“已经在我手里了,你反悔也没有用。”季知远笑,转过身子将手中的锦盒小心翼翼的放在后排的座位上。

  温砚低着眼,视线里的格纹围巾和季知远常围的那条颜色很像,他的手揪着围巾下摆的穗枝,抿唇。

  男人发动引擎,重新踩下油门。

  温砚渐渐松下自己手中的穗枝。

  他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车子在大道上平稳向前,温砚偏着脑袋抬眸望天。

  蓝天白云,一望无际。

  是难得的好天气。

  止园到季宅大约有四十分钟的路程,他抬头看着天上各种形状的云朵,渐渐迷上眼睛,睡了一觉。

  伴着身边季知远温柔的叫醒服务,温砚的大脑才重新开始和外界建立联系。

  他迷迷糊糊的下了车,和抱着锦盒的季知远一起进了洋楼外的大门。

  烧烤架已经支在洋楼后侧的小庭院里,站在烧烤架边流哈喇子的小追见到温砚,便兴奋的扑过来:“温哥哥!”

  温砚睡得迷迷瞪瞪,小追虽然只有十岁,但长得结实,被这么毫无防备的一扑,身体受不住冲力往后倒。

  脚下重心不稳,身体瞬间失衡。

  就在这时,肩忽地被揽住,一股力量推着他将重心重新找回。

  同时,鼻间被一股淡淡的玉龙香茶味包裹。

  “轻点,你温哥哥要被你撞飞了。”季知远那清清冷冷的声音从他的右耳滚进。

  彼时的男人长臂揽着他的肩,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二人的距离贴的很近。

  一瞬之间,迷糊的脑袋变得清醒。

  小追松开温砚的腰,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刹住车。”

  温砚垂眸,弯着眼摸了摸小追的圆脑袋:“没关系。”

  不远处的季韶华走过来,视线直白地落在季知远搭在温砚肩膀的那只手上,笑着打趣:“你们小两口,这样是吧,老沈~你看啊,你也不过来表示一下。”

  温砚的脸不由一烫,侧过脸微微低眸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男人的手。

  季知远人长得高,骨架也大,手骨指节分明,似乎能将他的手臂轻易的握在掌中。

  正撩着袖子在翻烧烤的沈彰正,闻声抬头看过来:“等会啊,这牛肉串要糊了。

  “哎,你姑父真的是,一点风情不解。”季韶华叹气。

  沈彰正是季韶华的丈夫,为人古板正气,就算是来烧烤也是穿着一身黑蓝体制内风格的翻领外套加白内衬。

  “姑父今天不用上班啊?”季知远只觉好久没见过他。

  “今天大年初一。”

  “糊涂了。”季知远尴尬一笑,将搭在温砚身上的手松下,低语道,“我去把锦盒放好,你在这玩。”

  温砚点头,轻轻“嗯”一声。

  小追便拉着他的手往里走:“温哥哥快过来吃烧烤。”

  温砚跟着他往前走,下意识扭头匆匆看了眼身后的男人。

  只见季知远抱着锦盒外洋楼去的背影。

  他想,男人应该是喜欢这个礼物的。

  他被小追拉着坐在休息椅上,季韶华端来一盘烤好的牛肉串投喂他。

  不一会,季盼山还有季游城夫妇也拿着洗好的蔬果还有腌制好的肉串来到后院。

  他们见到温砚,便都过来热情投喂。

  甚至小追也是不厌其烦的从烧烤台上往温砚的盘里运送食物。

  温砚觉得自己不过进老宅十分钟都不到,就被投喂了不下十余种美食。

  根本吃不过来。

  “够了够了…….爷爷你们也吃。”温砚看着自己无论怎么吃都是满的盘子,胃不禁开始无声的抗议。

  “小砚你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和小猫似的。”杨缘端着一盘切好的橙子走过来,放到温砚跟前。

  “要不跟着我底下那批警校新生一起练练?”季游城也是有点担忧的望着温砚的小身板。

  他的身高是足够的,就是太瘦,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那不行的,小砚的身子可不能累着。”季盼山连忙否决着这个提议。

  “说什么呢?”彼时的季知远也放好了锦盒,从后门走出来。

  “说你,也不知道多照顾照顾小砚。”杨缘叉起一块橙子递给温砚。

  季知远哪敢否认,摇着头轻笑:“是我的问题。”

  温砚接过金属叉,替季知远解释着:“这不赖季大哥,我的身体一直是这样。”

  “没事,慢慢养,以后杨姨每天给你煲汤。”女人弯唇,笑得温柔。

  “你煲的能喝嘛……”季知远忍不住拆台。

  “就你烦人。”杨缘气呼呼的又叉起一块橙子塞进季知远的嘴里。

  众人不由发笑。

  在季家聚餐的氛围抬过融洽,致使温砚常常忘了,这是在别人家里。

  或许也不是别人家。

  他似乎,正在慢慢走向季知远的生活。

  这样想着,他便忍不住偷瞄站在对面正在帮忙烧烤的季知远,男人脱掉了大衣外套,卷起毛衣的长袖,有着流畅肌肉线条的手臂露出来,青筋微微隆起。

  不敢多看,只得匆匆收回眸光。

  得到接力的沈彰正这才有空离开烧烤台,脱掉手上的厨用手套,有用湿纸巾擦了三遍手后,过来找温砚:“好像上次见面还是在市里的文化艺术节上,不知道温老师还记不记得。”

  他伸出手来。

  温砚连忙起身,伸手回握:“记得的,沈处您太客气了,叫我小砚就好了。”

  “我很欣赏温老师的字,见你和见偶像没分别,可紧张了。”男人笑着,有点激动,“上次文化节上也没有机会和你多聊上几句,哎,下次我去止园找你好好聊……”

  “随时欢迎。”

  “姑父,你这么狂热,可别吓到我的温老师了。”季知远将烤好切成小块的牛肉又运到温砚跟前。

  我的温老师。

  这样的称谓,温砚不想注意都难。

  他的心不由一颤,脸上也开始发烫,不动声色的抬眸,看着季知远。

  男人的神色如常,不见波澜,就像是无意间随口加的前缀。

  温砚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只是季知远随口的一句话,却无疑在他的心上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不……不好意思,温老师,我有点太激动了。”沈彰正不好意思的缩回手。

  “没有没有,季大哥开玩笑的。”

  彼时,季知远便搭上了沈彰正的肩:“逗你的,怎么一板一眼的,比我爸还没趣。”

  “没大没小。”沈彰正故作生气,语气还是没凶起来。

  ……

  众人在一起聊到黄昏才尽兴,季知远怕夜里温度太低温砚上下车的时候会受寒,于是便趁着还有点日光余温的时候便送他回去。

  从热闹又温情的季宅回到死寂又冷漠的止园,温砚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抱着云胡坐在明静轩里发呆,耳边一只回旋着季知远的那句话。

  那句语气平常到没有半点起伏的话。

  “我的温老师”。

  他越想心头的思绪便越乱,像是一团缠在一起的毛线,怎么解怎么绕都出不来。

  “云胡,你说,他是故意的吗?还是无意的?”温砚捏着云胡毛绒绒的肉脸,已经无助的问起了小猫。

  “喵?”云胡抬了一下眼皮,好像在说:你们人类的情感太复杂,我一只小猫咪怎么会懂呢。

  夜里,窗外又开始下雪,这也是岚京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

  大寒过后,便是春来。

  伴着大地上的万物复苏,岚大的寒假也结束,迎来新的学期。

  季知远的工作又开始忙起来,尤其是开学初,课程拍的比较满,但还是腾出时间来,接送温砚来岚大上下班。

  温砚一直说不用麻烦,家里司机休年假也已经回来了。

  但,他总想着多和温砚相处也是好的,况且,他在心里总是不由和沈焉相比。

  沈焉都能做到的事情,他怎么能做不到呢。

  这天,他照常接到温砚,车子开到岚大的后门前。

  即使二人很低调,在校内也很少同框,但还是被眼尖又心细的学生们抓到过好几次。

  其实被发现也没什么,毕竟二人订婚的消息早就在圈里传开了。

  只是温砚总以为季知远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车子正要从车道上拐进大门的时候,眼前忽然冒出一个人影。

  季知远猛地刹车,二人都因惯性往前一磕。

  再次抬头的时候,车窗玻璃映出沈焉的脸。

  “还真是阴魂不散。”季知远气极,将车停好就要解安全带下车。

  “季大哥,你在车上等一会我吧。”温砚出声,偏眸看他,眼神坚定,“我想自己解决,总这样只是躲着,也不是办法。”

  季知远的手停在安全带的卡扣处,还是解开了,眸色沉沉:“好,我在车上等你。”

  温砚点头,推开车门,下车,缓缓走到沈焉身边。

  许久没见沈焉,最直观的感受便是男人的脸上再不见得意之色,堆满憔悴且毫无生气,那双原本还能谈上几分姿色的含情眼也失了活力,像是一副行尸走肉般。

  “砚砚,我就知道,我能在这找到你的。”男人笑着,笑得有些吓人,“我发给你的短信,你是不是没收到,对,你一定是没收到。”

  温砚只是冷冷地看他:“收到了,但没耐心也没必要看,所以都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