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底有一座巍峨的冰川◎
“你……你这个该死的……”维德捂着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地挤出难听的声音。
谢与舟收起笑容, 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并朝他友好的说道：“还想被揍一顿吗？维德殿下。”
维德用忿恨的眼神死死盯了他一眼，接着侧头示意身旁的一只雌虫上前。
“谢与舟殿下，在下是维德殿下聘请的律师, 特瑞西。”一位穿着打扮严谨考究，一头灰发的雌虫自我介绍道。
“维德殿下要求您赔偿他五百万万星币以及房产地皮若干, 这是赔偿协议，请您查看。”他将一份厚厚的协议递了过来。
谢与舟没有接过协议, 而是对维德嘲讽道：“就你的这张脸也值五百万？”
他没理会维德愤怒的神情，而是伸出右手对特瑞西说道：“我也受伤了, 现在要求维德赔钱。”
特瑞西皱眉说道：“您的这个伤口……”都快愈合了。
“但如果您确定，我可以帮您……”
他的话还未说完, 维德的叫嚣虽迟后到，“特瑞西！你忘了是谁雇佣你来做事的？！”
“给我好好动动脑子想想, 你到底是哪边的律师！”
特瑞西动手扯松胸前的领带, 向后靠在椅子上, 沉默片刻说道：“维德殿下，如果您能提前向我说明赔偿方是谢与舟殿下，我是不会来做你的律师的。”
还没等维德发作，他就拉动椅子凑近维德，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出了一段话。
谢与舟亲眼看见，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维德肿成猪头的脸颊上就冒出一层细汗。
“……算你运气好！我这次不和你计较！傻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走？！”维德色厉内荏的放完狠话，重重踢了一脚那只沉默寡言低着头跪在地上为他处理伤口的雌虫。
那只雌虫站起身, 依旧低着头随着维德走了出去, 他的头发是犹如冰川般静止的蓝色。
谢与舟忍不住为那只雌虫鲜艳的发色停留一瞬。
门关上了, 他好奇的看向特瑞西问道：“你和那个弱智说了什么？他这么简单就走了？”
特瑞西轻笑了一声, “如果殿下想知道的话，不如我们去楼下餐厅……”一起吃顿便饭。
德文希尔压低身子撑在桌子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看着特瑞西一字一顿地说道：“维德犯的事太多，而我恰巧全部都知道。”
“所以，雄主。不如由我来告诉您，就不必麻烦特瑞西律师了。”
特瑞西没有理会德文希尔的话，看着谢与舟说道：“今天为了维德殿下的事，我将一整天的时间都空了出来。”
两虫一个站立，一个坐在椅子上，隔着桌子对视起来。
谢与舟看着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内心的第六感告诉他，最好闭嘴不要说话。
但德文希尔却不放过他，明明眼睛是盯着特瑞西，但却朝他问道：“雄主，您觉得呢？”
谢与舟捏皱了桌子上摆放着的那份作废的协议，吞吞吐吐的说道：“我觉得……我觉得，”他突然反应过来，“我觉得什么？”
他看着这两只雌虫，一脸懵逼。
特瑞西笑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张做工精致的名片推到谢与舟面前，“殿下，这是我的名片，有事直接咨询我，我随时都在。”
说完，他站起身朝谢与舟行礼并对着德文希尔点头告别。
门再一次关上了。
谢与舟动手将协议丢在垃圾桶里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德文希尔询问道：“我们走吧，去吃饭。”
“顺便告诉我，维德是有什么把柄抓在你们身上，”他眼睛里透露出纯粹的笑意，“你不知道他走之前的表情……”
他看着低头的德文希尔喊道：“德文希尔？怎么了？”
德文希尔欲言又止，“雄主，抱歉。我擅自作主打扰了您和那位律师的谈话。”
他也不想如此，可那只律师眼中勾搭的意味如此明显，他实在无法视若无睹，毕竟雄主这么善良，要是被那只狡猾的律师欺骗那可就糟糕了。
谢与舟故作惊讶，“那怎么办？”他看着德文希尔忐忑不已的眼神笑道：“那就惩罚你陪我吃饭吧。”
德文希尔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雄虫，热意从他眼角扩散，他眨眨眼，声音艰涩的答道：“好。”
餐厅内，两虫在一边吃一边聊着维德的往事。
谢与舟喝了一口饮料面露嫌恶，“所以维德虐杀了他的雌侍，而他的雌侍肚子里还怀着一颗蛋？”
“没什么惩罚措施吗？”他问道。
德文希尔将一块完整的肉切成几片放入谢与舟的盘子里说道：“他隐瞒了雌侍怀蛋的事实，将场面伪装成他们两在玩时不慎死亡。”
“这也只是冰山一角，仗着他雌君的包庇，他快活了许多年。如今他的雌君因为政治争斗被拉下马，他这才焦头烂额跑出来暂避风头。”
他拿出纸巾将谢与舟嘴角的酱汁擦干净，随意说道：“不过，马上就要结束了。虽然不会死，但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谢与舟用力戳了戳盘中的绿色蔬菜，“还是打轻了，我刚才怎么没打死他！”
德文希尔正准备耐心安慰，一队雌虫突然跑了过来，为首的雌虫低头说道：“谢与舟殿下，少将！打扰二位了，在下狄克，是这个地区的警务人员。”他用光脑显现出自己的证件沉声说道：“我们想询问一些事情。”
谢与舟将戳烂的蔬菜扔到垃圾桶里，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狄克抬起头恭敬说道：“维德殿下不见了，他的雌侍说，你们是他失踪前最后一次见的虫。”他的眼神飘向德文希尔，内心的想法昭然若揭，“我听说……少将和维德殿下似乎是产生了矛盾？”
谢与舟放下刀叉厉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维德那傻X自己不见了，反倒跑过来怀疑我们？！”
狄克手足无措的样子，急忙解释道：“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维德的雌侍说……”
谢与舟不想听他狡辩，直接反问道：“那我还说，有没有可能是维德的雌侍受不了他的压迫，把他给杀了！”
狄克挠挠头，无奈的说道：“殿下，那绝不可能。雌侍要在脖子上带上电击项圈，他们哪能有这种本事。”
谢与舟冷冷回答道：“所以就来怀疑我们？”
狄克退后一步，低头连声说道：“不敢不敢。”
谢与舟吐出一口郁气，耐心地回道：“我们在会客室里将事情解决后，他就离开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这个酒店也有监控系统，你们还不如去那边找找线索。”
狄克忧虑道：“殿下，在来见你们之前，我和我的队友们就将监控录像全部查看了一遍，除了看到了维德殿下从会客厅出来的身影外，就再也没有了他的踪迹。”
“能做到这一点的虫非常少……”他小声嘟囔着。
谢与舟无语的看着他，“我说，你与其在这自顾自的怀疑我们，不如再去问问维德那只蓝色头发的雌侍，说不定他有同伙呢？”
狄克怔了一下，他看向旁边的队友，“维德殿下这次有带蓝色头发的雌侍过来旅行吗？”
他的队友掏出光脑中的资料说道：“没有，维德殿下根本就没有蓝色头发的雌侍！”
狄克看向谢与舟面露希冀的问道：“谢与舟殿下，您能再仔细说说那只蓝色头发雌虫的具体样貌吗？”
谢与舟勉强收回对狄克的嫌弃，仔细回想道：“他一直跪在维德的脚边为他处理伤口，我也没看清他具体的样貌，除了他的蓝发。”
他形容道：“他的蓝发像一条布满碎冰的蓝色河流。”
狄克将这一线索记了下来，然后等着谢与舟的下文。
谢与舟也一脸淡定的看着他。
狄克犹豫问道：“殿下，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吗？”
谢与舟两手一摊，“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只对他的头发有印象，其他的我都没看清楚。”
德文希尔接话道：“他的脖子上没有带电击项圈，身高1.89，眼睛是同头发一样的蓝色，脚步轻盈，经受过特别训练。”
他用流淌着碎金的金色眸子看了狄克一眼，淡漠说道：“去找吧，警官。他还未走远，说不定还在这座酒店的某处看着我们。”
狄克紧张敬礼道：“是，长官！”
接着他尴尬无比的放下手，对德文希尔道谢，“多谢您，少将。我为我之前的冒犯感到抱慊。”
“谢与舟殿下，打扰您用餐了。”他转身喊道：“其他虫跟我走！”
谢与舟看着离去的狄克一群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维德坏事做多，被报复了？”
德文希尔无奈的看着又偷偷将他夹的蔬菜扔到垃圾桶里的谢与舟，“谁知道具体是如何，但他应当回不来了。”
“绑架雄虫可是死罪，能做出这种事的虫，绝不会放过他。”
谢与舟看着窗外的星空说道：“他残忍杀害了这么多虫，只偿命也太便宜他了，不过这种结局也不错。”
德文希尔看着谢与舟那沉静漆黑的眸子，叹息一声说道：“别再丢蔬菜了，我都看见了。”
谢与舟默默的低下头，假装认真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德文希尔和谢与舟来到了酒店最上方的观景台。
上面有三三两两的雌虫或亚雌们各自围绕着虫堆里的几只矫矜的雄虫。
自从谢与舟进入绿洲以来，周围的雄虫就开始慢慢变多，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德文希尔会说这些雄虫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了。
看着坐在栏杆旁因为手中的酒水不合心意就不满咒骂，对着那只跪下的雌虫拳打脚踢的红发雄虫。
谢与舟皱眉看着这一幕正想走上前去制止，却被德文希尔拉住了手臂。
“雄主，最好别去。您帮他这一次，之后他会遭受更严重的惩罚。”
谢与舟停住脚步，看着那边恢复平静。
他们绕过那些围着雄虫殷勤细致的虫们，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透明的玻璃窗外是遥远的星系。
他们倚靠在窗前，仿若宇宙中一对黑色的剪影。
***
酒店内部，某一僻静角落。
有虫走了进来。
他看着像狗一样被锁链拷住脖子，只能蹲在角落的维德，露出了一个快意的笑容，“维德殿下，这里很安静，”他拿出了一把小刀温柔的说道：“没有虫会过来打扰我们。”
那只蓝发雌虫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其他的神色，却在眨眼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刀面闪烁着寒冷的微光，上面倒映出了维德那惊恐的双眼。
维德凄惨的叫声被门阻挡，只有墙边开的小口里有一小块无垠的星空静静观望。
门外突然有门铃声响起，蓝发雌虫眼中的黑暗消失不见，又恢复了自己冰蓝色的瞳孔。
他打开门，看着门外的雌虫不发一言。
那只雌虫看了门内一眼，将他扯出门外，关上门压低声音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被发现了咱们都得死！你听我的，把维德殿下送回去，我找个飞船让你偷渡出去。”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然后你就别再回来了，滚去外面做星盗吧！”
见他说话一直没有回音，他压抑着怒火抬头一看，却看见有黑色的液体顺着他那只手爬了上来，不过须臾就爬到了他的肩膀处。
“你……”他打量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容，颤抖着另一只手拿出了自己的光脑正准备联系其他虫，却被蓝发雌虫伸手制止。
“对不起啊，哥。我实在没有办法。”他朝被液体吞噬干净的雌虫说道。
但他的‘哥哥’又从他背后突然出现。
‘哥哥’笑了起来，“没关系，我可以来帮你。”
“你只折磨那一只雄虫，甘心吗？”
“他们仗着自己拥有能力就肆意妄为，这个星球不是有许多雄虫，去做吧？”
蓝发雌虫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喃喃自语道：“是的，我要去做。”
他转身朝门内走去，开启又关闭的门中隐约传出维德细弱蚊蝇的呼喊声。
是夜，谢与舟迷迷糊糊中听见外头传来喧闹嘈杂的声响。
他坐了起来，便看见德文希尔正穿着睡衣倚靠在落地窗边查看情况。
听见吵闹声愈演愈烈，谢与舟下床凑到德文希尔跟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德文希尔转头说道：“又有一只雄虫不见了。”
话刚说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门外响起，德文希尔走到门前隔着门问道：“有事？”
门外有虫急忙呼喊道：“抱歉，酒店发生了一点事情，在没有接到通知之前，请不要离开房间。”
接着，在听到德文希尔的回应之后，急促的脚步声渐远。
这一晚，谢与舟总被外面传来的声音吵醒。
他索性不再睡觉，而是和德文希尔一样坐在床边，看着天空中的各种悬浮车飞来飞去。
以及下面隐约传来的声响。
“……真的不见了……”
“完全没有任何……预兆，酒店里的负责虫查过了……”
“失踪两位……殿下……”
德文希尔紧皱眉头对着一旁看热闹的谢与舟说道：“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谢与舟点点头，然后好奇问道：“你的精神力没有探查到什么东西吗？”
他如今能力变强，已经能够捕捉到他精神力的方位。
德文希尔摇头对谢与舟说道：“这里虫多眼杂，我不方便用精神力去探查环境，要是被那些雄虫殿下认为我在偷窥就不好了。”
“维德那只雄虫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但另一只雄虫，他……”
谢与舟看着底下雌虫们焦头烂额的模样，忍不住说道。
德文希尔在光脑上输入了什么，然后抬头说道：“如果这只雄虫出了意外，那跟随着他来到这里的那些雌虫和亚雌，都得受到雄虫保护协会严厉的处罚，被在监牢里关到死也许算是最温柔的刑罚了。”
谢与舟震惊问道：“那维德失踪了之后，他带过来的那些虫也会受到惩罚。”
德文希尔看着窗外说道：“是的，所以他们现在正在焦急的寻找。”
谢与舟抬起眼睑，“那……如果找到的是雄虫的尸体，他们会？”
“找到凶手，就可以从轻处罚。”德文希尔冷淡的说道。
谢与舟在与德文希尔时不时的聊天中睡着了，再次醒来，他躺在了床上，他坐起身看着依旧坐在窗边盯着外面的德文希尔声音沙哑的问道：“……现在几点了？”
德文希尔走了过来，将一杯温好的水端到了他的嘴边准备喂他喝下去。
谢与舟偏过头，拒绝投喂。自己端起杯子一仰头‘咕咚咕咚’的将一杯水喝了个干净。
这一下终于缓解了他干涩的喉咙，他听着下面的声响问道：“还没找到？”
德文希尔将杯子接过放在一边说道：“那只雄虫身上有纳米定位系统，他还在这座酒店里，但在定位范围内找了许久也没有雄虫的踪迹，他们现在……”
德文希尔正想告诉他，他们现在正准备找一个精神力强大的雌虫来帮忙把定位范围内探测一边，而恰好这时，门铃响了。
德文希尔打开门，沉默的看着门外的一群虫。
一阵沉默后，有一只雌虫终于忍耐不住开口了，“德文希尔少将，我们想请您帮一个忙……”
德文希尔直接说道：“探测可以，其他免谈。”
“我和雄主还有其他的事要做，速战速决。”
“啊……哦哦，好。请随我来。”那只雌虫似乎没想到事情进行的如此迅速，结结巴巴的回道。
德文希尔关上了门，转身看向谢与舟，“雄主，陪我一起去，我不放心您独自留在这里。”
谢与舟点头答应，两虫准备完毕，来到了定位范围内。
德文希尔在众多虫希冀眼神的注视下，闭上了双眼，将自己的精神力扩散开来。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在酒店地图的某一个点上做了标记，“我没有看到雄虫殿下的踪影，但这个地方，我的精神力被阻隔了，你们自己去找吧。”
那些雌虫们的感谢不提，德文希尔带着谢与舟吃完早餐后，就准备离开这里去往绿洲内部。
还未出发，就听到了一个令虫焦头烂额的事情——那些去寻找的虫们全都不见了踪影。
特别是在又一只雄虫在他的雌君雌侍的守护下消失了踪影后，酒店上下都充满了焦躁不安的气息。
德文希尔忍不住握紧了谢与舟的手，他明明知道这里有问题，可他只想带着自己的雄主离这个地方远点。
“雄主，我们去绿洲内部吧？您不是还有任务需要完成？”
谢与舟冷静的反握住他的手，认真说道：“也许我们来到这里，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
“要是您也消失不见，那我……”德文希尔的瞳孔不断变化，握着谢与舟的手也越握越紧。
谢与舟皱眉看着德文希尔慌张的模样，忽然伸手触碰了他的额头，清凉无比的精神力顺着手指进入了他的身体里。
看着德文希尔焦虑的情绪渐缓，谢与舟勾起一个笑容，“德文希尔，你被影响了。连你都被影响到，那就说明这里可能有……”
谢与舟和冷静下来的德文希尔对视一眼，心中暗暗想到，这里一定有虫被星兽污染物控制。
德文希尔忽略掉内心的不安，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手铐将他们两的手铐在一起，“从现在开始，雄主。一步也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谢与舟当然知道不能独自一虫出去作死，“……不过，为什么你的行李箱里会有这种东西？”他玩着手上的锁链疑惑地问道。
德文希尔原本严肃认真的脸慢慢的从眼角处红了起来，“雄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了解，我闭嘴，都听你的。”谢与舟在自己的嘴上用手虚划了一道，示意闭嘴听他指示。
楼下原本喧闹的声音突然一静。
片刻后，更为浮躁的咒骂声和呼喊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