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静止胸环靶五发，九环、十环、十环、十环、九环。总成绩，四十八环。平均成绩，九点六环。射击练习建议：无。”
莱纳多将目光从面前的折叠平板上移开，抬眼看见杨迤嵋放下手中的步枪，从垫子上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很不错。”克洛蒂尔将折叠平板递给杨迤嵋，“今天才练了这么一会儿，成绩就已经直线上升了。下次可以练习移动靶射击了。”
不光是莱纳多，杨迤嵋这段时间的成绩排名也处于一个猛涨的势态。她本来就是地理和化学双学位的专家，本身又肯用功努力付出，最新一次的考试，她直接跻身了第三名的位置，目前尚处在薄弱期的只有体能测试这类短时间内无法快速提高成绩的科目，还有就是不甚稳定的射击成绩。
昨天考完试克洛蒂尔就提议带杨迤嵋来射击训练场地趁着休息日的时间补补课，才过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已经取得了这样大的进步。
“看来你要朝着总成绩第一名的位置进发，把我们都远远地甩在屁股后面了。”莱纳多一边飞舞着手指在折叠平板上试运行代码一边不忘对杨迤嵋的“挖苦”。
“哪有……”杨迤嵋抬眼看向克洛蒂尔，两人相视一笑。对方拉过她的手，低头替她去摘手肘上的护具。
“YANG研究员，有人举报您趁休息日的时间在射击训练场地加训。”护具还没来得及尽数取下，阿基里斯便已经推了门站在大楼边的阴影里，朝着训练场上的两人挑了挑眉，“哦，塔兰图尔研究员也在啊——”
杨迤嵋轻轻拨开克洛蒂尔的手，利落地解下了护具：“我今天确实是在加训，塔兰图尔研究员只是在帮我记录成绩。”她朝阿基里斯的方向走去，“怎么了，基地在休息日不允许学员自己训练吗？”
她本以为阿基里斯会说学员自发进行射击训练，没有教员在一边看护有可能会引发安全隐患，却没想到阿基里斯拿出折叠平板，一板一眼道：“基地守则第一百三十一条——任何学员不得在休息日内卷，如今发现，记警告处分。”杨迤嵋看见阿基里斯在虚拟屏幕上按了几下，“YANG研究员，很遗憾地告诉您，您被记以警告处分了。”
“什么？！”不光杨迤嵋，在场的三人午一不感到震惊，“基地守则里还有这一条？”
阿基里斯摊开双手：“嗯哼。”
按照守则排序来看，这是经学员在培训过程中提出的意见审核后加上去的。
克洛蒂尔皱着眉，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这是哪个混蛋向基地提的意见？”
好一个不允许学员内卷，这是压力大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向基地提出这样歹毒的建议啊！
“不好意思，塔兰图尔研究员，”阿基里斯举起手来示意，“请您注意您的用词，因为向基地提出这条意见的人现在就站在您的面前。”
话音刚落，训练场上的三人集体石化。
“这条意见，”克洛蒂尔的嘴长得几乎能直接塞进去一只鸭蛋，“是您提出来的？”
“不巧正是鄙人。”阿基里斯转身刷了胸牌去推门，“为了营造基地良好氛围，鼓励学员们劳逸结合，这样的建议一经提出，可是马上就被基地采纳了呢。”
克洛蒂尔几乎晕厥，摇摇晃晃间抬手掐了自己的人中，认命一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啊……”
真的是太为学员们着想了……
门合上的声音传来，阿基里斯的背影很快消失，莱纳多松了一口气，从屁股后面掏出刚才运行到一半就被他匆匆忙忙藏起来的折叠平板：“好险。”
杨迤嵋将摘下来的护具折了两下收好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叹了口气：“走吧，去餐厅看看一会儿吃什么。”
莱纳多将折叠平板放进口袋，和克洛蒂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互相想说些什么：
——世界第一美食大国的国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模一样，上一秒愁眉苦脸，下一秒去看看一会儿吃什么。
今天休息日餐厅特供了C区原中国潮汕地区的牛肉火锅，杨迤嵋端着电磁炉坐下的时候摩拳擦掌，兴奋极了。
她将冷冻牛肉丸倒进锅里，调高电磁炉的火力，静静等待着水沸。
跟着杨迤嵋一道吃了一个多月的中餐，克洛蒂尔现在已经能基本上熟练地用筷子了，她听杨迤嵋的指挥，将一边的一盘玉米和白萝卜统统倒进锅里。
“一会儿锅开了先喝碗汤！”杨迤嵋盯着火锅满眼放光，“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顿！”
锅里的牛骨清汤沸腾起来，一股浓郁的清香混合着肉香和玉米萝卜等蔬菜的香味一起将三人包围，杨迤嵋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汤：“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处分而已，如果我不再犯，过两天就自动解除了嘛，这有什么的……”她把碗往莱纳多面前一放，抽出勺子递给他：“吃！”
事实证明，C区的美食拥有几乎无人能抗拒的魔力，也幸好整个基地的餐厅是免费的，才能让这三个人如此肆无忌惮地加菜，一直吃到所有人都瘫倒在原地，再也塞不下去一星半点。
杨迤嵋将手搭在腹部，吃饱喝足后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刚才阿基里斯来的时候我看到你把折叠平板藏起来了。我看你那天从模拟驾驶室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折叠平板上看什么，是想到怎么抢先预约的办法了吗？”
“嘘，”莱纳多示意两人朝他那儿凑过去，压低了音量，“基地邮箱没有定时发送的功能，我最近正在研究能不能自己写一套代码，运行起来之后可以通过其他软件的辅助帮助邮件定时发送，这样就可以不用大半夜起来卡点发邮件了。”
“这么厉害！”杨迤嵋原本半阖着的眼睛一下睁大，“那现在怎么样？”
莱纳多摇了摇头：“好像不太行，两次运行都出了点小问题，等我再改进改进。”
就在大家各凭本事抢了三天的模拟驾驶室加训机会之后的第四天，莱纳多横空出世，连续多天都出现在加训预约名单中。
随后几天，杨迤嵋、克洛蒂尔、阿尔伯特和贝德里奇的名字也开始交替出现，金俊宪不甘示弱，但由于此前多次黑进基地系统，他的id被自动加入了黑名单内，想要在基地配发的光脑和折叠平板内再做些什么变成了一种可能性和可行性都极低的计划。
他想了一百种报复打击莱纳多的方式，但奈何对方实在是过于鸡贼，此前他在餐厅闹事，受到了重大处分，如今再在餐厅内动手和一切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好选择。模拟驾驶课程上，莱纳多和他是搭档，虽然只是表面上的合作，但只要一方操作稍有不慎，扣分的是整个小组，他自然也不能拿自己的分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去找莱纳多的麻烦。
金俊宪发愁，莱纳多自然也看得明明白白。
只不过他没那个闲工夫在基地和这样思维幼稚的人做无谓的耗费。
他到这里来还有一个目的。
读书馆内有分隔开的小房间以供研究者在独立环境内学习，莱纳多选了离大门最远的一处房间。
光脑被打开，显示出图书馆的文献资料查阅页面，莱纳多调整键盘，熟练地打出一串俄文。
这是一篇上世纪初原R区俄罗斯天体物理学家在对白垩纪时期造成恐龙灭绝的陨石以及对太空中新发现的物质运行规律推导而出的假设性论文。
自从人类在天文方面的发现与研究越来越深入，对于这个现如今已知宇宙的探索也越来越令人叹为观止。
数亿年前，不断有小行星撞击地球，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中，地球逐渐变化，形成了如今我们看到的这副模样，有尘土、岩石、水流、云朵……
也正是这些行星撞击和数亿年间宇宙的不断运动和膨胀，无数重元素产生，最终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组成了我们现在能见到的世界。
这是自从那场全球性大地震之后学术界能查看到的关于此篇论文的所有内容。
论文名称旁显示它在近五年被引用的次数为：382次。
但莱纳多的权限无法看到任何一篇引用此篇论文的文章。
这一切都被人为地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半透明的面纱飘摇着将真相半遮半掩，让人摸不透。
如果莱纳多没猜错，这篇文章应该有相当一部分内容被隐匿了。
而被隐匿的那部分内容便是能揭开这层面纱的关键。
他扭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的角度，微微挺直脊背调整了坐姿，从作训服的衣袖中摸出早就藏在其中的那张空白磁卡塞进胸牌中，想要用约纳斯的权限做最后的尝试。
光脑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三十四分。
他很可能只有不到六分钟的时间。
基地里的每一台设备都会留有权限访问记录，他并不能保证约纳斯的权限是否能够看见这篇文章的全貌，在这样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如果他贸然使用了约纳斯的权限，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那么难保这番举动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所以他在向约纳斯发送预约模拟驾驶室操作的邮件里另外约了他今天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在图书馆碰面。
近一百天的培训时间，莱纳多能确定约纳斯绝对不是个卡点的人，相反，他会提前五到十分钟出现在约定地点。
莱纳多深吸一口气，正要将胸牌凑近机器，房间门把手被人按下，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收回手，扭头见到约纳斯推门走了进来，半垂着眼睫与他的视线相对。
“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顺势看向莱纳多面前的虚拟屏幕，“你什么时候对天体物理学感兴趣了？”
莱纳多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这篇论文我没怎么看懂。”他打开早就准备好的一篇关于实际操作新型潜艇遇到漩涡流后的多种方法的论文，“这个方法真的可以运用在实际当中吗？”
约纳斯拉了椅子在虚拟屏幕前坐下。
文章中陈列的几种方式都只在实验室或是遇到小型漩涡流的情况下尝试成功过，在面对大型漩涡流时所有的这些方法都只能说是人类根据大量理论和少量实践而得出的推导结论，并不一定能真正做到成功。
“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在面对实际情况的时候，”约纳斯收回放在控制光脑翻页设备上的手靠进椅背中吐出一口气，“我还是说，祝我们永远都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毕竟世界上目前还没有人遇到过大型漩涡流，人们只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和面对小型漩涡流时的实践案例，并不能照搬。”
莱纳多点了头，刚想道谢，约纳斯便从椅子上起身：“我知道你找我来不止那么简单。”他扬起下巴点了点虚拟屏幕，上面还有刚才那篇天体物理学论文被掩藏在页面之下，“那篇论文不在RHC计划范畴内，整个基地谁都没有权限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