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继北好歹也是做了三年都尉的人,领兵打仗不在话下,守城□□更是习以为常,和邺城那边的叛军经常打交道,导致他一看那些人的面貌风情,再一看那行头动作,就知道这是一伙叛军。

  济州离兖州近,早在半年前,就有兖州动荡叛乱的消息,但一直被压了下去,圣上调他去往渝州赴任,也有一个目的便是渝州离兖州近,担心兖州将渝州影响了导致渝州叛乱,也顺便让他可以适时平叛兖州。

  渝州传了他要去赴任的消息,城内倒是没人敢作乱,还挺安稳,毕竟自己人虽然没有到渝州,可他手下的兵早在他之前就已经派了三万余力量提前驻扎了。

  没曾想,如今渝州是安稳了,反倒是有重兵把守的济州来了个出其不意的叛乱。

  叛乱这种事儿,就看能不能及时镇压了。

  能,那济州城就还是他们的疆土。

  不能,那济州一带就会被叛军攻下,城池易主。

  此刻外面穿银甲的兵匪们就是在清点济州一带的人数,不会伤害百姓,但不允许任何一个百姓逃离出济州,也不允许任何一个多疑的人在他们清点人数后出现在济州。

  相比起温从常年在京城那种地带生存的人,面对的多是王侯将相朝公贵族,对这些人可能还会一时没了主意,庄继北却不同,和这类人打交道太多了,除了刚才短暂的惊讶,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

  两人猫着身子,温从问:“能逃掉吗?”

  庄继北摇头:“难。”

  “等朝廷收到了这边的消息,恐怕整座城都要被占领了。”温从蹙眉,“原先我只当庄大人脚程慢,所以迟迟未来,可现在想想,你在济州失踪的消息应该早都传到庄大人那边了,庄大人爱子心切,怎么可能让我们等了这么多天还不见踪影,我想,有没有可能是庄大人在路上也遇见了伏击。”

  “放心,我爹带的兵马都是大梁的主力军,出不了事儿。”

  “……我的意思是,没人能救我们了。”

  “我啊。”庄继北笑嘻嘻道,“求我,我救你啊。”

  温从拧了庄继北,“有办法你不早说!”

  两人躲在房子中,外面清点人数的兵匪一炷香后就要点到他们这个破茅草屋了,庄继北哗一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扯成碎絮絮的模样,又将地上的煤灰往身上涂抹,再又割破手掌,鲜血给浑身上下抹了一遭,尤其是脸上,各种血印,温从看愣了。

  庄继北道:“你也别闲着啊,和我一样这么做。”

  虽说他还没懂庄继北到底要做什么,可对方面对叛军的经验一定比他多,他还是选择了信任,好好地衣服就这么被生生撕扯坏了,煤灰一点点的擦在脸上,嫌弃极了,等要割破手时,庄继北抓住他的手,笑笑:“你不用,用我的血就行。”

  等两人都成了狼狈模样后,庄继北又道:“在自己身上掐出些印子来,像是瘟疫肺痨那种。”

  温从豁然开朗,“你想用重病而死躲过盘查?可万一他们不信呢?”

  庄继北道:“会信的。我在边关那么多年,刀子竖在我眼前我都不带眨眼的,丝毫不怕,但你猜我最怕什么?”

  温从道:“疾病。”

  庄继北笑道:“没错,尤其是那些传染性极强的痨病,甚至瘟疫。爱死人的地方都这样,各种瘟疫盛行,稍微控制不住,满城都要死了,当年我也遇见过,只一看那样子,也别管查不查了,能躲多远躲多远,叛军更是如此。”

  掐了一身密密麻麻可怕的红点点后,庄继北又脱了裤子。

  温从惊恐道:“你干什么?!”

  庄继北疑惑:“撒尿啊,病死的人都是屎尿失禁的。”

  等尿了一地后,他将茅草扑在上面,闻着臭臭的,哎这就对了,勉强寻了个干净的位置潦草躺下,摆出病死的模样,又拍了拍身边空位,道:“来吧,我的患难鸳鸯。”

  温从:“……闭上你的嘴。”

  当茅草屋被踹开的时候,外面的兵匪当即吼了一声:“里面人!出来!”忽然闻见了一股骚臭味,捂着鼻子,朝里面侧身看了一眼,只是一眼,惊惧喊了一声:“啊!”然后慌忙退回了脚,站的远远地!

  其他兵匪好奇,也进来看了一眼,但动作和刚刚那个一模一样,连神情都一样!

  那兵匪忙道:“呸呸呸!这地方怎么他娘的还有痨病鬼啊!”

  “这可怎么办!要向上报吗?这可是大事,万一济州人都染了病……”

  “啪!”那兵匪一巴掌扇了过去,“再敢乱说一句老子砍了你!”他抓了几个村民,冷声道:“里面死了的两个,你们认识吗?!”

  外面的村民朝里面看了眼,茫然,死了?

  有个聪明的人道:“大爷,这两人都是从外地来的,借住在我们村子,这会儿病死了,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该不会是从外城带来的病吧?!”

  另一个大爷也懂了,跟着打掩护:“对啊对啊,我之前听他们说,他们是从蛮阳那边来的……”声音减弱,那兵匪脸色铁青,呼吸都紧住了。

  蛮阳……

  那可是疫病最多的地方了,朝廷都不管那种地方了,只一封城,怎么会还跑出来两个呢?!

  兵匪咬牙道:“来人!把这个草屋烧了!快!放把火赶紧烧了!”

  房间里的温从眉心一跳。

  见火光已经落在了外面的茅草上,片刻就能烧个一干二净,他心中正乱,却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庄继北对他挤眉弄眼,做着鬼脸,就是这么一个玩闹的动作,紧张情绪全部逼退了,好似只要庄继北在,就不会出事儿。

  兵匪这会儿对这个村子算是避之不及,恨不能没来过,见大火烧了起来,立马带队离开了,生怕染病,对这些村民也是不管不顾了,威胁他们不要去别的地方,好好在村子里待着,生怕这些人里也有染了病的在外面乱传染。

  村民们因祸得福,大喜过望,忙道:“军爷您放心,我们肯定不走!”说完喜极而泣,拍拍胸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这种局势,能待在自己的村子是最好的,他们生怕这些叛军把他们召集到济州城内不许出入,生不如死,现在好了,只有他们村子被隔离在外!

  也是这时,才有人想起来庄继北和温从,惊呼道:“快快快!救人啊!”

  说着就朝茅草屋方向冲,可当他们朝里面看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荡荡不见人影了,而那时的庄继北和温从已经从冰雪覆盖的荒田里逃离了。

  庄继北将之前那头死倔死倔的驴子牵走了,当然,他们不会抢人财物,他自己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作抵押,就去温从身上搜刮,温从的玉佩一类也都在城镇里抵押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枚宛若眼泪的红玉髓,晶莹剔透,漂亮极了,属于只看一眼,庄继北就想说一句:“啊啊啊我好喜欢!!!”

  温从不乐意押下这个,面色不爽,庄继北安抚道:“红玉髓是漂亮,但这玩意儿现在不保命啊,驴子更重要,你把这个给村民留下,等来日我领兵再给你赎回来,我保证!”

  温从默然低头,良久,才深深看了眼庄继北:“不能骗我。”

  庄继北哄道:“谁骗你谁是狗!”说着,就拽着一脸不乐意的温从骑着倔驴子狂奔离开了。

  他们没有选择出城的路线,那边必然已被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庄继北沿着水路河道,一路向东边的雪山而去,越走越崎岖,越荒凉,人越少,这荒山野岭的,察觉不出半分人烟气。

  温从以为庄继北是知道什么小路,准备顺着山中小路离开,可看了又看,发现庄继北只是在山中绕圈,根本没有出去的意思,直到一束火光亮起,庄继北这才笑了:“找到了。”

  找到了大梁的驻守兵队。

  这群兵队是迫于无奈,藏进了山中,等待支援。

  庄继北过去后,被人用长矛对准脖颈,他站在原地,对方的副将呵斥道:“你是何人?!”

  庄继北眼珠一转,没自爆身份,毕竟他也不知道如今遇见的这批兵马是否靠谱,说不定人家晚些时候看形势不对投靠叛军了呢,那自己就是第一个被拿来献祭的。

  他道:“将军!将军安好!我们是从襄州城来的!我主家是做客商的,济州遇难,想着来山中躲藏一下,没成想遇见了将军们,求将军们收留一二!”

  那副将上下扫了他一眼,“襄州城?”

  庄继北陪笑道:“对对对,襄州城林家!本家是如今的襄州城豪商林瑞之老爷。”

  林家虽说在他们官宦之族里没什么名声,但却是最有钱的那个,只可惜商为最底层,有钱也没用。

  自打林父过世后,林家又无人官位在身,林瑞之接手林家后,开始经商,来往于各个州城之间,名气不小。当初他想发展邺城的商业时,就多亏了林瑞之鼎力相助。

  副将是没听过,但副将身边的一个小士兵凑了过来,低声道:“将军,是有襄州林家的,他说的不错,如今林家主事儿人也正是那个林瑞之林老爷,我家中的堂姐就在他家做农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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