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开始的时候, 正好录到时舟南往外跑。本来熨得一丝不苟的西装也被他解开扣子,衣角也因为疾走而扬起。
他留给观众一个急匆匆的背影,连台上开始颁奖都忽略了, 剩下几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连钱亮也傻了,只能把车钥匙塞给安毅, 让他赶紧跟上去。
时舟南却顾不了那么多,一出场馆, 就有几滴雨水落在了他的脸上。
颁奖典礼选址在南郊, 机场在北边,哪怕是走绕城高速都得半个小时, 时舟南不知道温遂的飞机是几点的, 但很清楚的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今天没有骑自己的摩托, 外面粉丝围着,拦出租更是不可能, 正当时舟南纠结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带着些许嘲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去机场, 我顺路捎你?”
时舟南侧过头一看, 居然是秦言。
…
机场那边, 温遂大部分的行李都早就寄过去了,现在只需要去值机候机, 时间还非常充分。
他刚把随身的行李也托运好,一回头,就听见贺池临和高远的交谈:
“时舟南从颁奖礼上跑了??”
“对啊,谁知道他又抽什么风, 下一个就是他们领奖,安毅都快疯了。”
见温遂回过头, 那两人立马收声,贺池临若无其事地说道:“弄好了吗?”
“嗯,”温遂往机场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准备进去了。”
“网上有些粉丝好像知道你在机场,我刚刚听秦言说在场有些观众都跑了,不确定是不是要来送机,你要不要先进去?”
温遂看了眼时间,绰绰有余。
机场人流量很大,和刚刚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那我走了。”温遂淡淡地说道,仿佛他只是单纯地回个家。
贺池临莫名生出些不舍,把温遂送到了安检口拦住的地方,一边还不放心地交代:“出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注意安全!”
温遂没着急进去,有些无奈地拍了一下贺池临:“又不是见不到了,你怎么也这么小题大做的。”
“这不是废话,那能一样吗?光是飞机都要坐十几个小时,又不是打个车就能见到!”
“行啦行啦,”温遂受不了这种煽情的环节,“我就是出去沉淀一下,说不定毕了业就回来。”
光是毕业,也需要好几年。
贺池临叹了口气,心想着幸好温遂也不是一个人在那边。
“那你快进去吧,进去先吃点东西,要上飞机了再说。”
“好,”温遂说道,“高远,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高远摆摆手:“没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温遂的脚步并没有那么着急,安检口前面用警戒线把进去的那段路围成了s型,需要绕一段才能走进去,这个时间点那里除了温遂也没有别人。
正当他拐过最后一个弯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喊:“温遂!”
是个女生的声音,温遂的脚步一顿,诧异地回过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这声音大得连贺池临和高远也听见了,都是一脸懵逼地转过头去。
这么精准喊出全副武装的温遂的名字的,只可能是粉丝了。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还有人举着相机,气都还没喘匀就对温遂说道:“我们看直播看到你要退圈的消息,正好在机场附近,就……你真的要走吗?”
“我们是刚成立的站子,出了一组神图来着,你现在已经很火了!单飞也可以,可不可以不要退圈啊……”
陆陆续续赶来的人比温遂想象的还多,很快就把这一片围了个水泄不通,左一句右一句接连不断的冒出来,温遂根本没时间回应,还是高远主动拦在前面:“他现在要进去候机了,机场人多,大家别拥挤啊!”
贺池临也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小声对温遂说:“快进去啊!”
温遂刚要转身,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像被人钉在了原地。
等他脑子慢一步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在懊恼,为什么自己面对这人时还是这样的反应,一眼就能在茫茫人海中将他认出来。
或许是身高体长的优势,那人三两步就破开人潮走到最前面,旁边的粉丝很快认出来,纷纷调转相机镜头。
温遂看到他原本整齐精致的西装被雨淋湿了大半,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垂下几捋,眼睛里没了平时的攻击性。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遂,”时舟南完全没心思管旁边的粉丝,“你能先出来吗?”
时舟南或许是还没完全放下他那高傲的自尊心,没能把心里想说的话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口,但从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但温遂从他通红的眼睛中读出来了,无非是什么:“抱歉,误会你了。”
可是既定的伤害没有办法补救,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更何况只是温遂的一面之词,他怀疑过一次,就有可能怀疑第二次。
“不能。”
温遂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脚下终于不再像钉了钉子一样,只是很沉重,重得他脚步有些缓慢。
“温遂!”
时舟南急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可没有登机牌,他不可能冲进来。
温遂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加快脚步地走到安检口处。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温遂的脊背挺直,不卑不亢,就像他一直以来说的那样堂堂正正,直到背影消失前也没有再回一次头,哪怕他的哥哥、朋友、粉丝都在送他。
机场安保人员在温遂进去之后就开始疏散在场的粉丝,秦言走到贺池临旁边,默默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最后只剩下像丢了魂的时舟南。
秦言盯着他,半晌才忍不住开口:“你那么多次质问他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这天吗?”
时舟南并不回答。
“如果我是温遂,我也会对你失望透顶的。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的问过他,从来都是被你的偏见和其他人的污蔑牵着鼻子走,幸好温遂还算清醒。”
说完,秦言不给时舟南反应的时间,给贺池临和高远使了个眼色,“走了。”
“等等!”时舟南叫住秦言,“他入团,真的是因为我吗?”
“是不是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你只用清楚一件事,以后温遂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了,管好你自己吧。”
时舟南拽住秦言:“他去了哪个国家?”
“怎么,”秦言轻蔑地笑了,“你还能放弃你那伟大的偶像事业,跑出去追他回来?不可能的时舟南,不说温遂,就是我,还有我爸妈,就不可能让你和他再有什么关系。”
时舟南缓缓松开手。
秦言和贺池临不约而同朝他扔了个白眼,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高远还在原地,对时舟南说:“需要我送你回去吗?颁奖礼应该还没有结束。”
时舟南摇头。
高远耸耸肩,正打算走,就被时舟南叫住,他似乎整个人都失了神,随便抓一个人就能问:“他为什么一直不说?”
“拜托,”高远也忍不住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好歹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吧。你那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他,他还好声好气给你解释?他又不贱。”
被喜欢的人质问的感觉,时舟南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
高远使劲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说道“活该!”。
最后高远也走了,只剩下时舟南,和周围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
安毅赶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时舟南一个人,他一边头疼着怎么处理接下来的公关,一边把时舟南塞进保姆车里,整个机场才平静下来。
不用去看,也知道伴随着AERX得奖的热搜是什么。
“老板你也太激动了,怎么光听他说就…那怎么也是他的一面之词,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闭嘴。”
另一边,温遂买了杯咖啡,走到登机口时接到了秦言打来的电话:
“怎么样,上飞机没有啊?”
“到登机口了,还有十分钟登机。”
“你别太在意跟上来的那些尾巴,昨天晚上,公关部联系我说有人在查你,问我怎么办。”
“嗯?”
“我让他先压着,本来想跟你商量的,今天你说要自己说,我也就顺便让那边松口了。”
温遂依然有些不明所以,反问道:“所以是谁查我?”
“是时舟南,”秦言继续说道,“或者说,是时家。有人说时舟南在走之前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时候我还没开始转播你的直播,我猜,就是在说你的事情。”
温遂听出来了秦言的意思,苦笑一下,对电话那头说道:“放心吧哥,我知道的。”
秦言那头又交代了些有的没的,温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怎么听得进去,挂了电话后还在想他刚刚说的那些。
所以时舟南根本不是听见他解释才来的。
而是真的自己去查了,在第三方口中求证之后,才相信他的。
他无论开不开那场直播,对时舟南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温遂觉得自己很可笑。
一直到飞机腾空的那一瞬失重,压在温遂心中的那块巨石才慢慢放下来。
头等舱的位置比后面宽敞很多,飞机穿过阴沉的云层之后,总算露出太阳,正好快到日落的时分。
日落航班很美,只有海城在下雨。
温遂看着窗外,许久才摸出手机,拍下了窗外的画面,很快被乌云笼罩的海城就淹没在下方。
从今天开始,他将要迎接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