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遥远星辰共我【完结】>第82章 76.对不起

  过年回来,情人节歌曲《爱是什么》获得了还不错的成绩:空降前30,在五环沉浮。

  只要能带动其他歌曲收听上涨,对我而言,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虽然连洹载同月收入的零头,都够不上。

  我跟洹载吐槽完,第二天他出了趟门,回来就交给我一张卡,附带的机打小票忠实地显示着:存入七位数。

  “我的存款大头,都在银行做投资配置。这些是我手头能动的全部,给你交家用,不够再补。”

  洹载这么说。

  我一把揪过洹载的脸蛋,使劲乱揉:“自己揣着吧你。”

  我不知道换个人听到“交家用”几个字会不会开心,反正我不行。我当场回忆起完年物业送上来的账单,贵得离谱的水电物业费,如果我交,完全交不起,还是洹载出的,心情就更差了。

  让对象养,丢人。

  于是我更卖力地泡在田叙的工作室了,终于在飞伯克利念书之前,勉强写了两首夏季的不收费季节歌曲:

  《夏天味道》,吉他铺满主旋律的民谣风格,《海色》,采用很多音效汇编而成的FUNK风格。

  就算是给冯纯交作业了。

  想来,2月到8月学成归来再创作的话,把MV、舞蹈都计划在内,最早也只能9月底上线,空档期过长。中间插在5月放出两首EP,维持曝光,是唯一的方法。

  在我着急忙慌写歌期间,洹载也没闲着。

  以前泡在酒吧认识的人,委托他为新开的夜店创作DJ舞曲,并开出高额买断版权的价格。

  洹载只用了一天就搞定,对方很满意,冯纯看着公司抽成收入很满意。只有我,看着自个儿的歌曲收入,羡慕得要命。

  “那你让李洹载写呗,你们不是合作过一首歌吗,现在大家都知道洹载进咱们公司了,你还避讳什么?”

  冯纯很不理解我。

  我也不知道我的自尊心为何这么莫名其妙,只好瞅着他。

  “又怕冒出洹载代笔的质疑啊?”

  冯纯瞅着我的玻璃心猜测着。

  “不是。”我摇摇头。

  不是所有质疑都需要回应,不然得累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说也没有意义。

  “那怕啥。就算你们不是情侣关系,单纯从事业伙伴角度,你们也完全有理由合作啊。”冯纯琢磨。

  “所以,洹载非选我合作的理由,是什么?”

  我带着满腔疑问看着冯纯。

  冯纯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这就是问题了。”

  我不住叹气。

  作为制作人,写歌的理由,要么是有人约歌,用于正式场合、影视剧配乐、专辑发表,要么是出于歌曲本身考虑,感觉它很适合某个特定的歌手,或者表演者,然后主动去接触,达成合作……

  要说前者,我付费给洹载,等于是把钱左手倒右手,中间手续费税费还得剥一层皮。

  要说后者,我现在最大的头衔,就是原创音乐人,因为我的音色不突出,音域比专业歌手只能说是垃圾。如果洹载写歌,以邀约的名义找我,逻辑上几乎完全……不成立。

  从专业角度,他完全没有非我不可的理由。

  所以说,如果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写在一起,到处都是破绽,到处都是问题。

  “就不能是你原创词曲,我帮你编曲?只要在你、田叙后面,加上我的名字就行了。”

  在我提出拒绝理由时,洹载这么问我。

  “因为我总觉得,如果你参与进来,你就是一作了。”我小声回答,“你的音乐审美远高于我,我绝对会被你征服,给不出任何意见,署名里就不会有我,也不会有被我拉进场的田叙……最后只剩下你。”

  洹载思考半晌,问我:“这样不好吗?”

  “不是好不好,而是……这代表着,其实我没资格做付费专辑?我之前的付费专辑,是在给粉丝耳朵里灌核废水?是在摧残他们的审美?那么多收入是德不配位?”

  我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脚趾扣地。

  洹载显然也不明白我纠结在哪里,最后他还是没参与编曲,两首夏季歌曲保持了一如往常的……干净。

  干净?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

  一直到6月,夏校开学,冯纯特批全部学费报销,我看着洹载撑起收入一大半的财报,还是觉得别扭:

  之前是我自己被他养,现在换整个公司被他养,哪怕只是收入的抽成,也比我多。

  我每天照着镜子,唉声叹气。

  好想赚大钱啊。

  但赚大钱的前提条件,是我要拿出足够好的作品,让听众付费啊。付费基础占大头的是粉丝,粉丝为什么粉我,甚至于我可以幻想开演唱会的根本条件……

  还是好作品啊。

  但是我写不出好作品啊。

  我写出来的都是什么啊,我怎么敢发表的。

  !

  就是这个!

  作品!

  我想通这件事,是我和洹载在伯克利附近租的平层落脚,采购结束等送货上门,我和洹载在周边散步熟悉环境,听到路边有人清唱我听不懂的英文歌曲,我停下脚步的时候。

  “怎么了?”

  洹载注意到我一直在走神,敲敲我的脑门,叫我回魂。

  “我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参与我的歌了。”我长吁一口气,望着他,“因为我现在写出来的这些歌,我都不满意。我的能力匹配不上我的音乐审美,我是在音乐行业里当混子。除非我写出满意的代表作,不然在此之前,我跟谁合作,都意味着,我输了,我没资格。”

  洹载立刻笑起来。

  “笑什么?”我有些莫名。

  “你把快八十多万张的销量,说成没资格入行?那销量不如你的,是不是该回家种地了?”洹载刮刮我的鼻子。

  “多少销量那不是看听众基数吗?□□14亿人,华语范围受众加上有移民的国家,16亿人少说有吧?16亿人里头才100万人听我的歌,万分之几,比例不能更低了。如果再放在全世界人口80亿的盘子里,更是没眼看。我算啥,啥也不是。”

  “要想用音乐征服这么多人,那可是前无古人的目标了。”洹载思考着,“世界上影响力最大的歌手,迈克尔杰克逊,在那个年代,也未必能征服以亿为单位的粉丝;美国最悠久的Billboard公告牌评选金曲,也只能以销售额来计量影响力。更别说你。作为演出者,个人魅力也好,作品水平也好……”

  我戳着他的胳膊:“我哪能真的跟他们比,我只是打比方嘛。我现在,就想创作一首,能够代表自己品味和水平的歌而已啊。”

  洹载笑着勾住我的手指:“不然我们为什么来这?”

  美国。

  流行音乐的发源地。

  随便打开演出网站,音乐剧、演奏会、演唱会选择层出不穷,甚至是街头演奏、独唱,全世界的高手同台竞技,迸发出璀璨的火花,彼此征服,再在共同创作的道路上齐头并进……

  百花齐放,生机勃勃。

  学校的课程也很丰富,只要踏进校园,路过任意一条路,都能听到音符在空中翩翩起舞。热爱音乐的人们,或许不在乎自身外表,但只要手持乐器,就能够描绘出想象的世界。

  越是身处其中,越觉得自身渺小。

  只要有足够的决心,英语授课并不是大问题:背会专业术语,剩下的都是日常词汇。至于我和洹载的名气?留学生数量一只手数得出来,都是小孩子,很礼貌,看到我们也只是点头打招呼,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毕竟,没准以后可能会合作,或者是竞争对手。

  于是我和洹载每天形影不离,和我们的外国人同学一起,认真练习音乐,写作业。

  这时我才发现,我和洹载到底差在了哪里。

  第一,是对基本功的掌握。

  最简单就体现在扒谱。只要洹载听过的音乐,一遍就能基本复制主旋律,二遍基本完全复制。就算是班上的同学们,六遍以内也基本搞定,只有我进度是最慢的,十遍都未必能完美复制。

  “别心急。”洹载安慰着挫败的我,“你要挑战的是我的十几年,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你也可以。”

  第二,是对乐器的掌握。

  编曲课作业,对同一首曲子,进行不同国家风格的演绎。洹载回到家,不到三小时就拿软件合成成功,是他很少用的电子音乐风格,而我一点思路都没有。

  “我觉得原曲就挺好听的。”我瘫在沙发里,扯着洹载的手玩,“我想不出更好的REMIX。”

  “你玩编曲软件是少了点。”洹载亲吻我的额头,安抚着我,“等你把一百来种乐器都玩一遍,对编曲就会有更深的理解。都是钢琴,为什么这首用电钢琴,那首用爵士钢琴,音色差别很轻微,但就是这些轻微的差异,会造成氛围感的不同。”

  我望着他,眼神涣散。

  洹载只是低头笑,揉揉我的脸:“周末纽约有交响乐团演出,我们去看吧,能不能给你点启发。”

  我想起什么,露出非常愉快的笑:“既然周末要出门,那你今天就得交公粮了。”

  调戏洹载真的很有成就感,比如说,就算我们这么久了,提到上床,他还是会红掉两个耳朵。就好像我们睡过似的,实际上在一起两年都只是互摸。

  说起这个我也挺纳闷的,我本来就愿意,现在家长也见过了,但他还是……

  我真的不介意做更累的那个!

  只要我再有出息一点,别老是被洹载亲得浑身脱力,我觉得我俩走到最后一步还是有希望的。

  但等一个绵长的吻过后,我清醒地认识到:肯定不是今天了。

  不管如何,交作业在下周。

  我和洹载穿着正装,站在走廊等待检票,却不期而遇一个人影,从门里走进来。

  邢露。

  穿着白色长裙,头发也盘起来,露出漂亮的颈肩和长坠耳环,手里拿的长包镶着钻石,跟我记忆里那个穿着运动服陪我成长的样子不同,更加漂亮,更加自信,更加光彩夺目。

  察觉到我的视线,邢露发现了我和洹载,我对她招招手,她就踩着高跟鞋不疾不徐向我们走来。

  “好久不见。”我感慨着,“离上次在公司开会,有半年多了吧?看不到你在公司吐槽我的歌,真不习惯啊。”

  “你现在走抖M路线了是吧。”特有的挑剔感出现,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邢露,她没好气地等我一眼,视线落在洹载身上,眨眨眼就算打招呼了。

  洹载也礼貌地,不对,这样子明显有点吃醋了:“好久不见。”

  “你们不是在伯克利念书吗,怎么在纽约啊?”邢露问。

  “写不出来作业,洹载带我来紧急补课。”我忍不住夸她,“看看你,很有设计师的派头。裙子是自己做的吗?”

  “买的。做衣服哪有那么快啊。”邢露忍不住扶额,“我8月才开始上课,现在在家做预习,房子里都是打版和我剪坏的布料……出来散心了。”

  “谢天谢地,你终于能体会到一丝,我当时写不出来歌的感觉了。”我很难不幸灾乐祸,在邢露瞪大眼睛嫌弃我时,我连忙改口,“慢慢来嘛,你大学学的珠宝设计,不都是设计,上路应该不会太难。”

  “那可差太多了。珠宝设计是高精尖,制作环境是工作台,吊机,各种钳子,最重要的是材料够硬,一点一点磨。布料太软了,不耐搞,针扎得多一点就感觉跑风漏气的……就很讽刺,我现在成天在不值钱的麻布上绣花,我对我最贵的礼服都没那么耐心过。”邢露连连叹气。

  “加油,会好的。”我鼓励她。

  “要开场了。”邢露看着我们身后,从手拿包里挑出票,“虽然我是地主,这可是偶然碰见,就不请你们吃饭了。散了我可不会等你们。”

  “回头专门聚一次吧。”

  “好。”

  邢露径直走进检票口,我望着她走进去,有种望女成凤的奇怪骄傲感。

  但洹载显然不这么想。

  他没等我,先我一步进门了。

  我追着他走进门。

  我们落座。

  他还是一副礼貌优雅的样子,穿着赞助商量身定制的西服,贵气逼人,引得附近的小姑娘们频频侧目。但他目不斜视,直直望着舞台中央。

  目不斜视。

  完全不看我。

  我很无奈地得出结论:完了,吃醋了。

  我想碰他的手,他立刻从扶手上拿开,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我斟酌着词语想叫他,被他冷淡地回答:“看乐团,别看我。”

  性别相同,还是名人的不方便之处就是,我现在很想亲吻他,让他别生气。

  但我不能这样。

  在外面,就是没办法。

  落座就位,音乐缓缓升起,我听的心思都没了,低着头想回酒店怎么安抚他。沉思的当儿,脑门猝不及防被弹了一下,我扭头看到洹载的手,和他认真的眼睛。

  “别发呆了。看乐器合奏,看听声部和曲调,想象,你现在就坐在电脑的编曲软件前,站在指挥的位置,发号施令。”

  我这才回神,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乐器独奏,乐器合奏,渐强,渐弱,颤音,乃至于暂停的休止符……

  鼓部门,弦乐部门,人声部门,音效部门,嫁接不同分段的桥……

  “我明白了。”

  我握住洹载的胳膊,笑着说。

  洹载看着我的眼睛,轻轻点头。

  在灯火璀璨的音乐厅,他的表情却那么认真,带着一丝落寞。

  灯光真亮啊,亮到没有一丝阴影,亮到我没法牵他的手。

  舞台也是很亮的。

  但我从来没这么讨厌过光。

  音乐会结束,我急切地拉着洹载走出门,想早点回去。

  出口很窄,人流却很多,我们只能在人群里默默走着。

  突然一个金发女孩拍了拍洹载,我和他一起望过去,那女孩用英文说:“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好直接。

  是我做不到的直接。

  难受感更深一层,我低下头看着脚尖,听到洹载说:“抱歉,我有另一半。”

  “好遗憾啊。但你真的很帅。”

  女孩带着很美的笑容对我们挥挥手,就消失在人海。

  这下形式又不同了。

  我和洹载坐上出租车,回到酒店,关上门我就开始吻他。

  洹载很配合。不如说,任何关于我的事上,他都听我的。

  他越这样,我越难过。

  我心思很乱,触摸他的身体,脱掉他的衣服,一切毫无章法。

  那个陌生人的出现,这个晚上的无奈,彻底让我惶恐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光明正大牵手,为什么在别人眼里他是可以追求的,为什么说过这么多我爱你之后,我们还要对彼此吃醋,而不是能够彼此调侃,坦诚地赞美对手有眼光,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为什么洹载不碰我?

  我才发觉,安全感原来是这么脆弱的东西。

  “洹载。”

  唇齿分离之后,我念着他的名字。

  洹载认真看着我:“嗯。”

  “我想要你。”我看着他,快要哭了,“把你给我,彻底给我。”

  洹载眼神惊讶了一瞬,就被我拉下。我迫不及待在他身上印下痕迹,即使过后就会消失。我太需要切实的东西,完全让我安定下来,让我在这个世上还能够确信,有一些东西属于我。

  但最后一步前,洹载还是停下来。

  “为什么?”我的眼泪落下。

  洹载始终沉默着,起身去洗手间拿毛巾,处理我身上的乱七八糟。

  我越发绝望,心里的疑问,变成一个答案,无比荒唐。

  洹载要给我擦眼泪,我把他的手打掉,拿随便什么东西裹了身体,坐在他碰不到的地方。

  洹载叹口气:“吴樾,你现在在气头上。我不认识那个人,我的手机你随便查,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别生气了好吗?”

  “你为什么不碰我?”我咬着牙问。

  洹载又是一整长叹,才回答:“我想要你,吴樾。但不是以这种形式,在这个前提条件下。”

  “你那点心思,我帮你说吧,李洹载。”我怒极反笑,擦着眼泪,“只要你不碰我,我就还是处男,不是同性恋。就算我们分手,我仍然可以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孩子,让我爸妈享受天伦之乐。你讨厌邢露的理由,不是我和她行为举止有多亲密,不是我不给你保证,而是你一直觉得,如果我的人生里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是吗?”

  洹载望着我,慢慢垂下眼帘,什么都不说。

  这沉默越发证实我的猜测。

  “你爱我,但你能爱到不来占有我。你想等到我成长得足够好,等我离开你,等着日子一个人过。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你这种菩萨我没见过。李洹载,我没见过。”

  我不知道世上还有谁能碰到这种事,洹载越沉默,我越觉得可笑。

  沉默太可怕了,但他甚至能让我再无地自容一点。

  “对不起。”

  他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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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让我们看看,两章内正文还能完结吗(屏息

  今天可是白天更新了!(骄傲地挺肚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