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互相对坐着,慕璘风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任敬则是始终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看,眼神格外幽深,让人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慕璘风才开口道:“之前是......怎么一回事?”

  任敬这才答道:“你喝醉了,走不动路,又一直不停往我身上靠,所以我干脆开了个房间让你休息一晚上。”

  闻言,慕璘风更是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挠了挠头干笑道:“原来如此,那就多谢任少爷好心收留了,房钱我来结吧,真是抱歉,因为我喝醉了让任少爷耽误了时间......”

  他还没说完,任敬就摇了摇头:“这点房钱不算什么,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慕璘风心里咯噔了一下,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认识我?”任敬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咽了口唾沫,慕璘风试图含糊过去:“当然认识了,我相信这里没有人会不认识任府的任四少爷。”

  任敬仍是紧盯着他:“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昨夜你喝醉后,不仅一直粘着我,嘴里还不停唤着我的名字,听起来就好像你我二人曾经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纠葛一样,但我对你这个人却并没有印象。”

  愣了愣,慕璘风败下阵来:“好吧、好吧,其实是因为任四少爷您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重名了,我......我昨晚叫的人是他,而不是您。”

  话音刚落,他就从任敬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失落,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慕璘风还是察觉出来了。

  那一刻,他忽然就有些于心不忍,或许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任敬的身世和他那张总让自己控制不住失神的脸。

  他是不是......应该找个更好一点的借口?

  而还未等慕璘风反应过来,任敬就已经点头道:“嗯,那看来只是误会罢了。”

  说着他站起身,披了衣服准备要走,“房钱我昨晚已经结过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多睡一会儿。”

  “......等等。”在他即将推门离开的时候,慕璘风还是叫住了他,“我叫慕璘风,相识一场,总算也是缘分,不知任四少爷愿不愿意和我交个朋友?”

  背对着他的任敬停住了步伐,但却没有转过身来。就在慕璘风以为对方不会回应自己时,就听见青年淡淡地嗯了一声。

  随后,任敬便离开了。

  在床上怔怔地坐了半晌后,慕璘风这才想起东方九来,赶紧穿好衣服出去找人了。

  “昨晚和我一起来的客人呢?”

  被他匆匆薅来的小二陪着笑道:“爷,昨晚和您一起来的客人就睡在隔壁房间,四少爷开了两间房。”

  听见小二这么说,慕璘风又是一阵恍惚。

  “还有酒钱,爷,四少爷昨晚都已经帮你们结好了。”

  随后小二殷勤地带着他来到了东方九的房间门口,把门一开,慕璘风果然看到东方九正独自一人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呼噜打得那叫一个震天响。

  见状,他总算放下心来,走上前去两个巴掌就把倒霉徒弟给拍醒了。

  睁开眼睛后,东方九还一脸茫然:“哎......天亮了吗?”

  慕璘风没声好气:“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回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东方九这才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乖乖地爬起来穿衣洗漱。

  回到家后,慕璘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就连向来迟钝的东方九都看出了不对劲:“师尊,您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是昨夜被哪个酒姬给拒绝了吗?”

  “......去。”慕璘风无语地揉了揉额角,“我是在想任敬的事情。”

  东方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任四少爷任敬吗?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慕璘风道:“我们昨夜的酒钱和房钱都是他结的。”

  一听这话,东方九顿时惊讶不已:“什么?他这么大手笔的吗?不愧是任兆钧的儿子......诶不是,师尊您和他有什么交情吗?他为什么要给我们结酒钱房钱啊?”

  关于这点,慕璘风不想解释太多,只转移了话题:“我在想我要不要登门感谢他一番。”

  这还是东方九第一次看到自家师尊脸上露出那么纠结的神情来,他自己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有些奇怪,“师尊,可您不是一向都和我说,我们不能和周围的人有太多来往吗?”

  东方九的话让慕璘风顿住了。

  见师尊神情古怪,东方九忍不住好奇问道:“不过师尊,难道您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叹了口气,慕璘风疲惫道:“其实......那天晚上在任府,是他帮了我,不然我可能就已经被任兆钧给弄死了。”

  闻言,东方九惊讶地啊了一声:“师尊,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得已,慕璘风只好将自己那晚在任府的遭遇统统告诉了他,“......但我当时有易容,所以他完全认不出我来,我昨晚在酒楼里看到他时又有些太惊讶了,这才引起了他的疑惑吧。”

  “师尊,既然他肯帮您,那是不是说明他和任兆钧并不在同一阵营?”东方九忽然有些激动,“我觉得这个任四少爷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我们可以通过接近他来得到有关任兆钧的消息,这样以后不就可以方便刺杀他了吗?”

  说罢,不等慕璘风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被任四少爷给发现,不然也太尴尬了......或者我们和他做个交易?就说我们可以帮他除掉任兆钧,然后这样整个任家就都是他的了。”

  慕璘风抽了抽嘴角,“行啊你,倒是挺会想的。”

  不过他心里清楚任敬其实根本不在意任家的财富,他只是和任兆钧形同陌路而已,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让外人利用自己以除掉父亲。

  所以自己到底要不要约他见面呢...?

  他还没想好,东方九就在一旁怂恿道:“师尊,就凭任四少爷背叛任兆钧帮了您这件事,我就觉得他可以结交,不如我们就用还酒钱的借口约他出来见一面吧?”

  到底按耐不住自己想见对方的心情,慕璘风最终也点头同意了。

  是夜,他就将约见信悄无声息地送到了任敬的房间里。

  慕璘风没有易容,就光明正大坐在一处客栈的屋顶上等待着任敬的赴约,他直觉任敬会过来见自己的。

  果不其然,信送出去后没过多久,他就等来了任敬。

  看到他的时候,任敬显然有些疑惑,“......信是你送的吗?”

  点点头,慕璘风递过去一坛酒,冲他笑道:“任四少爷,不如坐下说吧?”

  任敬还是警惕地打量了他几眼,确认他没有恶意后才坐了下来,只不过离他仍有一臂距离,酒也拿在手里并没有喝,“说吧,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自己先喝了口酒润喉,慕璘风这才开口道:“四少爷还记得昨天晚上和你躺在一起睡了一整个晚上的那个人吗?那就是我。”

  闻言,任敬略显愕然,片刻后才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你易容了?”

  “是,今天晚上你看到的才是我真正的脸。”慕璘风叹道,“其实昨夜也并非我们第一次见面,四少爷应该还记得任府走水的那天晚上,你提醒了一个杀手他已经落入你父亲设下的圈套里的事情吧?”

  这话让任敬浑身微微一震,眼里也闪过一道暗芒:“那晚的人也是你?”

  慕璘风承认了,“是,我还没有谢过四少爷的出手相助,若不是有你提醒,我现在也不可能在这里和你喝酒了。”

  默然无语了一会儿,任敬终于问道:“那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想感谢我的吗?”

  “其实我......”慕璘风忽然想到了自己昨晚上酒醉后唤了一整夜任敬名字的事情,整个人有些不自在,“其实我是想和四少爷交个朋友的。”

  听了这话,任敬没什么反应,只不过这次他总算是把手里的那坛酒打开了。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地喝了一会儿酒,任敬才开口道:“你还有其他事情没有告诉我。”

  慕璘风有些不解:“如果四少爷指的是刺杀任兆钧这件事的话......”

  “不是,”任敬打断了他,“我对他的生死并无任何兴趣,我指的是你在酒后无意识唤我名字的那件事,昨夜你明明认出我,为什么还要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而且你经常对着我的脸出神,你说你叫的是另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的人,但我却觉得这似乎不能解释你的行为。”

  慕璘风越听越尴尬,耳根也有些发热,最后只得败下阵来苦笑着摇头说:“四少爷,可是我的另一个解释只会更加天马行空。”

  任敬却仍牢牢地盯着他:“无所谓,我想听你解释。”

  既然他如此坚持,慕璘风也只好把自己和另一个世界的任敬的相遇简单地告诉了他,“......后来我就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因为我很想念那另一个任敬,所以才会在看到四少爷的时候忍不住出神。”

  “......你喜欢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敬终于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