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入水之后,慕璘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扎进湖水深处,于是又犹豫着在水里面游了好一阵子,不知不觉就游到了湖心。

  回头望向岸边,见任敬的身影已经变得很小了,他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心酸,很快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火就快要熄灭了......

  想到这,慕璘风咬咬牙,到底还是在深呼吸一口气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整个人都没入水中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周身掠过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被水牵引着走似的,四肢也有些使不上力了。

  而这似曾相识的情景也让他心跳猛地一顿,赶紧屏着呼吸往更深处游去。渐渐的,随着下潜深度的增加,肺里的空气也跟着越来越少了,慕璘风一直在撑着,最后见实在没什么异样发生,便打算放弃尝试重新游回去。

  变化就在他准备掉头浮上水面的那一刻产生了,不知道是因为下潜得太深还是因为在水底没办法呼吸而导致的眩晕,慕璘风开始觉得自己的手脚不受控制,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有些慌神,正打算奋力游上去时,眼前就闪过了一片白光。

  凭借着本能的求生意志,他挣扎着往白光的方向游了过去,但在这个过程中就因为窒息感而晕了过去。

  难道......他这回真的要死了?

  ......

  醒过来的时候,慕璘风只觉耳边吵到不行,好像有人正在自己身旁嚎丧似的,一声又一声,有高有低,听得他心浮气躁,忍不住就开口吼了一句:“别吵了!”

  吼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到不行,也是直到这时,身体的感觉才逐一涌上,也能够察觉到自己沉重的躯体和手脚了。

  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后,慕璘风才睁开了酸涩的眼睛,然后就对上了一张泪流满面的大脸。

  “师尊,你总算是醒了!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呜呜呜......”

  听到这人边哭边和自己说话,慕璘风还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东方九?”

  看到他有反应了,东方九赶紧忙不迭点头,原本他哭得一塌糊涂,现在反而是喜极而泣了,“是我啊,师尊!我是阿九!”

  慕璘风刚想说什么,只觉头部一阵阵疼痛,只能闭上眼忍了一阵子才缓过来。

  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看来任敬的推断没有错,若是想回来的话,就必须要重现那一晚的情景。

  虽然他现在是顺利回来了,但慕璘风心里却并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

  只因他明白,自己可能再也看不到任敬了。

  他不想起身,只是继续维持原样躺在床上,也闭着眼睛不去看外界,仿佛这样就能够再欺骗自己一阵子。

  在此期间,东方九也直起身来,絮絮叨叨地念着要去给他熬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忙碌的脚步声听得慕璘风愈发烦躁,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东方九道:“啊,就在琵琶江里,因为师尊你去了好久都没有回来,我怕你出事,就......也想办法混进了任府,结果得知任府走水,我只能回来准备再想办法,谁知道就在琵琶江里把师尊你给找到了。”

  闻言,慕璘风忽然猛地睁大了眼睛:“......等等,今天是几月几号?”

  尽管摸不着头脑,东方九还是老实答道:“师尊,我把你从江里捞上来之后你就昏睡了一天一夜,所以今天是九月初五。”

  九月初五......没错了,他正是九月初四那天去任府刺杀任兆钧的。

  所以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并没有流动?

  慕璘风原本以为东方九的意思是过了好几个月才在琵琶江里找到自己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原来自己中招的那天晚上就被他给捞上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就算他的武功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水里泡上几个月也不死,那样早就变成浮尸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问题慕璘风实在找不到答案,只能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任府和任兆钧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熬药的东方九头也不抬:“任府走水,烧了几间屋子,任兆钧倒是没事。”

  任务的确也没有成功,一切都和自己离开前的经历对上了。

  呆呆地坐在床上,慕璘风顿生一股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见状,东方九也颇为奇怪,忍不住问他道:“师尊,你是不是身体哪里还不舒服?我带你去林钟雨那里看一看如何?”

  林钟雨......这个名字让慕璘风又是一怔。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他愣怔的样子让东方九格外担心,“师尊?你是不是摔到脑子了啊?不行不行,果然还是要带你去林钟雨那里看一看。”

  “......你才摔到脑子了。”待回过神来后,慕璘风没声好气地说。

  说罢,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动了动自己因为躺了太久而发麻的手脚,顺便问东方九:“这次我刺杀任兆钧的任务失败了,柳铭德那里怎么说?”

  东方九如实道:“柳铭德说,既然没有成功杀死任兆钧,那剩下的款项他只能付一半,因为师尊你失败了,那么他日后要找其他杀手去刺杀任兆钧的话,难度就又高了。”

  因为生怕慕璘风生气,所以东方九边说边看自家师尊的脸色,不料慕璘风却是一副坦然接受的样子。

  叹了口气,慕璘风疲惫道:“这样也行。”

  东方九有些惊讶,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师尊,所以你这次究竟为什么会......失败啊?”

  “这次是我大意,”慕璘风咬了咬牙,无奈他现下的心思并不在任兆钧身上,因此也无法马上就去报仇,“反正柳铭德已经付了一半的钱,我最近就不接生意了,先修养一段时间再说吧。”

  于是东方九也点头答应了。

  把药给煎好后,东方九正要端给他,却听慕璘风嫌弃地说:“我又没病,喝什么药?”

  东方九一脸愕然,连忙急急劝道:“不是,师尊啊,你怎么说也在水里泡了快一夜,万一到时候得风寒了该怎么办?还是喝点药吧。”

  但慕璘风坚称自己没病,怎么也不肯喝那药,秉着不能浪费的选择,东方九只好捏着鼻子自己把药汁给喝了个精光。

  那边活动完四肢后,慕璘风就推开门走进了院子里。望着眼前那久违的庭院景象,他怔然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这样好的美景,要是能让任敬看到该有多好。

  ......而且那时候,因为自己走得仓促,他们两人还没有好好告别。

  眼神一黯,慕璘风甚至想出了再跳入水中、重新去找任敬的荒诞想法。

  但他也知道自己只能想想而已,因为不知道这个方法究竟能否成功第二次,要集齐所有条件也很苛刻,还有,他现在也无法冒着巨大的风险再次潜入任府了。

  想着想着,慕璘风抬手摸进了衣襟里,随即摸到了一柄冰凉的锋刃。

  这是他的......无常刀。

  原来没有失落在水里啊......

  他正在发愣之时,东方九也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师尊,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醒过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缓慢地摇摇头,慕璘风没有解释,只是苦笑了一下。

  接下来的日子里,慕璘风也暂时不打算出去抛头露面了,就这样和东方九蜗居在家里。只是他的状态和平常相比起来实在是太过诡异,东方九放心不下,居然把林钟雨给请到了家里来。

  当看到这位名声不算太好的神医推开自己的房门走进来的时候,慕璘风着实愣了一下,因为他此前早就已经习惯看到短发的林钟雨,如今乍然和束着长发、宽袍大袖的林钟雨打了个照面,他还有些不太适应。

  “怎么?已经不认识我了?”林钟雨神色严峻地转向东方九道,“看来是有点严重,撞到脑子了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自己是撞到脑子了。慕璘风无奈道:“我没有撞到任何地方。”

  东方九忧心忡忡道:“师尊,没有撞到脑子也不代表没有内伤啊,如果真的没事的话,那你最近为什么总是茶饭不思,还经常对着院子里的风景发呆?”

  慕璘风干脆闭了嘴,他的手很快也被林钟雨给扯过去把脉。

  凝神辨别了好一会儿后,林钟雨才疑惑道:“的确没什么问题啊。”

  说罢,他又看了慕璘风一眼,忽然道:“你这该不会是心病吧?”

  闻言,慕璘风只是笑了笑,“那就算是吧。”

  “那这方面就不归我管了。”林钟雨马上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你要是心情不好的话就去花楼里喝一杯,反正你以前不也经常去么。”

  他说完后,人就像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去花楼喝酒......吗?慕璘风也当真托着腮帮子想了想。

  好像是个不错的提议,他现在的确需要借酒消愁一把。

  于是,慕璘风便对东方九道:“走,咱爷俩今晚就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