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下走去的时候,慕璘风还回头望了一眼,就见任兆钧依然站在任敬妈妈的墓碑前,并没有追上来。

  “任敬,他......每年也会来这里祭拜你妈妈吗?”慕璘风问了一句,却没听到任敬的回答,看过去才发现任敬的目光有些怔然,仿佛是还没从刚才的情形中回过神来似的。

  慕璘风赶紧又唤了好几声,这才让青年顺利看向了自己。

  沉默了片刻,任敬才迟疑道:“......没有,他以前从来不来的,我本来以为他应该早就已经忘了我妈的存在了。”

  从不来祭拜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墓园里?难道是因为他的良心突然发现了吗?想了想任兆钧这个人的品性,慕璘风觉得不太可能:“也许是顺路来看看的呢?算了,我们也别管他了,他想做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

  说难听点,就算任兆钧真的来看任敬妈妈,那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深呼吸一口气,任敬低声道:“嗯,就当作没看见吧。”

  走出墓园后,两人便上车回家了,只是还没有开出多远,任敬就皱起了眉,并且频频往外望去:“后面那辆车在跟着我们。”

  往后视镜里看了眼,发现果然有一辆气派的黑色轿车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的时候,慕璘风忍不住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这会不会是任兆钧的车?”

  “有可能,”任敬的语气也冷了下去,“先别回去,就看看他想干什么吧。”

  说罢,他就踩下了油门,然而随着他加速,后方那辆车也有样学样,于是两辆车便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确定了对方是在跟着自己的车后,任敬索性将车开到了以前租住的那个小区,然后就在路旁停了下来。

  待他和慕璘风下来后,就见停在后面的那辆黑色轿车也打开了车门,只不过从车上下来的人却并不是任兆钧,而是一个同样西装革履、满脸写着不耐烦的陌生年轻男人。

  “你就是任敬?”一走到他们面前时,那人就很不客气地开口道,“爸爸让我过来告诉你,这周末我们有家宴,让你也一起参加。”

  说罢不等任敬回答,他就把任敬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语气有些明晃晃的嘲讽,“但你最好不要穿成这样。”

  面对他挑衅一般的话语,任敬只是打量了他一眼,随后就淡淡道:“你爸是谁?他开家宴和我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被他的明知故问给惹恼了,年轻男人也不再掩饰,直接就恨恨地说:“你装什么装?要不是因为大哥一直身体不好,你以为爸爸会想上赶着把你认回来吗?”

  “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任敬依然平静地看着他,“那是你们自己的家事,不用和我说,我不感兴趣,当然也更不会配合你们。”

  那人被他这一番话给噎住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颇有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就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是一个没名没份的私生子,你妈也一样,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话音未落,他顿时就痛叫了一声,只因他的胳膊已经被慕璘风轻松地扭到了身后,呈现出了一个诡异扭曲的角度来。

  “如果还想要胳膊的话,我劝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慕璘风冷冷道,手上钳着他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年轻男人虽然痛得满头冷汗,但嘴里也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任敬!你他妈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这么对我?!你信不信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辗死你!”

  示意慕璘风松开他后,任敬看向了那个因为听见年轻男人不断大喊大叫而终于下车朝他们走过来的人。

  “好了,任敬,别这么对你弟弟。”任兆钧说着,目光又在慕璘风身上转了一圈,“你朋友的身手不错,是练家子吗?如果没有工作的话可以让他来公司做保安。”

  慕璘风马上哼笑道:“多谢,但我有工作。”

  任兆钧只是朝他笑了笑,就又看向一言不发的任敬说道:“这周末是我们家的家宴,任敬,我希望你能过来。你从小一直不在我身边长大,我也错失了许多和你在一起的时光,现在我老了,不想给自己留太多遗憾,我没有妄想你同意认祖归宗,但是过来吃个饭总没有问题吧?而且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也想认识你,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儿子,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在一边旁听的慕璘风只觉得特别想笑,随即便厌恶地皱了皱眉,他实在不明白任兆钧为什么能够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来。

  任敬似乎也讶异于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沉默了许久才道:“抱歉,我不认为我有什么要去的理由,从一开始,我和你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更不要说是你家里的其他人。”

  “是么?可就算你再怎么否认,你也依然姓任不是吗?”任兆钧沉稳地说。

  听到这话,任敬也冷笑了一下:“你提醒我了,现在改姓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

  任兆钧叹了一声:“任敬,你赌气也没用,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到这里的时候,任敬反而平静下来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用把我当成敌人一样来防备,”任兆钧似乎笃定他会同意,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胜券在握的笑容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以前的遗憾我无法弥补,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不好吗?你毕竟是我儿子,我不希望看到你过得不好。任敬,你也要体谅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

  直到这时,慕璘风终于忍不下去了,“这些话,你不如亲自和任敬的妈妈说去吧?你看看她愿不愿意原谅你?”

  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任兆钧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任敬,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请你朋友不要插嘴可以吗?”

  “你也知道他是我朋友,”任敬不准备再继续和他浪费时间了,“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我朋友想说什么,你还管不着。”

  而后,他就对慕璘风道:“我们走吧。”

  那个年轻男人此时也从疼痛中缓过来了,正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们两人,还对任兆钧道:“爸爸,还是算了吧,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就是这样没教养。”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慕璘风故作可惜地摸了摸下巴,“有这种爹,算你倒霉。”

  年轻男人闻言顿时愤怒地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想不到他会这么说自己:“你说什么...?!”

  慕璘风只是盯着他的胳膊挑了挑眉。

  见状,任兆钧沉下了脸,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任敬和慕璘风坐上车子后绝尘而去。

  离开了任兆钧的视线范围后,任敬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真是难缠。”

  “你没事吧?”慕璘风担忧地问道。

  摇摇头,任敬迟疑道:“不过,我总觉得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他那种人,一旦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得到,我妈就是那样被他追到手的。”

  哼了一声,慕璘风道:“他敢来,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放心吧,有我在,就算十个任兆钧也动不了你。”

  虽然他的确是在另一个世界被任兆钧给摆了一道,但这里的任兆钧又不会武功,他就不信凭自己还对付不了那个人。

  正好,他也可以给自己报仇雪恨。

  然而任敬却好像格外担心似的:“不,你不了解他,他权势很大,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还是要小心。”

  接下来的一路上,任敬就一直眉头紧锁地在沉思。看着他因为任兆钧的突然出现而忧虑万分的样子,慕璘风也难受不已。

  而在回家之后,看到顾立群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任敬就走过去对他道:“那个男的来找我了。”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顾立群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男的?”

  “任兆钧。”任敬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天去给妈扫墓的时候遇见他了。”

  顾立群就像一台突然死机的电脑一样,过了好一阵子后才恢复了运转:“你说任兆钧?!他为什么会在那里?等等,不是,可以前我们去看小霏的时候都没有遇见过他啊?!”

  任敬叹了一声,“他估计是算好了的。”

  “什么意思?”顾立群惊讶道,“你说他故意挑在我没去的时候去见你吗?”

  摇摇头,任敬道:“我是说,他以前不需要我,也从来没有想起过我,但是现在他有了别的目的,也知道我一定会在我妈祭日的时候去墓园看她,所以就特意选在今天去那里和我见面,因为他明白,如果他邀约的话我是不会去见他的。”

  顾立群比他还要紧张:“那他都和你说啥了?”

  扯了扯嘴角,任敬冷冷道:“他让我这周去参加他们家的家宴,还说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也想见我,听口气似乎是想承认我了。”

  听到这话,方才还只是有些震惊的顾立群也立刻怒不可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