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犹如往平静的池塘丢入一颗巨大的炸/弹,众人不禁瞳孔地震交头接耳。
“这……”王涛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吞吞吐吐:“好像……是吧, 是有人亲耳听见黎姐跟方导说的。”
所以说这事是真的?!
“是真的, 但也不全是真的。”陆景淮道, “那我也不瞒你了, 我和星星, 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我前两天惹她生气了, 所以才……”
他点到为止,扬起唇畔:“但是她身份特殊, 我们暂时不打算公开, 还请你先帮我们保密, 可以吗?”
在剧组这几天, 王涛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 不由得连连点头。
经纪人时刻关注着他的表情,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周青山垂着眼皮,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令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片刻,他迈开腿就往前走, 经纪人急忙追上:“青山,你可千万别……”
谁知周青山只是和陆景淮擦肩而过,平静地走进化妆室。
“千万别什么?”
“千万别……别崴着脚, 今天这场戏可是整部剧的高潮, 要是男主角出事了怎么办。”经纪人悻悻地摸了摸鼻尖。
“哦?”周青山似笑非笑地透过镜子瞥了他一眼, “你以为我会找陆景淮对峙?”
经纪人疯狂点头,嘴上却说:“没有, 你这两天头还疼吗?有没有记起来一些什么?”
周青山道:“既然陛下喜欢他,那我就暂时放他一马,要是我这个时候横插一脚为难他,岂不是显得我没有容人之量?”
经纪人自言自语:“之前你也已经想起来一部分现代的记忆了,也得注意注意身份,现在网上都传你跟黎见星假戏真做……”
周青山:“况且陛下最为信任的人是我,他怎么可能比得过我跟陛下之间的君臣之情?”
经纪人掰着手指苦口婆心:“陆景淮拿着十几个亿投资这部剧,连方导都听了他的意见把女主给了黎见星,你还是别和他起冲突。”
“但他如果敢欺负陛下,我手中的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周青山拍案而起,经纪人被他吓了一跳,双眼冒火:“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啊?!”
周青山寻找着自己的佩剑:“我的剑呢?”
他一回头,就见经纪人正气势汹汹地站在沙发前,手中高举着一把泛着冷光的银剑,锋利的边缘倒映出他充满杀气的眉目。
他哂笑一声:“这呢!”
周青山汗毛倒立,见势就跑,下一秒,经纪人举着银剑就朝他冲了过来。那架势,哪里是还剑,分明是来取他狗头了!
化妆室里吵吵嚷嚷,化妆室外也不遑多让。剧组里消息震动的声音不绝于耳,众人在小群里如火如荼地讨论着这条劲爆消息。
【糖葫芦:天啊天啊天啊!你们一定想象不到我刚听到了什么!!!】
【糖葫芦:黎见星和陆景淮在一起了!】
【小歌:?!!!】
【lruiny:假的吧?我听到的消息可是陆景淮跟黎见星是死对头,本来还要雪藏她。】
【庙上有座山:我早就说他俩不对劲了!陆景淮放着那么大一个公司不管,不当总裁当小助理?这是为爱低头啊,他真的,我哭死。】
【糖葫芦:是真的,陆景淮亲口承认的,不信你们问其他人。】
【……:可我前天还看见黎见星去周青山的房间了啊,完了,我的三星be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虽然周青山的粉丝很抗拒自家哥哥跟黎见星合作,但海报出来后,还是有一大批路人冲着两人的颜值磕起了CP,名字就叫三星。
【阿巴巴巴:三星一看就是荧屏情侣啊,我们建井才是真情侣好吧,陆总正宫地位不倒!】
【RobotPainter:建井又是什么?】
【阿巴巴巴:粉丝给黎见星和陆景淮的CP名。】
【RobotPainter:?什么时候的事?】
【阿巴巴巴:小破站之前就有】
【卡鲁斯:我以后还是少跟她说话吧,万一得罪了她以后都别想在这个圈子里呆下去了。】
……
学校里的操场后面有条由梧桐树构成的小道,每当蝉鸣声起,它们的叶子便从冬天苏醒,浓郁的绿荫组成了碧绿的长廊。
季叶晴走在马路牙子上,双手撑开小心维持平衡,翟楚和她并肩而行,目光紧盯着她,张开胳膊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下来。
适应了之后,季叶晴开始摇头晃脑,眉目间充斥着少女的娇俏,和平日里对谁都面若寒霜的模样截然不同。
突然,她跳了下来,转身双手背后,杏眼亮晶晶地注视着他。
“所以说,你真的跨越了一个又一个时空找到的我?”她语气有些兴奋。
翟楚顿住脚步,单手插兜“嗯”了一声。
她追问道:“那……在你的那个时空,我是什么样的?我们两个结婚了吗?你追的我还是我的你?”
翟楚目光有些闪烁,不自觉捏了捏耳根:“是一名很优秀的服装设计师,不过因为我们订婚,你打算辞去工作跟我一起创业……”
“啊,我怎么会当设计师?”季叶晴不可置信,“那我们是要结婚了吗?你追的我还是我追的你?”
就在季叶晴充满期待地等他接着说时,翟楚蓦地弹了她个脑瓜崩:“这么关心有没有跟我结婚啊?说,你是不是早就暗恋我了。”
他得意洋洋地抱起双臂,脸上写满了臭屁,季叶晴恼羞成怒,扬手去打他,却被他早有预料般地躲掉。翟楚撒腿就跑,季叶晴和他在斑驳的阴影下你追我赶,最后以翟楚被抓住耳朵连连求饶结尾,空气中充斥着欢快的气息。
随着导演说完“咔”,黎见星立刻敛下嘴角从剧里抽身,陆景淮上前边给冰淇淋,边用小风扇给她扇风,还顺手接过她脱下的校服外套,一系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十分自然。
显然,他已经适应了小助理的身份。
剧组工作人员的目光像光射线般在两人身上疯狂扫描,蠢蠢欲动。接下来是付娇的戏份,黎见星走到凉棚坐下,这是候场演员休息的地方,原本围坐着好几个人,看到她来之后仿佛椅子会咬人似的激烈地弹跳起来,远远躲开她。
六一兴奋地跑过来扒拉她的小腿,初一自从来到剧组就很安静,趴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爪子,对面前那一大堆人类讨好它送来的食物视若无睹。
黎见星把咖啡搁到手旁的桌面,顺势将其抱起来放到腿上,边撸狗边拿起剧本,扭头朝对面的王涛道:“今天有你的通告吗?”
王涛眼神躲闪坐立难安,轻轻摇头。
“正好,我们对一下戏。”黎见星清了下嗓子,刚要开口,王涛紧张道:“黎姐,我、我突然想起来我剧本落酒店里了,我先走了。”
他完全不给黎见星反应的机会,起身就走,越来越快,到最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外跑,简直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
黎见星蹙起眉头,问陆景淮:“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陆景淮拉了张椅子坐到她身旁,明知故问:“嗯?”
“他们怎么一见我就跑,我衣服穿反了?还是长了两个脑袋?”黎见星审视着自己,喃喃自语:“难道我又爆出来什么丑闻了?”
她翻看微博热搜,陆景淮打趣道:“有没有可能是你今天太漂亮了,大家自惭形秽,就不敢靠近你了。”
“诶,”黎见星谦虚地摆手,“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一下子被说服了,从变暗的屏幕里欣赏自己的美貌,今天的皮肤状态确实不错,妆也很好看,“看不出来嘛,你什么时候长眼睛了?”
陆景淮:“……”
他唇角抽搐,起身去厕所了,他怕他再继续呆下去,会被黎见星给气死。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橙子突然发来几条没头没脑的消息。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姐,你在忙吗?】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黎姐,你是我的神!!!】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你太牛了真的,你知道我在医院里看到的时候有多震惊吗,你们的事宋哥也知道吧?】
【酒驾的蝴蝶(已黑化):?】
【橙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既然如此,我能再多请几天假吗?嘿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绝对不是为了偷懒啊,我就是想给你们制造单独相处的空间。】
虽然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黎见星竟然神奇地理解了她的脑回路——她是觉得自己跟陆景淮有一腿,让陆景淮代替她当小助理,不过是两人的情趣罢了。
【酒驾的蝴蝶(已黑化):谁跟你说的?】
【橙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我知道,你和陆总现在还不想公开,不过你们有点高调,现在整个剧组都知道了。】
什么叫整个剧组都知道了?
黎见星眼前一黑,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整个剧组的人都绕着她走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从后槽牙挤出三个字:“陆、景、淮。”
好不容易逃出来倚在车身上的陆景淮无端打了几个喷嚏,他眯了下眼,摆弄着钥匙扣上的音乐盒,修长的指尖转动发条,一阵欢快的生日快乐的纯音乐流淌在耳边。
鸦羽似的长睫低垂,他盯着精巧的音乐盒,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等回到剧组时,黎见星和周青山已经开始拍摄了。
在这片曾经定情的梧桐树下,两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季叶晴愤怒地拽过他身上的包摔到地上,物品散落一地,小巧的化妆镜四分五裂。
“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她攥起拳头,向来明媚的杏眸染上了一层红,声调发颤:“非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这已经是第八次了,无论他怎么做,季叶晴还是会以各种方式发生意外,甚至因为他的插手加剧了她的死亡。
与此同时,他发现季叶晴跟他记忆中的相差甚远,记忆中的季叶晴温柔、坚韧、有自己的原则,仿佛一汪海水,平静地包容下所有。面前的季叶晴却疯狂、偏执、歇斯底里,面目扭曲得令他陌生。
他甚至在想,面前的季叶晴真的是他想救的那个人吗?平行世界的一切和他原来的世界真的能混为一谈吗?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翟楚耷拉着眼皮,有些疲惫,点燃一根烟夹着,没往嘴里放:“你上次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不会再和那些人联系了,然后下一次换新的酒吧,一次又一次的撒谎,小晴,你不累吗?”
“我很失望。”
季叶晴暗暗掐了把自己的掌心,试图演绎出宛如被抛弃的痛苦:“你怎么能这么说?”
“咔!”方导打断了他们,举起扩音器:“这里情绪不对,季叶晴的反应太单薄了,再来一条。”
……
不知重拍了多少条,反正现场不断传来方导暴躁的声音。
“停!”、“咔咔咔!”、“重拍!”
季叶晴嘴唇颤抖,茫然地望着他,宛如被人抛弃的孩童,眼眶迅速弥漫上一层浅薄的水雾,这次是真的有些伤心:“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整个人笼罩上一层脆弱的气息,翟楚也意识到自己话有些太重了,本想说些什么挽救,又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吐出口气:“我累了,我们回酒店吧。”
说错台词了。
周青山比了个手势:“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我们再来一遍吧。”
这次方导气得连暂停都不喊了,直接把扩音器一扔,怒极反笑:“你们这不演的挺好的吗?接着演啊,暂停什么,干脆也别说台词了,就说个一二三四五,到时候我直接后期找个配音给你配上去不就行了?”
现场鸦雀无声。
“你们今天是把脑子忘酒店了吗?用不用我找个外卖员给你们捎过来?随便拉来两个路人都比你们演得好!”方导疾言厉色,骂完主演,他又把打光师骂了一遍,在场所有人都被扫射一通,无一幸免,路过的狗经过这里都要被踹两脚。
方导脾气向来如此,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个。
他捏着眉心,冷哼:“算了,你们俩今天先别拍了,回去吧,自己想想怎么调整状态。明天要是还给我拍成这样,统统滚蛋!”
临近正午,黎见星穿着大衣拍了二十几遍,额头渗出薄汗,闻言迫不及待地脱下来,陆景淮自觉上前接过,跟上她问她吃什么。
“你这么关心我,我想吃什么你猜不出来?”她语焉不详道,“陆景淮,你真够不要脸的。”
陆景淮转念便知道她在说什么,认可道:“还是小黎老师教得好。”
周青山立在原地,出神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人靠得极近,连影子都格外亲昵。
脑海中浮现出昨天陆景淮说的“我和星星,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他怔了许久,连经纪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都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