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个猖獗暴徒,对我霸道总裁起来!◎

  订婚宴十一点开始。

  上午十点整, 司徒朝暮准时驱车抵达了与顾晚风约定好的见面地点。

  西三环附近房屋林立,车水马龙,街道两侧的一楼门面房几乎全都被各色各样的饭馆所占据了。

  司徒朝暮将车停到了立交桥下的路边,下车后, 直接朝着位于地铁口旁边的一家卤肉店走了过去。她爸挺喜欢吃这家的卤牛肉, 但这片儿里她家远, 来一趟特别麻烦,所以很少有机会能够吃到。她今天刚好顺路, 就打算打包两斤带走,先放车里,等订婚宴结束后再捎回家。

  反正就那俩小时, 不可能放坏。

  然而来到销售窗口之后, 她又在原计划的基础上多买了两斤牛肉和两只烧鸡, 准备让顾晚风带回家, 和毛三吕四一起尝尝。

  扫码付完帐,店员从冷藏柜台上方将四个打包袋递了过来。

  司徒朝暮拎着东西一转身,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位身穿黑色西服套装的年轻男人,他的身形挺拔,双腿修长,气质干练, 内搭的白衬衫一尘不染,系整洁的深灰色领带, 脚踩一双中帮的黑色软底皮鞋。

  这附近有几座写字楼, 出现如此西装革履的正装人士也不奇怪。

  但说不上什么原因,司徒朝暮还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了这人几眼。

  他留着一头浓密乌黑的短发,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的金丝边眼镜, 脸颊上带着一只黑色的口罩, ,左耳垂上戴着一枚银色的耳钉,右耳上挂着一只黑色的耳麦。

  露在外面的上半张脸和颈部以及手部的皮肤呈浅蜜色。

  左手的中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右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长形帆布袋。

  透明的玻璃镜片在初春的料峭阳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寒光,使得他的那双眼睛越发淡漠冷峻了,甚至能让人自发联想到他被遮挡着的下半张脸:高鼻,薄唇,不苟言笑,不近人情。

  总而言之,这人的整体气质,略显冷酷,像是位西装暴徒,下一秒就会拔枪的那种……谁又能保证,他那只帆布袋里面,装得不是违禁枪支呢?

  像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打量他,男人突然转头,精准无误地盯向了司徒朝暮的眼睛,眸光冰冷而犀利。

  司徒朝暮浑身一个激灵。她也深谙“出门在外管好眼睛”的道理,赶忙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免得惹麻烦,然后迅速迈开了看似从容不迫的步伐,硬着头皮朝着自己的车走了过去。

  然而还没走到车边呢,她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定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了那位西装暴徒,眼睛越瞪越大,越等越大,最终瞪成了一对铜铃。

  谁知,那位西装暴徒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弯了起来,笑意盎然,还带着些许恶作剧得逞后的顽劣和得意。

  司徒朝暮在风中凌乱了起来,整颗脑袋都快炸了:他什么时候学得易容术呀?!

  直至两人坐进车里之后,司徒朝暮还在瞪着眼睛目不转睛地打量顾晚风,表情惊讶得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玩意儿。

  顾晚风坐在了副驾驶,先将提在手中的袋子放到了后座上,然后取下了挂在耳朵上的黑色口罩。

  下半张脸,也是均匀的浅蜜色。

  肤色彻底变了个号,从羊脂玉变成琥珀了。

  就连他的眉形和眼型也有着明显的改变,天生的剑眉凤目变成了平直眉和狐狸眼。

  就算是亲妈来了也很难一眼就认出来。

  他也是真的在很严谨地按照她的要求行事:尽量打扮的和平时不一样点,最好能把你的脸给遮一遮,别被宋家人和那些去参加订婚宴的宾客给认出来了。

  虽然大部分宾客都从未见过宋青山的大儿子,但是,他们见过宋熙临呀,双生子又长得几乎一样,只要不是傻子,那肯定一看到顾晚风那张脸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只是司徒朝暮没想到,顾晚风的本领竟然这么高超,彻底将自己改头换面了。

  “你、到底,是怎么整的容?”司徒朝暮满目惊叹,满心敬佩,求知若渴,“难道这就是江湖传闻中的易容之术?你们武林中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不知道的?”

  顾晚风被逗笑了,解释道:“普通的改妆技术而已,混剧组的时候觉得有趣,就随便跟着化妆师学了几招。”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能够使得自己所设计出的武打动作更加具有合理性和镜头感。

  武指、道具和妆照组都属于幕后,互相配合相辅相成,只有学习的技能越多,掌握的知识越全面,才能更好地进行团队协作,不然时间就全浪费在和同事争辩拉扯上了。

  “随便学学就能化成这样?”司徒朝暮越发惊叹了:“你这学习能力也太强了吧?”

  顾晚风却说:“不难,主要把眉眼一改就成。”

  司徒朝暮:“……”可是,化妆的时候,最难的不就是眉眼么?

  她觉得顾晚风就是在故意炫技,但转念一想吧,他说“不难”好像也情有可原,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位身怀十八般武艺的手艺人,既会锻刀又会绘图和木雕,心灵手巧得很,随便学习个化妆技术对他来说似乎也是易如反掌。

  “那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儿?”司徒朝暮好奇巴巴地盯着他的脑袋,“假发套?”

  顾晚风点头:“嗯。”又说,“耳钉也是假的,贴上去的。”

  司徒朝暮眨巴眨巴眼睛,点评了句:“其实你这个装造吧,整体看起来是挺酷的,和你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但如果你要是能把左边的眉毛剃成断眉的话,我觉得就更完美了。”

  “断眉?”

  “就是那种中间断一道沟的眉毛,看是被竖着砍了一刀一样,看起来狂拽炫酷吊炸天,很配你的耳钉。”

  顾晚风认真设想了一下那个眉形,半信半疑地皱起了眉头:“那样真的好看吗?”

  司徒朝暮斩钉截铁:“你不懂时尚,油到极致就是潮!”

  顾晚风:“……”看来,还是他的思想和认知保守了,落后于潮流。

  紧接着,司徒朝暮又眨了眨眼睛,笑里藏刀地问:“所以,你到底用的是谁的化妆品呢?不会是上一任留下来没带走的吧?”

  顾晚风一怔,赶忙为自己澄清:“绝对不是,昨天晚上在影楼里借的!”

  司徒朝暮放心了,却还是哼了一声,未雨绸缪地警告:“我不管那么多,反正我男朋友的家里就只能出现我的化妆品,无论以前还是以后,不然我会觉得膈应的!”

  顾晚风点头,笃定又坚决地保证:“一定只有你。”又道,“今晚回去就给你打梳妆台。”

  司徒朝暮的眼睛猛然一亮:“打?纯手工打造?你要亲手给我打一个梳妆台么?”

  顾晚风再度点头,笑着回:“嗯。”

  即便他现在顶着一幅略显油腻的酷拽妆容,但眼眸和神态却依旧是清爽干净的。

  司徒朝暮迫不及待地追问:“画完图纸了么?可以让我看看吗?”

  顾晚风:“可以,到家之后就发你。”

  嘻嘻嘻嘻嘻嘻~

  是谁马上就要拥有男朋友亲手设计并打造的全天下独一份的纯实木梳妆台了呢?是我呀!

  紧接着,司徒朝暮就回想到了顾晚风他妈的卧室。

  屋中全是纯实木手工打造的家具,每一件家具上都刻着精美雕花、镶嵌着流光异彩的螺钿,赏心悦目古色古香,并且在雕花的图样构造中,还巧妙而自然地缀上了她的姓名:与堤。

  顾阿姨说,这套家具是她嫁人的时候,她爸亲手给她打造的,是她的嫁妆。

  顾阿姨还说过,等以后小风结婚了,她也想要亲手给儿媳妇打一套家具。

  “你们家是不是还有着祖传的木工技法啊?”司徒朝暮一边回想着碧屿村老房子里的家具一边问,“你外公和你妈都会做木工。”

  “不是。”顾晚风回道,“外公说木头沉,还结实,撑得起年岁和情谊,所以他喜欢亲手打家具,我也喜欢。”随即,他又很认真地说了句,“岁月绵长,家不能用人力和时间成本度量,亲手打造一件件家具,一点点地完善自己的家,会很踏实,也很有成就感。”

  原来是这样啊……

  司徒朝暮能感觉到,顾晚风其实是很想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芸芸众生大多都愿意图一个好彩头。

  那一件件、一台台他亲手打造出来的家具,就是他所图的好彩头:亲手开荒,安家立业。

  她目光专注地盯着顾晚风看了好大一会儿,突然问了声:“那你想好把我的梳妆台放到哪里了吗?总不能是客厅吧?”

  顾晚风呼吸一滞,抿住了薄唇,再度陷入了违背道德和规矩的羞耻之中,但最终,还是红着耳尖回了声:“卧室。”

  从起意为她打造梳妆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表露了他想与她共度余生、携手成家的渴望。

  谁知,司徒朝暮却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批评道:“顾师父,你这样羞羞涩涩的可不行呀,妆都化得这么油了,人也要油嘴滑舌一点才行,表里如一地油才算是真正的易容,不然会被人看穿的!”

  但其实,她心里打着的算盘是:希望你的行为能配得上你现在的妆造,当个猖獗暴徒,对我霸道总裁起来!

  然而顾晚风心里想的却是:算了,圈子不同别硬融,我还是跟不上潮流。

  举办订婚宴的场地是冯夕雅亲自挑选的,位于南四环外的一座五星级庄园酒店内。

  冯宋俩家财大气粗,直接包了场,所以这座酒店今天全天暂停对外开放,只承办这桩形式盛大的订婚宴。

  为了确保宴席可以顺利进行,更为了确保来宾的安全,所以酒店方面的安保工作极为严格。

  把控最严的就是入场,按照邀请函,一对一地核验来宾。

  司徒朝暮只有一张邀请函,而这张邀请函上也只写了她自己的名字,根本无法光明正大地带着顾晚风入场。

  但她好歹也混了那么多年社会了,还没点儿属于自己的人脉么?

  不能大摇大摆,还不能偷偷摸摸地来?

  驶入酒店旁侧的露天停车场后,司徒朝暮特意将车开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位置,熄火后,她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向顾晚风交代:“旁边就是酒店仓库,下车后你直接去仓库后门等着就成,我会给他们的大堂经理打电话,让她去接你。”

  顾晚风点头回应:“嗯。”然后又询问道,“我给阿临带的礼物该怎么办?”

  司徒朝暮这才想到了他刚才提在手中的那个黑色帆布袋,立即扭头看向了后座:“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顾晚风言简意赅:“刀。”

  “……”

  司徒朝暮顿觉自己好像问了个特别愚蠢的问题:顾家世代锻刀,身为顾家刀的现任刀主,他除了会送给他弟弟自己亲手锻造的刀,还能送什么呀?

  司徒朝暮略有些汗颜,连忙抛出了新的问题:“几把?”

  顾晚风:“两把,一长一短。”

  司徒朝暮:“长得多长啊?太长了我估计不好带。”

  顾晚风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一把三尺七的苗刀,一把八寸多长的匕首刀。都是阿临小时候很喜欢的刀型。”

  时间仓促,他也来不及现锻,只能从自己的收藏室里面挑现成的。

  司徒朝暮在心里约摸了一下他所带来的这两把刀的长短,又问了句:“是散装着的?还是有包装盒呀?”

  她这形容虽然粗糙,但意思却直白明了。

  顾晚风回答说:“分别装在了两个长条形的檀木盒子里。”毕竟是来参加正式的订婚宴,散装着也不太合适。

  “目标好像有点儿大了。”司徒朝暮如实告知:“你要是明晃晃地捧着两把刀,我估计大堂经理也不敢随便带你进去,还会觉得你这人不靠谱。”

  她给大堂经理说的是她有一个当武打演员的表哥。听说今天影圈的某位大导演也受邀来参加本次订婚宴了,她表哥就想借此机会和导演套个近乎,争取一下他下一部电影的某个角色。所以她才想要拜托大堂经理帮忙通融一下,给开个后门带她表哥进去。

  当然,司徒朝暮肯定也会给大堂经理一些她无法拒绝的好处,比如以宋总的名义去她的上司面前美言几句,确保下次的晋升名额中一定有她——秘书嘛,最擅长的招数就是狐假虎威,且次次有效。

  混社会就是讲究一个人情世故,当你带来的利益大过你带来的弊端,你基本就十拿九稳了。

  但是编造谎言也讲究个做戏做全套,哪有偷偷摸摸来蹭婚宴的人会明晃晃地捧着两个装着刀的大木盒子进场啊?是送给新人的还是送给导演的?送给新人,是怕自己蹭宴席的行为暴露的不够快?送给导演,这不是本末倒置么?怕导演不够尴尬?

  所以他们只能想办法降低这两把刀的存在感。

  “短刀我可以随身携带。”顾晚风道,“不用盒子也行。”

  司徒朝暮点头,又想了一下,说:“长刀给我吧,不用取掉盒子,我替你抱进去,我有邀请函,抱着礼物进场不奇怪。至于短的那把,你进场之后随便找机会往礼物台上里一放就行,你弟弟要是还惦记着你,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要是没认出来,也无所谓这把刀是谁送的了。

  顾晚风也只得如此了:“嗯。”

  下车之后,他们两个就分开行动了。

  司徒朝暮抱着自己准备的礼物和顾晚风送给他弟的刀去了酒店正门,凭借着邀请函正大光明地入了场。宴会厅门口设置有专程用来放置宾客礼物的台桌。各种大牌奢侈品的包装盒堆积的比小山还高,爱马仕在这里面都不算是稀罕货了,甚至给了人一种满大街随处可见的错觉。

  礼品台前有侍者专做登记。

  为了不曝光顾晚风的身份,司徒朝暮只给自己的礼物做了登记,然后就将手中抱着的东西放在了那堆名牌山的山脚处。至于那个装着长刀的古朴檀木盒子什么时候会被宋熙临发现,那就不关她的事儿了。不过,可能需要宋熙临在名牌山里面多扒拉一会儿吧?但是他和冯夕雅真的会在宴会结束后去一件件地查看这些礼品么?八成是不会的吧,都是一些司空见惯地玩意儿,他们才不会浪费精力一样样地看呢,最多交给管家盘点,记录下该还的人情世故。

  说不定等这些东西都落灰了,他也发现不了他哥送给他的刀。

  入场之后,司徒朝暮跟随着侍者来到了她的专属座位,落座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顾晚风发信息:【进场了么?】

  顾晚风回得很慢,隔了好几分钟,且惜字如金:【嗯】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搞什么呢?回得这么短促?有急事儿么?

  【那你在哪儿呢?】

  【在干什么?】

  紧接着,司徒朝暮就四处张望了起来。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之后,她才收到了顾晚风发来的第二条消息,一如既往的短促简洁:【大厅门口】

  司徒朝暮迅速看了过去,然后,差点儿就笑喷了。

  大厅门口分散站着一群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着装和配饰整齐划一,显然是出自同一家安保公司的。

  好巧不巧的是,顾晚风今天的穿着打扮,分毫不差地和人家撞了衫,就连戴在耳朵上的那只黑色耳麦都一模一样。

  不仅完美无缺地融入了群体,还被当成一伙儿的了,被迫站岗,想走都走不开。

  就连看手机都要偷偷摸摸的。

  绝对属于临时工再就业了。

  司徒朝暮笑得要死,还幸灾乐祸的不行:

  【那你】

  【继续】

  【在门口】

  【站岗吧】

  【别人我都】

  【不信任】

  【大家的安全】

  【就靠你了】

  顾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