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越清冷禁欲的人内心越骚。◎

  等司徒朝暮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深夜了, 安静的房间内只亮着一盏昏黄色的小夜灯。

  虽然头已经不疼了,但司徒朝暮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生病之后发生的事情了,迷惑又困扰地盯着高高的天花板,努力地翻找着回忆。

  最清晰的一段记忆是宋熙临他妈端着热水让她喝药, 喝完药之后她就昏睡过去了。

  她总觉得在自己昏睡期间好像也产生了一段记忆, 然而这段记忆却始终模糊不清, 只隐约记得自己醒了好几次,每次看到的人都不一样, 而那些人的面庞和身形也都是朦朦胧胧的,还带着虚幻的重影,一点都不真实, 至于她和那些人具体发生了什么对话, 更是毫无印象, 所以很难判断这一切到底是她真实经历过的事情还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情。

  哎,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想得脑子累……司徒朝暮果断放弃了回忆,微微转动了脑袋,朝着床边看了过去。

  宋熙临坐在低矮的木凳上,修长的双腿自然曲起分开, 左手握木块,右手拿小刀, 正在低着头雕刻什么东西, 专心致志到丝毫没有察觉司徒朝暮已经醒了。

  司徒朝暮担心自己突然发出声会惊吓到宋熙临从而导致他操作失误被刀划手,所以先轻轻地咳了一声, 然后才开了口:“你在干什么?”

  宋熙临停下手中动作的同时便抬头看向了司徒朝暮, 眉目一如既往的干净清冷, 言语间却多出了难得一见的担心与关怀:“头还疼么?”

  司徒朝暮先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才实话实说:“不怎么疼了,感觉脑袋都轻了好多。”

  宋熙临舒了口气,将手中的工具放到了床头柜上,又拿起了水银温度计,甩了两下,递给了司徒朝暮:“再量一次体温。”

  “哦。”司徒朝暮从被子里面伸出了右手,接过了温度计。

  她自己的衣服从里到外全湿透了,所以现在只穿了一件顾与堤的黑色薄T恤。但是对于她的小巧体型来说,这件薄衫的圆形领口实在是有些宽大,往左臂腋下夹温度时,领口轻而易举地就被扯开了,半侧线条流畅的锁骨连带着浑圆饱满的肩头全部露了出来,一片洁白细腻的肌肤。

  宋熙临赶忙将目光移到了别处去。

  司徒朝暮夹好温度计后,把被子往上扯了一下,将被沿儿扯到了脖子处,又好奇地问了宋熙临一遍:“你刚才在雕什么东西?”话还没说完呢,她就情不自禁地将脸扭向了床头柜,看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头人。

  从外形轮廓判断,感觉这个小木人像是个女孩子。

  宋熙临将小木人从床头柜上拿起了起来,递给了司徒朝暮:“自己瞧瞧。”

  司徒朝暮用右手拿住了小木人,仔细看了起来。

  确实是一个女孩子,扎着高马尾,穿着小裙子和圆头皮鞋,圆脸圆身圆胳膊圆腿,看起来还怪可爱的,就是这表情吧,有点儿出乎预料,竟然是个小哭包。

  宋熙临的雕刻技艺还想当不错,眉眼五官精雕细琢,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就连小人的鼻尖和下巴上挂着的眼泪珠子都带着一股真实的晶莹之感,更别提它那副委委屈屈的憋嘴小表情了。

  “这谁呀?”司徒朝暮盯着小木人的圆圆哭包脸看了一会儿,困惑地拧起了眉头,“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宋熙临忍俊不禁,反问一声:“真看不出来?”

  司徒朝暮瞟了他一眼,坚决回答:“真看不出来。”

  宋熙临故意逗她:“要不给你找个镜子?”

  司徒朝暮:“……”我说我看不出来,我就一定看不出来!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司徒朝暮不高兴地把小木人扔到了床边,义愤填膺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雕的是谁,但你给人家雕得胖死了,如果我是当事人的话,我肯定会愤怒的!”

  人家的身材明明那么好,却给人家雕的那么圆!

  宋熙临忍着笑意,将面朝下倒在床上的小木人扶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说:“小的时候不这样么?”

  司徒朝暮:“……”我竟无言以对。

  其实在她看清楚小木人的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这是自己了,因为真的和家中相册里收藏着的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哪哪都是圆乎乎的。

  与此同时,司徒朝暮对宋熙临的认识再一次的被刷新了:他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不对,不只是两把,是好几把,不仅会锻刀、会武术、会骑马,会算命,还会木雕。

  说不定还掌握着木匠手艺,因为他姥爷就会,屋子里的家具也全都是他姥爷亲手打造的。

  而且他从来也没有见过她小时候的样子,仅仅凭借着现在的模样推测就能推出个八九不离十……看来,他很有可能还会摸骨!

  司徒朝暮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那个、大师,您是不是还会摸骨算命呀?能给我算算么?”

  宋熙临:“……”

  一时间,他竟无法分辨是“大师”这个称谓更让他无奈一些还是“给我算算命”这个要求更让他无奈。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家伙的烧绝对已经退了,根本不用看温度计就知道,不然她绝对不会这么活力四射地来折腾他。

  然而不等宋熙临开口回绝,司徒朝暮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了宋熙临面前:“麻烦您了,看看我能不能长到一米七?”

  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能比这个问题更棘手了。

  宋熙临干脆直接回了句:“算不了。”

  司徒朝暮不接受:“为什么?”

  宋熙临神不改色:“天机不可随意泄露。”

  司徒朝暮一脸懵:“我能长多高也算是天机?”

  宋熙临笃定道:“当然算,未来之事皆算天机。”

  司徒朝暮还是不相信:“那马路边摆摊儿算命的多了去了!”

  宋熙临认认真真地回答:“没本事的都是瞎算,有本事的能断出来的也只有过去的事,未来从不是定数,随意泄露天机,会对未来产生巨大影响。”

  司徒朝暮也承认他这句话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吧——

  “我只是想知道我能不能长到一米七而已呀,应该不会对这个世界的未来产生多大影响吧?”

  宋熙临:“……”

  到底是有多想长到一米七?

  虽然宋熙临并不想打击司徒朝暮,但事实也是显而易见:她绝对不行。

  无奈之下,宋熙临只好选择岔开话题:“时间差不多了,把温度计拿出来看一看。”

  “哦。”没能算成命,司徒朝暮失落地叹了口气,把温度计从腋下取出来之后,更失落了,竟然才三十六度八!

  烧退了,我不再是病号了,不能再被特别关心照顾了,嘤嘤嘤,难过!

  但是司徒朝暮并不想就此结束美好的病号生涯,也不给宋熙临看温度计,直接用力地甩起了温度计,一边甩一边“烦躁不已”地说:“哎呀,怎么还在烧着呢?”

  宋熙临不仅没有拆穿她,反而还很配合地问了声:“多少度?”

  司徒朝暮长叹一口气,虚弱无力地说:“三十八度九呢,脑袋还晕乎乎的,难受死了……”

  宋熙临也叹了口气:“外面下雪了,本来还想带着你去看看,既然你还烧着,那就算、”

  谁知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呢,司徒朝暮就直接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我可以!我可以!看雪我没问题的!”

  宋熙临强忍笑意,微微蹙眉,担忧询问:“不是难受死了么?”

  “我我我我、我……”司徒朝暮绞尽脑汁地为自己挽尊,“我觉得,我觉得看雪可以让我的心情愉悦,只要我心情一好,病就会好的快一些。”紧接着,又反问了句,“你不会不想让我的病好的快一些吧?”

  宋熙临:“……”还真是会反将一军。

  宋熙临只能回答:“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看雪的时候又着凉了怎么办?”

  司徒朝暮见招拆招:“不用担心,只是看看雪没问题的,穿厚点就行了。”

  宋熙临无计可施,轻叹口气,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行,你换衣服吧,我出去等你。”

  司徒朝暮在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现在几点了?其他人都在哪里?”

  “已经很晚了,裴星铭他们几个早就睡了。”宋熙临说,“我妈身体不好,所以我来替她守夜。”

  司徒朝暮也知道宋熙临他妈身体不好,而且她现在霸占的就是顾阿姨的屋子和床,特别不好意思:“顾阿姨睡哪了?”

  据她所知,宋熙临家就只有三间房子能住人,她之前一直和闻铃还有周唯月挤在一间,裴星铭和厅响则挤进了宋熙临的屋子里。

  宋熙临回道:“在锻刀房,里面还有一张床。”

  司徒朝暮:“那里是不是特别冷呀?”

  宋熙临:“还行,有炼钢炉。”

  司徒朝暮舒了口气:“那就好,不然我真的会愧疚的。”

  宋熙临如实告知:“没什么的,她经常住在那里。”

  司徒朝暮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呀?”

  宋熙临:“锻一把刀的时间很长,有时会不分昼夜,困了就睡,起来就打,也顾不上回房间睡觉。”

  “哦,原来是这样。”司徒朝暮又想到了什么,再度好奇地发问,“你姥爷会锻刀,你妈会锻刀,你也会锻刀,所以你们家是祖传的刀匠么?世世代代都会锻刀?”

  她很聪明,宋熙临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只能实话实说:“嗯。”

  司徒朝暮由衷而发:“哇,好厉害啊!”

  宋熙临哭笑不得:“哪里厉害了?”

  司徒朝暮:“世代传承一门手艺,代代不间断,延续成百上千年,不够厉害么?”

  宋熙临却说:“也要看是为了什么而传,如果只是为了传承而传承,不如不传。”

  司徒朝暮先仔细咂摸了一番他的话,然后点了点头,相当认可地说道:“你说得对,光是一脉传一脉有什么用呀,孤芳自赏的传承不如不传,要传就应该大传特传,顺应时代,让广大年轻人接受,才能真正地把老祖宗的手艺发扬光大。”

  宋熙临全然没想到司徒朝暮能够这么说,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到她能够这么快地理解自己的内心想法。

  他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嘴而已,她却能够一叶知秋。

  如同寻觅到了知己,宋熙临的内心有些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司徒朝暮,情不自禁地询问她:“所以,你也觉得,我们家的刀应该出世对么?”

  司徒朝暮用力点头:“当然,背着你的刀,去见人外人,去看山外山,也让人外的人和山外的山见见你的刀。”

  话语轻巧,但“出山”二字对于宋熙临来说,很难。

  宋熙临薄唇紧抿,沉默许久,困惑又茫然地说:“可如果,我走不出这座山呢?”

  那并不说明你是被这座山困住了,而是被自己的心困住了。

  司徒朝暮终于明白了顾阿姨的担忧,宋熙临实在是太纠结了,心思繁重,想认命又不甘心,想抗命又放不下过去。

  “你都没走出去过怎么知道?”司徒朝暮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也只是去了东辅而已,东辅又不大,怎么配得上是山外山?我们这些人又怎么配得上是人外人?你应该多去几个地方,多见见世面,就能够感受到大千世界的奥妙了,然后你的心胸也会跟着开阔了!”

  宋熙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对,但还是有些想笑,一言不发地盯着司徒朝暮瞧了一会儿,说了句:“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谁么?”

  司徒朝暮反问道:“谁呀?”心里想的却是:好吧,我承认了我就是误入凡间的聪明美丽小仙女。

  谁知,宋熙临的回答却是:“我师父。”一模一样的流氓装斯文,即高深莫测又让人觉得不正经。

  司徒朝暮一愣:“你说的是那个紫袍道长么?”

  宋熙临点头:“嗯,就是他。”

  好!

  好好好!

  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你竟然说我和一个长胡子老头儿像!

  哼!

  紧接着,司徒朝暮又想起来了那个胖木人的事儿,新仇旧恨一起在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直接躺回了床上,用被子一蒙脑袋,不高兴地说:“你走吧!我不去看雪了!烦死了!”

  宋熙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惹着她了,满目茫然地看着床上鼓囊囊的被子,全然不知所措:“你、我、你真的不去看?”

  司徒朝暮态度坚决:“不去!”又说,“下雪有时候什么好看的?我们东辅也有雪!”

  宋熙临思索片刻,试探着问:“那你不饿么?”

  司徒朝暮:“不饿!”

  宋熙临:“我带你去厨房吃饭?”

  司徒朝暮:“不吃!”

  宋熙临:“有你爱吃的腊肉。”

  其实司徒朝暮已经开始咽口水了,但还在倔强着:“我不饿,我就是不饿!”

  宋熙临轻叹口气:“行,那我去吃了,你要是想来就快来,不让等我吃完就没饭了。”

  司徒朝暮:“我不信顾阿姨没给我留饭!”

  宋熙临一边朝着门外走一边冷漠无情地说:“我要去吃的就是你的饭。”紧随其后的就是关门声。

  司徒朝暮一愣,直接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才惊愕不已地发现,宋熙临还真的走了!

  真的去吃她的饭了?

  好可恨啊!

  司徒朝暮没再敢耽误,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衣服,慌慌张张地踩着鞋跑去了厨房。

  幸好她去的快,赶到厨房的时候宋熙临还没来得及对她的饭菜下手,才刚刚把灶台点燃。

  锅烧热之后,宋熙临先倒了些油进去,待油温一热,单手磕了两枚鸡蛋进锅,把鸡蛋炒熟炒碎,又将灶台上面放着的那一大盘冷冰冰的剩米饭兑了进去。

  司徒朝暮饥肠辘辘地站在宋熙临身边,贪婪地吸了好几口气,满鼻子都是油香味儿,越闻越饿,急不可耐地催促:“什么时候炒好呀?”

  “快了。”又用锅铲翻炒了几下米饭之后,宋熙临端起了早就准备好的腊肉丁,一股脑地全部倒进了热锅里。

  黑色的圆口大锅中黄的黄,白的白,红的红,还油光锃亮,一看就相当诱人,更别说闻着了,馋得司徒朝暮几乎要流口水。

  最后放调味料和小葱碎,又翻炒了几下之后,两碗香喷喷的腊肉蛋炒饭就出锅了。

  用不锈钢小勺把饭送进嘴里的那一刻,司徒朝暮几乎感动地要哭——太香了,真的太香了。

  这个世界绝对不能没有高热量的碳水,就像是人类离不开空气一样!

  宋熙临担心司徒朝暮单吃干饭会噎着,又专程给她做了一碗蛋花汤。只是在他往汤锅里放糖的那一刻,司徒朝暮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放错调料了?”

  宋熙临都被她这股惊讶的语气质问得不自信了,赶紧看了一眼调料盒,然后舒了口气:“没错,就是糖。”

  司徒朝暮:“……”

  好,好好好,我可算是见识到你们南方人多爱吃甜了——肉粽除外。

  不过待两人肩并肩一起坐在厨房的门槛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落雪的时候,司徒朝暮还是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宋熙临一句:“你手艺不错,我很满意,不过要是能把蛋花汤改成咸的,再点一点点香油就更好啦!”

  宋熙临神不改色,态度坚决:“甜的好喝。”

  司徒朝暮眉毛一拧:“明明是咸的好喝,我们喝豆腐脑儿都是咸的!”

  “……”

  咸豆腐脑才是最不能被接受的食物。

  每次去学校食堂,看到咸豆腐脑的那一刻,他的食欲就没了。

  宋熙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所以我从不在东辅喝豆腐脑。”

  司徒朝暮纠正:“是脑儿,儿化音,脑儿。”

  宋熙临再度重申:“我们这里,没有儿化音!”

  司徒朝暮:“那你们说米皮儿凉皮儿擀面皮儿的时候都怎么说啊?”

  宋熙临一字一顿地给她说了一边:“米皮、凉皮、擀面皮。”

  司徒朝暮:“……”啧,听着真奇怪啊,发音一点儿都不圆润。

  不过看在你大半夜还给我做饭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争论那么多了。

  司徒朝暮终于安静了下来,先扒拉了两口炒饭,又抬头看看皎洁夜色中飘飘扬扬的纷飞落雪,再扒拉两口炒饭,再抬头看看落雪,如此周而复始三次之后,突然倍感无聊,丝毫没有感受到那种文人雅士欣赏风花雪雨的闲适惬意之情,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

  于是乎,司徒朝暮再度把视线和注意力转移到了身边人身上:“对了,你们家既然是世代锻刀的,应该也会使刀法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锻刀的人要是不会用刀,怎么才能锻造出一把好刀呢?就像是一个没有味觉的厨子,怎么判断菜的口味好不好吃呢?

  宋熙临倒也没有否认,点头回道:“嗯。”

  司徒朝暮的眼神猛然一亮:“来一段儿呗,怪无聊的。”

  “……”

  不知为何,宋熙临总觉得司徒朝暮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特别像是古代去秦淮河畔逛青楼的吃喝玩乐二世祖,也不管人家姑娘愿不愿意,猖狂又霸道地就对着人家提出了无理要求:给爷唱一曲呗,怪无聊的。

  不过这家伙能说出这种话也丝毫不稀奇,因为她本身就是个流氓。

  “想看?”宋熙临微微侧头,眉目含笑地瞧着司徒朝暮。

  司徒朝暮看呆了一瞬,因为她还真是很少见宋熙临笑,仿若春风拂面,融化了冷冷冰霜,世间万物都温柔了起来。

  盯着宋熙临的清俊侧脸看了一会儿,司徒朝暮情不自禁地说了句:“你确实是有几分姿色在身上的,所以你平时应该多笑笑,笑起来更好看了,而且你知道吧,现在社会很现实的,只要你不吝啬卖笑,富婆姐姐们必定不会吝啬你。”

  宋熙临:“……”果不其然是个流氓。

  宋熙临直接把手中端着的饭碗放在了地上,起身就走。

  司徒朝暮一愣:“你去哪儿呀?”

  宋熙临头也不回,言简意赅:“拿刀。”

  司徒朝暮:“哦。”心里却想的是:看看吧,你还是喜欢被调戏,嘴上总是说着不要不要,其实行为很主动。

  啧,果不其然,外表越清冷禁欲的人内心越骚。

  于是乎,司徒朝暮又冲着宋熙临的背影喊了声:“一会儿好好表现啊,我一定赏你!”

  宋熙临淡淡地,狠狠地回了句:“你最好快点跑,不然等我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宰了你。”

  司徒朝暮:“……”

  看来你也不是一直都这么惜字如金,吓唬人的时候可会说了。

  趁着宋熙临离开的间隙,司徒朝暮迅速扒完了碗中的炒饭,以便等会儿专心致志地看宋熙临展示刀法。

  然而炒饭本身就干,外加她吃得实在是太快了,毫不意外地被噎住了,为了把卡在喉咙的那口干饭咽下去,司徒朝暮又赶紧端起了汤碗,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蛋花汤。

  口感细腻顺滑,后味儿还甜滋滋的……好吧,我承认了,加了糖的蛋花汤也是很好喝的!

  不过以后有机会了,还是要让宋熙临常常咸蛋花汤和咸豆腐脑,在配上一根炸的金黄酥脆的油条,简直绝了,不怕拿不下他!

  没过多久,宋熙临就回来了,左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大约五尺长的双手刀。

  司徒朝暮坐在门槛儿上,手肘搭在双膝上,双掌捧着脸颊,一双黑亮的葡萄眼中充斥着纳闷儿和好奇:“为什么你使的刀都这么长?”

  她也看出来了,这把刀的形制样式和宋熙临背去东辅的那把真正上过战场的古刀一模一样,刀身又细又长,既像长刀又像长枪,只不过外形崭新了一些而已,大概是仿造着那把古刀锻打出来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和宋熙临第一次见面时,他曾言简意赅地介绍过那把古刀:明代御林军刀,当今中华苗刀的前身。

  然而不等宋熙临开口回答上一个问题呢,司徒朝暮的下一个问题就冒了出来:“为什么要把刀设计的这么长呢?上场杀敌的时候方便么?会不会割到自己呀?”

  宋熙临哭笑不得:“当然不会伤到自己。”说完,他又详细解释了一下将刀身设计如此之长的原因,“兵法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小,一寸巧’,是对长短两种兵器杀伤力的概括,对于长兵器来说,尺寸越长攻击范围越阔,杀伤力越强;对于短兵器而言则是尺寸越短越灵巧,越容易在近身战的时候刺砍对方,而古时的双手刀多用于战场,所以刀身才会被设计的如此之长,上阵杀敌时既可当刀砍,也可当枪//刺。”

  司徒朝暮一边认真地听讲一边点头,眼神始终定格在宋熙临的身上。

  静谧的小院中落满了银色的月光,他丰神俊朗地伫立在飘雪之中,身穿一件黑色的卫衣,黑色长裤,脚踩一双白色的飞跃板鞋,手中握着一把震慑力十足的五尺刀,端正又不羁,像极了一位浪迹江湖的少年侠客。

  也只有这种远离人烟的净土才能培育出如此干净的少年吧?他的灵魂好像从来没有世俗被玷污过。

  宋熙临身上还带着一股他们这群从小就生长在繁华大都市中的人身上没有的自由和野性。

  他真的好像是一阵风,无拘无束地穿梭于山野的清澈长风。

  怪不得他妈一定要喊他“小风”。

  司徒朝暮心意一动,突然朝着宋熙临扬了一下下巴,喊了声:“小风!”

  宋熙临诧异一怔。

  司徒朝暮嘻嘻一笑,依旧保持双手捧脸颊的姿势:“小风哥哥,拔个刀让我瞧瞧呗?”

  又是一副听似是商量其实是强迫的流氓语气和嘴脸。

  宋熙临无奈地叹了口气,先解释了一句:“长刀和短刀的拔刀式不一样,但如论如何都不会伤到自己,除非功夫不到家。长刀的拔刀式有两种,一是多人作战时的你我拔刀式,也就是在紧急情况下你拔我刀我拔你刀,二是单人的拔刀出鞘式。”

  话音未落,宋熙临就将右手握在了左手刀柄上,先轻巧一提,迅速将刀身的一部分从刀鞘里面拔了出来,再将右手闪速斜向下一落,稳稳地抓住了裸露在外的那一截刀身的刀背,用力朝斜上方一托,彻底将修长的刀身从刀鞘中抽离了出来,在刀身悬空的那一刻左手精准无误地握住了刀柄,将刀刃翻上的同时右手握抵铜制护手,猛然朝前一刺,刀身银光闪现,五尺刀的凌厉与杀气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这套动作看起来也很简单,似乎一学就会,但如果没有个成千上万次的苦练与磨砺,必不能如同宋熙临所演示的一般行云流水,气势十足。

  司徒朝暮毫不怀疑,这要是放在古代,宋熙临一定是那种驰骋沙场、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

  拔刀出鞘后,宋熙临直接为司徒朝暮展示了一遍他自幼年起就不断练习的长刀刀法,招招式式收放自如,辗转连击、劈砍穿刺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反应,刀风刀式疾猛凌厉,秋风落叶势不可挡。

  他的身法也相当敏捷迅猛,下盘极为扎实,身催刀往,刀随人转,真真正正地做到了人刀一体,炉火纯青,游刃有余。

  银白色的刀身反射着月光,一下又一下地晃着司徒朝暮的眼睛,但是她却始终没有眨一下眼睛。

  真可谓是人间惊鸿,实在是舍不得眨,眨一眼就少看一眼。

  纷纷扬扬的雪花还在不断地从天空中飘落,锋利的刀刃划过地面的那一刻,荡起了一弯碎雪。

  下一秒,这些雪花就朝着司徒朝暮飞了过去,砸了她一脸,冰冰凉凉的。

  司徒朝暮瞬间就从被震撼被惊艳到的痴迷中惊醒了,一边用手拂掉脸上的雪花,一边气呼呼地:“讨厌死了!”

  宋熙临归刀入鞘,轻笑着说:“放你一马,今天不杀生。”

  司徒朝暮的两道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哼,那你就给我等着吧,不斩草除根,必留后患,我迟早会宰了你!”

  宋熙临:“……”

  这是逼着他“斩草除根”呢?

  但是很快,司徒朝暮就有了更“凶残”的报复方案,超级凶神恶煞地盯着宋熙临:“不,我改主意了,我不会直接宰了你,我要先让你喝一百碗咸豆腐脑吃一百个甜粽子,然后再让你学儿化音,说错一次我就砍你一刀,错一次砍一刀,把你砍成拼夕夕!”

  宋熙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