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梁小姐好久都没下来, 我就想着去喊她起床,敲门没人应,我推开门, 发现房间里面没人。”张妈回忆着:“床单被套都叠的整整齐齐, 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连浴室里也没人。佣人们都说没见过梁小姐,先生, 梁小姐不见了!”
梁小姐不见了。
这六个字在沈卿译脑海中打转, 他思绪空白了许久, 像是连思考都变得极为困难, 手中紧紧握着手机, 喃喃问:“你说什么?”
张妈又重复了一遍。
沈卿译像是在一瞬间被抽空了精力, 他手指微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找。”
“是是是, 你们快去找,一定要找到。”张妈哆哆嗦嗦的吩咐底下人,又对沈卿译道:“先生, 您回来吗?”
沈卿译没有说话, 他薄唇微抿,把电话挂了, 拉开车门下了车。
守门人将铁门打开, 迎他进去, 接过了他手中的车钥匙,沈卿译看他一眼:“昨晚有什么人出去过吗?”
守门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摇摇头说:“先生,昨晚我守了一夜,没人从这里出去。”
沈卿译颔首, 没什么表情的走进去。
张妈正急得团团转,见沈卿译回来了,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先生,我们四处找遍了,没有找到梁小姐。”
“管家,把监控调出来。”沈卿译吩咐张妈身边的中年男人,又问张妈:“梁姗最近见过什么人?”
中年男人领了命令,带着两个人下去了。
张妈手心一直在围裙上擦,不安的说:“梁小姐没有见过什么别的人啊……”
沈卿译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你最好仔细想想。”
“那天早上,先生你走了之后,皙栀小姐找过梁小姐。后来皙栀小姐就下来了,问我您是不是在强.迫梁小姐。”张妈想起来了,“还有之前,您不是给梁小姐找过两个保镖吗?他们说有一次梁小姐下了课,宋小姐和小姐去找了梁小姐的麻烦,当时梁小姐就说自己想走,回来之后您就……”张妈比了个亲嘴的手势,“那个了梁小姐。”
这些沈卿译都知道。
他知道梁姗对人说她不喜欢他,也说了她想走。于是闲下来之后,他便故意吓唬小姑娘,想消了她离开的心思。
她果然怕极了,说自己以后会听话,然而沈卿译却更生气了,没忍住吻了她。
亲完虽然被打了一巴掌,但想想那滋味,其实也划算。
可就在昨天晚上,小姑娘抱了他之后,就一声也不吭的走了。
梁姗又不要他了。
像扔掉一个垃圾一样。
沈卿译上了楼,他立在梁姗房间门前,好一会儿才走进去。
张妈和另外两个佣人战战兢兢的跟在他后面,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
这间房布置很久了。
从他三年前搬来这里,就专门留了一间房出来。
房间里的摆设都是他精挑细选很久的,台灯、贴纸、每一张贴在房间里的卡通图案,还有角落里梁姗从来没摸过的玩偶。
他其实从来没想过梁姗会回来。
时间太久了,梁姗两个字像梦一样,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连和她相处的时光,也开始泛黄。
沈卿译坐在床上,眯了眯眼,从枕头上挑起了一根发丝从,缠绕在指尖。
对于梁姗,他一向没有办法。他总说要把她关起来,总说敢跑就打断她的腿,可她稍微掉一滴眼泪,他就连说话也不敢大声。
从来都是这样的,他从来、从来都不敢吓到梁姗。
年少时梁姗待他好,会甜甜蜜蜜喊他哥哥,他十七岁之前,眼里只能看到梁姗一个人。
小仙女性子跳,古灵精怪,笑起来时一双月牙儿眼,闯了祸会娇滴滴的喊他——一一哥哥哦。
他将她奉若神明。
可他恩将仇报,想要玷.污神明。
梁姗宁愿死,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他只能放她走。
小姑娘一走就是十年,十年杳无音信,沈卿译也从来不敢去找她。他就像是对她上了瘾,一见到梁姗,就想要靠近。他怕再见到梁姗,会忍不住。
忍不住违背她意愿,强迫她、把她关在自己身边。
沈卿译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手无寸铁的少年,如今他有一百种方法让梁姗寻不了死。可他怕她不开心。
然而再见却是意外。
他果然没忍住,把小姑娘带回来了。
梁姗躺在这张床上,黑色床单将她皮肤衬得近乎透明。
他记起梁姗以前说过,想要一个像公主一样的房间。那晚沈卿译想,她醒来看见这间房,肯定会很高兴。
可惜小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卿译在梁姗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吓到了她,于是后来,不管他做什么,梁姗都会觉得抗拒。
抗拒到去求了别人,帮她离开。
“先生,您看。”管家将平板递给沈卿译,说道:“昨天晚上梁小姐在凌晨十二点半的时候出了门,一路跑到了那片监控死角,再之后就没有了。”
沈卿译死死盯着平板上那个小小的身影,近乎咬牙切齿道:“去把沈皙栀叫回来。”
“……小姐在上课。”管家有些犹豫的说:“而且小姐离开之前说,让先生以后不要跟她讲话,她没有您这样的……陌生亲戚。”
沈卿译站起来,眉眼一片冷:“我亲自去找她。”
沈皙栀早上没课,正和同学在食堂吃饭。
两个女孩子吃完饭,手拉着手约好要去逛校园当做消食。沈皙栀刚出食堂,便察觉到了一道不太友好的视线。
沈皙栀抬眼,隔着小半个操场的距离,看见了浑身煞气的自家堂哥。她堂哥脸拉的老长,倚在黑色suv边,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她。
沈皙栀从心底冒出了一种毛毛的感觉,她拉着室友的手,走过去,壮着胆子先发制人:“沈先生,我们学校不让小轿车进来的。”
自从得知自己堂哥是个衣冠.禽.兽之后,沈皙栀便再也不肯跟他好好说话。
沈卿译抓住她手腕,他身高189,穿鞋一米九了,比沈皙栀高了一个脑袋还多,沈皙栀翻着白眼:“你是为了梁姗找我的吗?”
“她在哪儿?”
抓着她手腕的手越发用力,沈皙栀觉得自己的手要被拧断了,她室友迫于眼前这位“沈先生”强大的气场,没敢说话。
“我不告诉你!”沈皙栀仰起脸,说:“沈卿译,你真的够了,你那么对她,居然还有脸问她现在在哪儿?我告诉你,梁姗就算是要饭,也比跟着你要好!”
沈卿译下颚线绷紧,垂眸看着她,眼底有红血丝:“沈皙栀,梁姗要是有事,咱们俩个,都别想活。”
他拉开后座门,直接压着沈皙栀肩膀,把她塞.进车里。
车子扬长而去。
沈皙栀愣愣的坐在后座,冲开车的男人说:“哥,你刚才说什么?”
没人理她。
沈皙栀终于后知后觉的问:“你是说,梁姗出事了,你也要殉葬?”
车子开得更快了。
“别吧哥,你、不是……我……”
沈皙栀讷讷说不出话来。
她不傻,她能看出来梁姗对沈卿译的畏惧和厌恶,所以决定送她走,一来是帮了梁姗,二来是帮了好友宋栖词。
可她也能看出来,自己的哥哥刚才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忽然想起来张妈说梁姗背后有个纹身,纹的是沈卿译的名字。
不是梁姗自己纹的,那就是她哥纹在人家身上的。
她哥一向都很淡,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劲儿,不找女人不嗜酒,清心寡欲的像个和尚,对待工作如同初恋。
然而这样一个人,会想在什么人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沈皙栀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她隐隐感觉到,如果梁姗真的出了事,她哥不会放过他自己,也不会放过她。
沈皙栀扒着椅背,着急的都快哭了:“哥,你相信我,梁姗不会有事的,真的,她就比你小一岁,那么大人了,能出什么事儿?”
她哥听到这句话有了反应,声线冰冷:“你不知道她失忆了?”
沈皙栀如鲠在喉。
沈卿译说:“她才十六岁。”
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沈家门前。
沈皙栀捂着撞在前座的额头,跟着沈卿译下车。
家里来了两个男人,沈皙栀认出来,这两人是在政.府工作的,以前吃饭时见过。
其中一个说:“沈先生,我们这里没有梁姗的出行记录。”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才离开。
沈皙栀后颈忽然被捏住,男人按着她脖子,语气阴森:“沈皙栀,你最好告诉我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沈皙栀苦着脸:“我真的不知道啊……”
“否则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乔纵。”沈卿译磨牙。
沈皙栀真的要哭了:“哥,我真的不知道,我、我、这都是……”话说到一半,沈皙栀又不说了。
“都是什么?”沈卿译在她耳边问。
沈皙栀觉得她要被沈卿译吓死了,难怪梁姗也怕死他了。
她想说这都是宋栖词做的,可她又怕沈卿译会因此对宋家出手。
于是沈皙栀抿紧了唇,不肯说。
沈卿译指腹摩挲她后颈:“你要怎么才肯说?”
“你放了她。”一道女声突兀响起。
沈卿译看向声源处,宋栖词白着一张脸站在玄关:“都是我做的,和皙栀没关系。”
沈卿译松开沈皙栀,优雅笑了笑,眼神却狠毒:“朱宏,去查宋栖词这些日子接触过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念出宋栖词的名字。
宋栖词很喜欢他的声音,有些清冷,笑起来时微哑,和沈皙栀说话时,会有些温和。可此刻,他念出宋栖词三个字,却是阴沉的。
宋栖词一夜没睡,红着眼睛说:“不用查,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告诉你她在哪儿。”
沈卿译眉梢微挑,扫了眼朱宏:“去查。”
“沈卿译!”宋栖词不顾形象的吼起来:“你不相信我?!”
沈皙栀怂怂的跟上朱宏:“我跟你一起去吧,阿宏。”
“站住。”沈卿译淡声说,他手臂抬了抬,道:“宋小姐有问题就问,沈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宏没敢耽误,赶紧出去了。
沈皙栀缩着脖子蹲下来,弱弱说:“栖词,你问啊。”
宋栖词眼睛眨了眨,将里面的泪意逼退,她说:“昨天的晚会,为什么不带我去?”
“嗯?”沈卿译语调微扬,很是诧异。
他似乎从没考虑过这个选择。
宋栖词身体晃了晃,握着拳,指甲掐着手心,努力镇定:“沈卿译,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却为什么老要吊着我?从来不拒绝我?”
沈皙栀听到这个问题都傻了,她没忍住,替自己的哥哥辩解:“栖词,你对我哥的心意,我哥一直都不知道啊……”
宋栖词不理她,定定的看着沈卿译,站的笔直,“你回答我。”
“那好,我现在知道了,宋小姐喜欢我。”沈卿译将右腿抬起,搭在左腿上,不欲和她多言,他抬眸,神色冷淡:“我现在拒绝。”
宋栖词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她嘴巴动了动,眉毛塌下来,“那,我哪里比不过梁姗?梁姗以前还甩过你,她嫌贫爱富、爱慕虚荣、她没有哪一点比得过我!她明明哪里都不好,你为什么还要对她好?”
沈皙栀也看向沈卿译。
她们都觉得梁姗不好,却不懂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偏偏对梁姗念念不忘。
“她好不好,也是你能说的?她就是再不好,老子甘之如饴。”沈卿译冷冷看着她,眼皮压成薄薄的褶皱,他唇角勾起来,反问:“可你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宋栖词耳朵嗡鸣了一瞬,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
沈皙栀倒是懂了。
她哥的意思是,就算梁姗是棵歪脖子树,他也要在这棵树上吊死。
所以,其他的树好不好,都与他无关。
她哥也是个痴情种子了。
宋栖词好半天才回神,她捏紧手掌心,说:“我凌晨让人送她走的,本来真想让她走,可我不甘心就这么让她自由。”
再加上骄傲使然,她不想再在沈卿译这里撞南墙了。她想直接问清楚,她与梁姗相比,到底哪个更重要。
听到“自由”两个字,沈卿译喉结滚了滚。
“她果然傻乎乎的,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她就祝我们百年好合。我说送她走,她就傻乎乎的答应了。”宋栖词低低的笑了两声,神色恍惚道:“可我给她的钱是假的,我也根本没想让她走。”
“她在哪儿?”男人哑声打断她。
“她在西禾镇。”宋栖词说:“我让人带你去。”
沈卿译站起来。
宋栖词看着他背影,轻声道:“对不起,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
沈卿译没理她,脚下步子飞快。
*
宋栖词没有骗他,一字一句都是实话,她的确送了梁姗去西禾镇。
西禾镇离这里不远,两个小时的车程。
路上沈皙栀没敢吱声,宋栖词也惨白着一张脸,然而却又有些如释重负。
她漫长的暗恋终于结束,往后再也不用为了这个叫沈卿译的男人,活的自己都不像自己。
沈卿译一直在催司机快些,车子一路颠簸,到西禾镇时竟提前了二十分钟。
宋栖词身边的人指着一栋破旧的居民楼说:“昨晚我们送梁小姐到这里,看着她进了三楼房间,我们才离开的。”
沈卿译脚步有些虚浮,踩着狭窄的楼梯上楼。
他心有余悸的想,以后绝对不会再给梁姗任何离开的机会。
走到三楼,佣人拿钥匙开了门,沈卿译寒着脸进去。
然而房间内空荡荡,没有梁姗的身影。
他沉声问宋栖词:“你没搞错地方?”
宋栖词看着什么摆设都没的房间,心头有片刻慌乱:“她是不是出去了,我们等一会儿,她没准儿就回来了?”
“去附近找。”沈卿译眉眼阴鸷,看着红木桌上的一张纸条,走了过去。
跟来的人四处去找人。
沈卿译垂眸看着红木桌。
这间房有些年头,里头脏兮兮的,桌子上满是灰尘,可那张白色的纸却干干净净。
他指尖捏起白纸的一角,翻过来,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梁姗字写得不好看,有点儿幼稚的幼圆体。
沈卿译后来无数次模仿她的笔迹,仿佛能留下她的什么印记。
那张白纸上写——
“狗逼沈卿译: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算是信吧),那就说明我真的逃走了。
一一哥哥,有病就要治,精神病并不是什么可怕的疾病,你不要讳疾忌医。还有,希望哥哥好好和宋小姐在一起,珍惜宋小姐(虽然宋小姐骗了我,但是我不怪她,谁让我善良呢)。
再说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你也不要因为自己没有文化就自卑,这个社会上,好多人连初中都没读过呢!
我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就是,如果见到了我的妈妈,请你一定要告诉她,我会去找她的(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十年时间,真的沧海桑田了吧。我最喜欢的一一哥哥,也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算了,我跟你说话真的很累。
就这样吧。
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祝好。
——梁姗”
沈卿译手背有些湿,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微愣,一垂眸,看见了滴在手背上的那滴眼泪。
宋栖词颤抖的问:“你、你哭了?”
沈卿译捏紧了那张白纸,表情空白了一瞬,冷淡道:“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快就找到三三呢。
沈狗开局真的一手好牌,可惜被他打的稀烂。
明天我要去考四六级……
因为我浪了一个寒假和一个暑假,所以是裸.考,考完我可能会崩溃(?),所以应该不会更新。
后天更新。
(我一定要劝你们好好学习,考试之前一定要好好复习,不要像我,连预习都还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