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我手表的人到底是谁?◎

  这人对傅明堂的了解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一句“答应我,命都给你”此人显然是不信的。

  但他的确知道傅明堂对这姓白的女人态度不一般,毕竟他俩的事清京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细看你跟那条疯狗确实是有两分相像, 一样不要命。”光头老板看着她嘴边的鲜血, 琢磨道, “没准还真是他老相好。”

  她一大妙龄少女, 被人比喻成狗。

  好好好,他们人多势众。

  “傅磊, 你什么意思?”翻译在旁边听半天, 终于明白了这两人似乎是老相识,“你不会想保她吧?”

  傅磊冷笑一声:“暂时留着她, 我要钓只大鱼出来。”

  “什么钓大鱼?”翻译对华国的隐喻了解得不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暴怒道,“这婊子刚刚差点勒死我,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别叽叽歪歪的, 你只需要知道她活着还有用就行了!”傅磊不耐烦道, “我都是大顾客了, 你们老大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翻译冷静下来迟疑了一下,然后叫来下属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下属立刻点头走了出去,估计是去报告傅磊嘴里的老大去了。

  “傅明堂, 你追我追得那么狼狈,到最后命运还不是站在我这边。”

  傅磊的自言自语倒是让白清禾完全清醒了。

  她自从上次金峰会把白成端从中升集团里开了之后, 就再也没管过商圈的那些事情了, 只知道傅明堂的新科把傅家压得很紧。

  但那应该也是傅蓬和傅国朝的事情了。

  “所以, 那天在背后指使傅蓬追杀我的是你啊。”白清禾仰头看着他, 终于直视起了这颗大光头,若有所思的开口,“好像是听说过傅国朝有个卧床多年的废物哥哥,你叫傅磊……原来还真有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她那句“废物哥哥”刺到了傅磊的神经,他掐着她的手猛的收紧,眼神宛如凶煞:“要不是我,傅家能有今天?我只是走错了一步!看人看走了眼,才让傅明堂那个白眼狼小人得志到今天!”

  说罢,他又蓦地松开手,轻柔了拍了拍白清禾的脸,他的笑来得太突然了,皱起的眉头还没松下去,肌肉宛如不受控制似的,使面部表情显得格外扭曲恐怖:“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了你,我要让他用那条贱命赔我的家财!”

  “我救了你一命,你帮我把他引过来,这很公平吧?”傅磊看着白清禾就像看到自己光明的未来。

  “被傅明堂这样的人算计,你应该比我经历的多吧?”白清禾扯着唇角轻笑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做到?”

  傅磊仿佛穷途末路的赌徒,没有丝毫犹豫:“如果你不行,就跟我一起死。”

  “反正有白家大小姐陪葬,黄泉路上老子也不孤单!”

  傅磊不知道是不是在傅明堂那里吃亏吃多了,也没再多跟她说废话,直接叫人把白清禾捆成了一根粽子,这种话少的反派让她那张嘴的威力大大减小。

  木屋里闷热潮湿,生理上的躁意和心下的冰冷阴凉交杂在一起,白清禾久违的感觉到了冰火两重天。

  从那杯牛奶开始到现在,白清禾太久没喝水,嗓子宛如被蚂蚁爬过一样涩酸,喉腔内弥漫着血腥气,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从火辣辣的疼逐渐转化为一种麻木,像是灵魂脱离了□□似的瘙痒。

  这里没有时钟,甚至没有天象供她观测,时间仿佛停滞流逝一般,只剩下眼前逐渐模糊了的视线与被冷汗浸透的后背。

  人之将死,按理来讲看到的应该是生平最难放下的东西。

  白清禾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会看到跟着导师路过沙漠时见到的唯一一片鬼斧神工的绿洲、在战区的大使馆里亲眼目睹的饥荒、三号基地项目立项时每个团队成员眼下挂着的黑眼圈。

  也许偶尔还会闪过几张傅明堂的那张寡义薄情的脸。

  那些足以列入她人生时刻的东西,都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出路。

  可她却偏偏看到了白成端。

  这辈子她最难放下的,总也不该这个抛妻弃子的老东西吧?

  一帧一帧的画面宛如慢放的电影一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定格在白成端当时还算是年轻的脸上,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的思考那是什么时候,电影镜头又从白成端的身上挪到了正中间的那把交椅上。

  ——老爷子?

  白清禾想出声,却好像从未长过能发声的嘴巴一样。

  “傅家干的那些事,你参与过没有?”老爷子的声音浑厚如钟,跟如今躺在医院vip病床上包年的完全是两种样子。

  “我要是说完全不知情,您老估计也不信。”

  “混账!”老爷子火冒三丈。

  “您先别急着骂我,”白成端还是那幅嘴脸,摆着轻蔑的姿态冷笑,“我不过是在完成您年轻的时候没完成的勾当而已。”

  白清禾的画面暗了下来,声音沉寂了好长时间,就在她以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即将结束的时候,又听到了白成端的声音:“您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沈知宛那么自傲的人还不是……”

  话头落在了沈知宛身上,白清禾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后面的内容,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给摇晃着拽出来了。

  “白小姐,醒醒。”

  又是一个塑普。

  白清禾都要塑普PTSD了。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乔莫那张本就宛如煤炭的脸此刻面带苦涩,放大的效果更有冲击力。

  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刀刃朝上,在暗沉的木屋里闪过一丝流动的金属光芒,把白清禾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吓醒了。

  然而乔莫只是拿着小刀帮她隔断了手腕和脚踝捆绑的绳索,一边紧张的看向门外好几次。

  “你怎么在这?”白清禾回过神来问道。

  “我在你那杯牛奶里下了东西,才害你被他们绑过来的,我对不起你。”乔莫一米九的大汉眼眶挂满了深深的愧疚,他咬着牙道,“这群人走私钻石,手里有枪,他们挟持了我的妻女威胁我……我很抱歉!”

  “猜到一半了,那你现在回来干嘛?”白清禾扯掉断裂的绳子,但她的手发软使不上劲儿,还是乔莫帮忙扯开。

  “我怎么能看着你被这群人杀害?那我真的会一辈子活在愧疚里的!”乔莫把小刀困在布袋里别进腰间,面色坚毅,“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带你出去。”

  白清禾揉了揉红肿的手腕,突然动作一顿,她对着空空如也的手腕上下摸索一番:“我的表呢?”

  “什么样的?我来的时候就没看见,大概是被那群人扔下山去了。”乔莫聋拉着脑袋,十分愧疚,“抱歉,那个表应该很值钱吧。”

  “那你来找我的时候,有没有接到一个男人在找我的消息?”

  “什么男人?”

  乔莫说他一直跟在这群人身后,好不容易找到时机才溜进来的,不知道基地现在发生了什么。

  白清禾没有说话,但是神色若有所思的定格在了一处。

  趁着天色转暗,乔莫带着白清禾在守卫换岗的时候溜了出去,他应该是提前探查过这边的地形,弯弯绕绕的走着几条小路,终于离开了武装驻扎着木栅栏的视野,走到了一个大峡谷中。

  这里的大峡谷是完全野生的,危耸的岩石肆意生长着,有的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

  白清禾匆匆扫了两眼,就看到有两块地方落着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石块,像是从很高的地方塌落下来的,碎成了一地,还能看到不少的砂石解构。

  ——这个地方应该很容易塌方。

  周围完全看不到人影,甚至连鸟类都难得停下来休息一下。

  “我们已经跑出去很远了,他们应该暂时追不上了,停下来喝口水等会再赶路吧!”乔莫粗喘着气,累的满头大汗。

  阳光落在透如玻璃的镜水上,像是给水面铺上了一层轻纱,白清禾跪坐在河床边,用冰凉的水给脸降温,她闭着眼,剔透的水滴从睫毛颤颤巍巍的低落下来。

  上面倒映出她瓷白的肌肤,波澜骤起,荡漾出纹路,纹路轻轻晃动一下。

  下一秒水面上不知何时又印出了一道缓缓向前靠近的阴影。

  一把银色的匕首在夕阳的映衬下宛若滴血,狠狠的向下刺去。

  原本在洗脸的女人去仿佛早有预谋,往旁边就地一滚,顺便伸出来了一条腿。

  乔莫没想到白清禾的动作这么快,他的身体重心下意识的往前倒去,还没来得及恢复平衡,正好又被白清禾伸出来的一条腿给绊了下去。

  风平浪静的水面,浪涛乍起。

  ——咚!

  水花溅得四处飞落,随着重力迸出来的水洒了白清禾一身,她毫不留情的朝着乔莫好不容易浮起来的头又踹上一脚。

  激烈的水面是男人无声而愤懑的哀嚎。

  乔莫挣扎了好一会,这次挑了个离白清禾远一点的地方才浮起来,眉宇间装模作样的那股子愧疚憨厚荡然无存:“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白清禾这才看顺眼了点,坏人就应该有坏人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哪句话露出了破绽?”乔莫咬牙切齿的又问了一遍。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似乎很喜欢撒一种以旁观者为角度的谎。”白清禾耐心的等着小刀飘到跟前来,“比如扔掉我手表的那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