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男◎

  屋外传来脚步声, 白清禾瞬间僵直了身体,她的腿往后退了,耳朵却紧紧的贴在木板上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脚步停住了。

  不止一个人。

  是两个男人在对话。

  就是那群人, 他们的腔调是一种很特别的怪异, 白清禾虽然听不懂, 但是能一下子认出来那种感觉。

  她试图在他们乱七八糟的对话里找出自己名字的读音, 耳朵跟木板紧紧相贴。

  嘈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两个男人叽叽咕咕的对话突然戛然而止。

  ——砰砰!

  白清禾的手跟着抖了一下。

  枪响顺着脚底下的土地,宛如红蛇一般极速游走到了木屋上, 然后一把咬住了白清禾的脖子, 那种令人心麻的枪声以及被顺过来的风带着飘进缝隙的血腥味,让她全身都跟着发冷了起来。

  “开枪干什么!蠢货!”

  “他们两个人违抗命令, 对里头这个女的有想法。”

  “万一枪声惊动了那边怎么办?”

  “哈哈哈哈老板,你还是在和平的地方待久了, 人真保守。”

  里头这个女的?

  难不成是指她?

  卧槽!等会,怎么突然能听懂了?

  白清禾才惊觉,突然出现杀人灭口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应该是那个翻译, 中文说出了一股塑料感, 另外一个听口音倒是像地地道道的华国人。

  这边有个门,虽然已经上了锁,但是缝隙总归是比别的方向要大很多。

  白清禾手指扒在缝隙上,眼睛努力透过这点光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我不在乎你们要走多远才能把这个累赘清理掉, 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拿到我的东西!”华国人语气似乎有点急躁,又破口大骂了两句, 不知道是对着谁。

  “我们老大已经在帮你装箱了。”翻译语气轻快, 调笑道, “老板, 又没人追你,急什么。”

  老板冷哼一声,似乎是觉得跟眼前这个非洲人说不通,不再做声了。

  木屋里漏光漏得不多,里面黑漆漆暗沉沉的,但是当白清禾凑到门缝的时候,才发觉原来时间已经到了白天,看外头阳光正盛的模样,说不定还是正中午。

  白清禾在黑暗里摸索了许久的眼睛不适应的微微眯了起来。

  她目光看向的地方,有颗很亮很亮的东西在反着刺眼的光,骤然回想起了她三番五次在基地附近找到的钻石草。

  所以这是钻石?

  刚城周遭地区的确陆陆续续都有发现矿产,一个禁枪的国家附近居然有一队来历不明的武装力量。

  一定是为钻石矿而来。

  白清禾心里有了打算,目光紧盯着。

  下一秒,那颗又大又闪的钻石自己动了起来,好像翻转了个面,圆而饱满的闪光下露出两条又粗又黑的眉毛。

  白清禾看得猛然一惊。

  不是钻石,这竟然是个光头?!

  光头还真能反光啊!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闪闪发光的光头男旁边站着的就是白清禾当时看见的那个翻译。

  她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这个翻译已经认可了他们的身份,放他们走了,又为什么要在晚上把她重新绑回来?

  而且为什么只绑她一个?

  明明当时有整整三个人啊!

  下一秒,翻译用塑料中文解决了她的疑惑。

  “那个女人应该是个记者,她手里说不定有我们走石的证据,必须要除掉。”翻译拍了拍光头老板的肩膀,从兜里拿出一个姓名牌,为光头老板展示道,“你们华国人的国籍很麻烦的,要是出事被人认出来了,东西你也拿不到不是?”

  白清禾模模糊糊看到那个姓名牌照,想起来应该是摄像大哥当时胸口上别着的,从热带雨林回来就不知道丢哪去了。

  “女人?”

  光头老板算是接受了他这个说法,只是怪异的看了一眼名牌上写着的“张伟杰”三个字,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说啊!

  你有疑问你就大胆的说出来啊!

  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个名字很明显是个男人的,而且“跟拍摄像”根本就不是记者啊!

  打破砂锅问到底明明是我们这个民族的美德,你为什么不问,你个华国之耻!

  半吊子翻译加上半吊子华国人。

  白清禾捏着门框的手指都捏红了,她现在冲上去也不可能改变什么结果,只能自认倒霉,愤恨的继续给自己想退路。

  听那个翻译的意思,他们似乎是想带着自己走远一点再灭口,所以现在是走得还不够远?

  他们人多,而且手里都有武器。

  白清禾小时候是跟某人学过的拳脚功夫,不说都过去这么多年没使过了,对面人那么多,还个个带武器作弊,就算她是柔道大师也不敢直接硬碰硬,更何况她还是个菜鸡。

  等人来救也不现实,毕竟非洲这地方这么大,刚城附近还这么乱,谁知道她往哪边……

  白清禾骤然清醒过来,她猛的捞起了袖子,那只手表完好无损的挂在她的手腕上。

  傅明堂那狗东西临走前说什么来着?

  卫星定位系统是不是?

  她顿时心跳如擂鼓,像有只猛兽在撞击胸腔一般跃跃欲试。

  然后白清禾按上手表按钮。

  小小的屏幕在饱含期待的目光中开机,然后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一个大大的“电量过低”图案提示。

  胸腔里的猛兽“啪叽”一下撞死了。

  好好好,今天天要她死她是不得不死了。

  白清禾不甘心跟发泄似的把手表上奇奇怪怪的按钮全部瞎按一通。

  就这东西还国内技术顶尖产物?别来搞笑的吧!

  耗电过头的手表不知道被她按到了那个机关,还是听见了白清禾心里对新科名号的蔑视,令人条件反射性紧张的鲜红色“电量过低”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越来越暗,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绿色电源重新开启:紧急电源是否启动?

  白清禾大喜过望的点了“确定”。

  不愧是国内顶尖牌子,她为她的鲁莽道歉!

  傅明堂下飞机的时候,刚刚结束掉手头上的最后一点工作。

  周挽严在候机处接了三十分钟之久的电话,才大步跑上来,面有喜色:“你猜猜,谁还在北非这边?”

  “白清禾?”他毫不迟疑。

  周挽严:“……那请问我还会就已知白清禾在北非的这个条件下,再让你猜一遍吗?”

  “那你就别瞎卖关子。”傅明堂坐进了分部派来的车里。

  新科非洲分部在北非这边,不过离刚城还是有点距离的。

  “是傅磊。”周挽严学着他的冷笑,“有人在这边机场看见过他,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傅磊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那个一切真相的幕后黑手,也是傅氏的持股人。

  傅磊能够从他的天罗地网里面溜出去,主要是因为连傅明堂都从来没有往他那个方向去猜测过,他在傅家近乎于一种籍籍无名的状态。

  傅明堂唯一一次听说这个人的名字,还是当年在傅幺幺嘴里,听说他们某个远方叔叔得了癌症,常年住在重症监护室,人都被化疗折磨得不像样了。

  谁料到傅明堂把整个傅家上下翻了个遍,这人竟然会藏在ICU里。

  “他不可能甘心躲在北非一辈子的。”傅明堂抬了抬滑下鼻梁的眼镜,“他一定在这里藏了自己的势力或者资产,想要卷土重来。”

  他跟那位幕后黑手斗了十来年,他很清楚那人的自负,绝对不可能看着傅氏就这样完完全全的进入了新科的口袋。

  “让他也感受一下,这种躲不掉的宿命感。”傅明堂嗤笑道,“猫捉老鼠的游戏,我有的是时间陪他慢慢玩。”

  傅明堂的签证之前被傅家看得很严,新科非洲分部一直以来都是周挽严出面,这还是分部高层第一次见到这个背后真正的老板。

  比想象中还要年轻太多了。

  本来已经年纪轻轻做到周特助这个样子已经不得了了,没想到这位新科老板更甚。

  果然技术还是年轻人的天下啊!

  高层门见到傅明堂的时候,脑子里都出现了这样一声感叹。

  不过这位年轻的老板手段可不年轻,脚刚刚踏上非洲的地盘,停顿都没停顿一下,直奔会议室率先给分部开了个汇报工作的会。

  有不少人准备的美酒佳人还没开始往上头献呢,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钢笔轻轻敲在办公桌上,金属笔盖和桌子碰撞的脆响,狠狠的砸在在座的每一位高层身上。

  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下,那位终于屈尊纡贵的点了点头,算是放过了他们这次的述职。

  呼——

  会议室里的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短短四十分钟,时间却好像流速变为四个小时,心脏都要受不住了。

  “周总助,傅总他……大概多久莅临一次咱们分部啊?”

  有老家伙一出会议室的门,就忍不住到周挽严那里探风声,这要是多来几次,谁上班的神经不得成天都紧绷着。

  周总助长得温雅,按理来说在分部大家的心里应该是十分亲切的一个上司。

  不过现在所有人的心里,作为一个能跟在傅明堂身边这么久的男人,连那张温和的俊脸都变得恐怖起来,像个笑面虎。

  “那要看咱们分部的业绩如何了。”

  老家伙们擦了擦汗,连忙溜走。

  “你是没看到那群老东西的脸色,我还真没见过煞紫色的脸。”周挽严把所有人送出去后,脸上憋了半天的微笑终于变成了忍俊不禁,“你别说,咱们多来几次,这边业绩迟早……”

  他话刚说一半,就听到傅明堂手上戴的那只躺尸当装饰的电子表骤然亮了起来。

  这个震动显然也惊醒了捏着眉心假寐的人。

  周挽严偷偷瞅了一眼,看备注似乎是白清禾打来的。

  果然,姓傅的装模作样的“啧”了一声,接电话的手倒是很快。

  “……”

  好好好,这下子要得意死他小子了。

  “什么事?”傅明堂点了接听,那边半晌也没说话,一种不太好的直觉从脊椎麻上了后脖颈,他坐起身皱着眉头又道,“白苗苗,说话。”

  那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几个来回过后,传来白清禾虚虚实实的声音。

  “傅明堂,帮我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