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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拖着各自沉重的步子挪到山洞里面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在这个角度他们只能看到远方城市弥漫四散的灯火,合聚为一条笔直的天际线,俗世烟火在那边,苍凉的月色在这边。

  就像人眼透过亿万年看星星,而星星却成为此刻不可相遇的遗迹。

  有人端坐在高楼上运筹帷幄,有人在漆黑潮湿的山洞中挣扎求生。

  白清禾发誓,如果这次活着回去,傅明堂敢嘲笑她狼狈,她一定要让姓傅的付出看这场热闹的代价。

  她用力的把身上的裙子撕了条纱下来固定住受伤的那条手骨,好不容易缠好已经冷汗淋漓,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到了周挽严的话,脊背一下子紧张得直了起来。

  “他后背的脾脏那边好像还刺进去了一根木棍。”

  周挽严的声音很严肃,回荡在这种山徒四壁的地方显得格外沉重。

  他把司机掉个面平放在地上,木棍被血浸透了渗出来,他才发现有根无法丈量长短的木棍死死的钉在司机靠近左下腹部的地方,只露出血淋淋的一短截。

  周挽严还以为这司机是怕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装昏过去了,原来人家是真晕。

  “看得出来刺进去多少吗?”白清禾艰难的蹲下来瞅了两眼,她脑子里那点野外救援技巧实在是过于浅薄。

  “我又不是医生。”

  周挽严显然比她要更浅薄。

  “但我觉得,”周挽严把耳朵贴近司机的左心房,又伸手谈了谈他的鼻息和脉搏,“他可能要快不行了。”

  这种伤实在是不好说,如果木棍短点还好,要是长了真的刺到脾脏中去了,再晚点送到医院人可就凉了。

  看司机师傅一个一米八几的中年壮汉,此刻趴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显然情况不是很乐观。

  “你怎么想的,来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搞个大汽车?”白清禾深叹一口气。

  “姑奶奶,我都是临时接到消息的好吗?”周挽严冷哼,“能劫个摩托车把你们带到这里来已经是很难了!你换个人试试。”

  况且傅蓬那边准备了这么久的人又不是真的吃素的!

  “你骑摩托把他送到医院去。”白清禾想了两秒,再次抬眸时语气果断,“警察应该快到了,现在手机没信号,我一个人反而目标小还好藏一点。你要是还有时间就去金峰会看看,他们花这么大功夫把我折在路上,肯定为明天的那场仗准备了点什么。”

  这次宴会的时间共计一天加上一晚上,今天晚上是开幕式,明天白天才是大头。

  周挽严皱着眉头:“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别让我上一段解释白说。”

  白清禾身上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她累得表情都做不出来一个,脸上有不少擦伤和一些不知道从哪蹭来的灰尘,那双眼睛却跟苍寒的月色一样,这样面无表情的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是让人无端臣服。

  “如果新科的车不仅出了交通事故,甚至还闹出人命,你们公司就干脆别干了。”

  这对一个新科技公司的打击无异于抵住死穴。

  周挽严犹豫道:“不行,他们万一搜到这来了你一个人跑不掉。”

  主要是有点怕某位发疯。

  傅明堂现在也不可能赶过来,傅家的布置还欠点火候,尽管现在这个家族看起来依然庞然大物,但实际已经败絮其中,就差临门一脚了。

  他现在必须跟在傅蓬身边坐镇新科,

  “你在我就跑得掉?”白清禾语气真挚的发问。

  周挽严屈服:“……你是对的。”

  白清禾吊着一只手艰难的帮忙把司机固定到他身后,又扯了点群纱绑住,在整个搬动的过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司机的袖口滑落到地上,她没来得及看。

  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黑武士沉闷的油门声就像夜间行驶的野兽嚎叫,顺着山路绝尘而去。

  白清禾这才看清刚刚从司机身上掉下来的是什么,她捡起那块四四方方的东西,有点分量,通体漆黑像一块电池,背面镶着一个暴露出来的芯片,尖尖上还兢兢业业的闪烁着红点。

  在黑茫茫的环境里就是这么个小红点引起了她的注意。

  按照惯例,这应该是个定位器。

  白清禾眉梢微扬。

  先不管司机身上是怎么被按上定位器的,她现在的位置很可能已经要暴露了。

  这种形状的定位器白清禾似乎在白责那里见过,当时它已经是一个被拆掉的废墟,据白责说,这是时下最精准的定位系统。

  整座山的构造奇特,如果她往洞穴里面走,即使定位器再精准,依然只能定位到洞穴上层的山体表面,整体搜寻起来肯定还要花时间,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她。

  最重要的是,这个定位器可以反追踪。

  意思就是说,如果警察能拿到这个定位器,并破解定位器所接收的地址来源记录,就能查到是谁在追踪她的。

  这对白清禾没什么作用,她当然能猜到是谁,但它却很具有法律效力。

  白清禾在提前暴露和把傅蓬送上法庭之间,选择了后者,她犹豫片刻,没有踩碎定位器。

  况且现在踩碎了也不一定有用。

  空气中似乎有些湿闷,到了现在甚至连月亮都看不见了,蛙鸣声阵阵,在白清禾最凄惨的一个夜晚,叫得都比平日要更欢。

  后来白清禾终于意识到青蛙为什么要叫得那么欢了。

  “听取蛙声一片。”

  “两三点雨山前。”

  事实证明九年义务教育所学的内容一定是有用的,只不过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这首诗带来的作用就是让白清禾提前一步跑回了洞穴,避免被夏夜突如其来的阵雨淋了个透湿。

  换个人在这种惊险刺激的夜晚都不可能睡得着,但白清禾靠着洞穴坐下,酸痛的身体开始放松以后,整个人就开始被沉重的困意袭来。

  在睡过去的短短十分钟,她甚至还做了个梦。

  梦到之前傅明堂还没被傅家赶出家门的时候,他在傅家当着他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倨傲的气息。

  那晚他坐在学校后墙的栏杆上,长腿曲起搭栏杆间隔中,身体背对着苍凉的明月,背脊挺直修长,月光毫不松懈的铺洒在他的身上,像是为意气风发的少年骨镀上一层神性的银辉。

  冷吹吹过发梢,他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无端显得单薄,好似风再大一点,他就会倒下。

  梦里傅明堂低下头看她,视线落在她灰沉沉的校服上,然后开口。

  “白苗苗,你回去吧,别再来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这句好似喟叹的声音消失在那夜名为岁月的栏杆下。

  从那夜之后,傅明堂和白清禾就成为了清京数一数二的对家。

  可谁都不记得,这两人也曾晨起一同伴随过日光,月升时也走过籍籍无名的冷巷。

  白清禾是被几声“簌簌”的声音吵醒,跟野外还闹耗子似的,她刚刚睁开眼睛,才真正感受到休息以后全身细胞向大脑发出的不满。

  声音来自不远处,白清禾望向月光尚且还照得到的洞口,黑影一闪而过,像是人类的腿,她立刻用背脊紧紧贴住石壁,然后放缓了呼吸。

  再仔细听,那些声音更像是鞋底踩上碎石子发出的摩擦声,即使来人已经把脚步放得很轻,但是这在空旷死寂的山洞里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跟狗一样,来得真快。

  白清禾都没忍住骂了一句。

  她把快要散架的骨头重新拼合在一起,试图令这些还共用着一个系统的身体组织团结一下,但她很显然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双腿刚刚打着颤站起来,又突如其来的一阵钻入骨髓的腿麻令白清禾的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反正位置都暴露了,她直接没忍住“草”了一声。

  还在洞口遥遥观望的几个人立刻小跑冲了进来,直直的奔向刚刚发出了声响的位置。

  他们手上拿着手电筒,灯光部分散射在他们脸上,白清禾这才看清他们的长相,几个陌生的成年男性,面相凶恶手提凶器。

  不像警察,一眼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刚这里有声音你们听见了吗?”为首的那个皱着眉头用手电筒扫视着周围。

  “我好像听到有个女的骂人。”有人悻悻道。

  “你没听错吧?”另外一个感觉到雨夜的冷风直吹,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怪骇人的。”

  “别自己吓自己,都仔细点,找到白清禾给我绑过来,哥儿几个就能回家睡大觉了。”

  白清禾本人正躲在他们旁边的一个拐角处,近乎贴着这群人,光明正大的听着他们密谋,他们只要转个弯就能看见她,可惜众所周知手电筒只能直射。

  她竭尽全力扒拉着发麻的腿挪到了拐角后面躲在视线死角,甚至还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录音机。

  “这山洞肯定有人!”为首的压低声音,给旁边的人使了几个眼色,抬腿准备往里走,“荒郊野岭的,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娘们,哥几个再帮忙仔细搜一遍……”

  他话音突然一停,顿时汗毛竖起。

  “你——确——定——是——人——吗?”

  幽婉的女声拖着延绵的长音,似嗔似怨,尖细的嗓音回荡在山洞一遍又一遍,每个字都带着诡异而生硬的停顿,宛如很久没开口说话一样嘶哑卡顿。

  为首壮汉被这道近乎贴着耳朵的声音吓得手突然一颤,手电筒顺着山洞往里滚了两圈,正停在一双苍白的腿前面,灯光从下至上给那道细长的身影打了个光。

  破碎的白裙,乌黑盖住了大半部分脸颊的长发,“她”诡异的低垂着头,像是脖颈已经断掉一样无力支撑头颅,只是那双血淋淋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几人。

  被手电筒的光照到的那部分裸露的肌肤,更加惨白,如同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