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神明留在身边。◎

  俞叶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白清禾,人不自觉的僵了一下,想到白清禾来这里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在意那些谣言,又不自觉矛盾出了几分诡异的喜悦。

  “清禾,你怎么在这?”

  白清禾冷下一张脸,径直问道:“俞叶华,你把他丢在哪了?”

  “你知道吗,你总是因为他来质问我。”俞叶华盯着白清禾,眉头微蹙。

  “那我应该因为什么质问你?”白清禾彻底翻脸了,“因为你在外面找小三?还是因为你跟小三卿卿我我到全清京都知道把我当笑话看?”

  “清禾,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俞叶华也意识到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解释,“她小时候对我有恩,我不过是看在她一个女孩子,来清京身边也没有人照顾。”

  “所以你打算把她照顾到床上去?”白清禾冷嗤。

  俞叶华脸色难看了起来:“白清禾,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以为我清楚。”白清禾看向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但是现在我不确定了。”

  “我最后问一遍,傅明堂在哪?”

  白清禾长相其实也并不柔和,只是她那双狐狸眼看人的时候常含笑,才显得娇俏浓艳,但她现在没有半分笑意,整张脸的锐利感就涌了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骆洋差点在两人对峙的氛围里窒息,眼下看着事情即将朝着崩坏的方向发展,连忙出来劝和:“清禾,你先冷静一下,他怎么做也是为了给你报仇。”

  他温声的在旁边当老好人:“你想想是谁害你们俩订不成婚,还分隔了这么久的?叶华只是太在乎你了。”

  俞叶华垂下头,银框眼镜在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他三年没去国外找过我,一直和苏瑶混在一起吧?”白清禾冷笑一声,“听人说你为了她做了不少事?甚至还和荣姨闹翻了。”

  “俞叶华,如果不是对象不对,我是不是还该夸你一声深情啊?”

  眼看大小姐的脾气这金乌酒店的金顶都要罩不住了,骆洋只好闭嘴当摆设。

  在苏瑶这件事上面,俞叶华确实做过了一点,他劝了好多次,

  看看,这下难收场了吧?

  “清禾,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好吗?”俞叶华深吸一口气,“傅明堂……现在就在西边那栋废弃的别墅地窖下面。”

  “你趁傅幺幺不注意录的音,还是……”白清禾没有继续说下去。

  骆洋苦笑一声:“大小姐,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光明磊落么?”

  “她自愿给傅明堂打的电话,不然姓傅的真没那么容易被骗出来。”

  可白清禾分明记得,傅明堂对他那个妹妹算得上是宠溺。

  “墙倒众人推罢了。”俞叶华轻声道。

  她在傅家本来就没什么地位,以前全靠傅明堂罩着,这会儿傅明堂倒了,她想自保抱上傅蓬的大腿,只能把对她照顾有加的哥哥卖了。

  白清禾临走前深深看了俞叶华一眼,那一眼,就宛如清透的月光永远那么澈亮,又那么陌生,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俞叶华,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鄙的?”

  她好像都快要不认识这个人了。

  俞叶华年少时也是玉树兰芝的青年,温雅大器,他站在那里就宛如一阵清风,徐徐而来,

  清京真是一个大染缸,这样亭亭而立的人掉进去了,出来也是皮肉不剩。

  白清禾深藏功与名的穿过喧闹而气氛诡异的生日大厅,与傅幺幺擦肩而过,径直走到门口。

  即将迈过门槛时,她突然记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余光突然扫到有个女人蹲在门旁边的角落里摸鱼。

  她向女人至以友好的笑:“你跟俞叶华熟吗?”

  女人看着这个擅自搭话的怪女人,委婉道:“应该不太熟。”

  “你就看苏瑶等下靠着谁哭,”白清禾当做没听到,既然来参加宴会了,至少认识苏瑶,“帮我跟那个男的说一声分手。”

  “我帮你说???”女孩瞳孔震惊,惊吓道,“万一他以为我是情敌怎么办?”

  白清禾难得的噎了一下:“应该不会,性别不太对的上。”

  “我实在有点事,交给你了。”白清禾不再瞎扯,拍了拍她的肩膀,“下次请你吃饭。”

  “我叫白清禾。”她转身离开,“清风的清,禾苗的禾。”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

  女人无语。

  说声分手都来不及?

  白清禾一路驱车开到西郊,这边以前是别墅区,由于离公路太远了没人买,又被建造成了私立精神病院,后来资金亏空就成了废宅,一度被开发商传出宅内有鬼的噱头,试图卖给鬼屋产业的老板。

  为什么白清禾会这么清楚,主要是以前上学的时候,一群人没事就喜欢找刺激,听说这边半夜里经常传来女人的哭声,大半夜组团跑来招鬼。

  结果白清禾跟大部队走散了,正好碰到来找傅幺幺的傅明堂,傅幺幺算是傅家私生女,清京有不少人对私生这两个字格外敏感。

  傅幺幺骨子里又有些自卑,被欺负了也不敢还手,她们便变本加厉,把人扔到了这个地方,还是傅明堂发现不对劲,才找到这里来。

  白清禾就是在那时,发现了傅明堂对狭小黑暗的空间十分应激。

  后来那群人一个不落的尽数退学,又隐隐传出傅明堂发病把人摁在学校那个爱情河里,差点闹出人命。

  没想到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这两个人又在这里被命运牵起了奇怪的缘分。

  “傅明堂!”

  白清禾一边往地窖那边走一边喊,手机到这一块连信号都没了,完全联系不到外面,俞叶华做事真是做绝了。

  这会正好阴风大作,没人搭理就野蛮生长的杂草被风刮得“簌簌”作响,白清禾踩上建筑物拆倒掉下来的碎石子,不远处传来几声似婴似鸟的鸣叫。

  但凡换个人来都会觉得不寒而栗,鸡皮疙瘩得掉一地,可白清禾曾在无人区探查地形,无人区晚上的风和寂静无声的夜,可比一个繁华城市的西郊去要惊悚多了。

  她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出入任何诡异的场所。

  俞叶华口里的地窖应该只有那一个,曾经是个富商藏白酒的小酒窖,白清禾只好祈祷里面有灯,或者傅明堂已经没有恐惧症早早就离开了。

  毕竟对于任何幽闭患者而已,这种在地底的封闭空间,极其容易产生濒死的感觉。

  无人回应,白清禾慢慢朝着记忆里的方向去找,差不多拐了十几个莫名其妙的弯后,总算是让她给找着了。

  白清禾费力迈过石堆。

  她真是上辈子欠了姓傅的,跑这么远来给死对头收尸,周倩倩看了都会说一声脑残的程度。

  陈旧的木板交错着盖了一层铁皮,外面被拴起来了,从里面肯定打不开。

  白清禾又骂了一遍俞叶华。

  真缺德啊这小子,要是没人找来搞出人命了他想怎么收场?

  “傅明堂,你在里面吧?”

  白清禾用力拍了拍地窖门,把门栓撬开。

  一缕光从旧铁木门的缝隙涌入,惊动了尘埃,光从斜角直通出一条光路,包裹着空气中的浮尘,在死寂狭窄的地窖里,丁达尔效应则变得更加明显。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僵硬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傅明堂是个运气不太好的人,也从来不信神佛,但他在这一刻突然产生了强烈向上帝祈祷的冲动。

  把神明留在他身边。

  汹涌的光线填满了破碎的心脏,那些光像是从她的灵魂浸出来的,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地窖。

  包括靠在角落墙壁上的傅明堂。

  他曲起一条腿神色恹恹的靠着,像是精疲力竭一般,手腕搭在膝盖上做成一个支点,手指无力的悬空下垂着,指尖细看还有些新鲜的血迹,像是皮肉在坚硬的石壁上用力划抓出来的。

  白清禾很快就意识到了,患者在恐惧和濒死的威胁下,感官就宛如被无形的空气包裹住一样臃肿空白,那种五感丧失是人类本能对于未知的恐惧,而他的本能则在试图用疼痛缓解这部分恐惧。

  “看着我,没事了。”她上前两步,正好挡住了刺目光线对于太久待在黑暗里的人的眼睛的损伤,而后缓缓向他伸出手,又重复一遍,“没事了,我带你出去。”

  傅明堂不说话,身体也没动,从白清禾的视角看,他的眼神发散,没有聚焦,面无表情的样子像一只提线木偶,机械般的把视线下意识落在她的身上。

  白清禾这三年走过很多地方,才知道原来在和平的祖国的保护线外,更多的地方战火纷飞山河破碎,这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没有人种粮便没人能吃饱饭。

  而她在很多濒临饿死器官衰竭的孩子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神情,疲惫不堪到完全麻木的接受一切苦难。

  白清禾慢慢收回手,又向前走了一步,单膝跪下直视着他。

  眼神清澈的宛如月泉的水波,葳蕤潋滟,青松都甘于俯首如此圣洁的灵魂,让人不敢生出任何冒犯的心思。

  她把傅明堂抱住,眼神里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仿佛是想做就这么做了。

  触碰到他体温的那一刻,才惊觉如此冰凉:“没关系的别害怕,我来了。”

  傅明堂感觉到一阵柔软的清香,他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味道,像花香又像麦香,缱绻旖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脾气那么硬的人,心肠会这么软啊。

  白清禾突然被姓傅的反客为主一把按在怀里,力道大得让她瞬间失去平衡,感觉背上的骨头都被他冰凉的手掌按得隐隐作痛。

  “你来干嘛?”

  闷闷的声音响起,可能是待在地窖里时间长了喉咙都有些失水沙哑,他这会猛然一口气缓了过来,宛如久旱逢甘霖。

  这是回国以后,傅明堂第二次对她说出这句话了。

  白清禾看不清傅明堂的表情,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语气听上去有种熟悉的傅氏嫌弃,但是环着她的手,力度却分毫未减。

  这只公孔雀一天不傲娇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