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从容第二天一早就回医院上班，离开了这么久她要处理的事务堆积成山。而沈女王从昨晚开始就断了消息，也不给她这位新任院领导支招。
七院里的长椅、咨询台都一切如常，只是这些曾经和她亲切打闹以及曾经是她领导的同事们现在都已经多少变了样，连路上打招呼都不是以前的那个滋味。
区从容刚开始不习惯，所以才会跟着程白去旅行逃避这么久的现实，她以为沈荑说到做到，只是一个临时的职务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波，却没想到从青岛回来之后还是让自己继续挂职，她即使想问一想到沈荑之前的面色表情就觉得心里有气，于是就赌气不问继续当着。
程白昨天提及的Marry她非常好奇，必须要找机会和二秘了解一下。但程白交代的和余席席的谈话她也还记得，约了余席席晚上见面，区从容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手边堆积如山的文件材料，觉得有点头疼。
“哎，早知道当院长居然是这样的，我也不接这个烂摊子了。”
话是这么说，区从容还是硬着头皮上了。有一些医药采购费用的问题她完全可以闭着眼睛审批，但除此之外的一些学术研究会议和应酬交际她真的头大如斗，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给程白求救。
“小白，你说这些东西我能怎么处理？搞不好会在其他医院的泰斗面前变成小丑，丢人丢到泰斗面前，我接下来可是真没有活路了。”
“从容，这些事我可能无法给你提供帮助，但有一个人我觉得你可以去谈谈。”
“我不想有事儿就去找她，显得我很没用。”
“我还没提谁呢你就否决了？”程白平静说，“找你以前医学院的院长张教授，他既有管理经验也有医学能力，你又是他的学生，他会帮你的。”
张教授？区从容一时间居然没有想起这个人来，虽然张教授不是她的导师，但平时很爱惜她，曾经当着其他老师的面说可惜当初没有收到区从容这样的弟子。
“我还是有点心虚，毕竟我这里情况复杂，他未必会帮我。”
“你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一定就不行？”
“程白，谢谢你。”
“不客气。”程白顿了顿，继续说，“你是不是今晚去见余席席？”
“嗯，我想好了，到时候我戴蓝牙耳机和你通话，有什么信息你可以直接听到，也能及时提醒我该问什么。”
“戴耳机不怕会被发现？”
“我把头发放下来，耳机用头发挡着她就不会发现。”区从容自信满满，“以前听课的时候都是这么干的，陪你上课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发现。”
“好，那你要小心。”
“嗯，我办事，你放心吧。”
区从容接下来忙了个热火朝天，不是下面医生纠纷要来申诉，就是食堂阿姨嫌弃工资低以不做饭为代价威胁涨工资。
等区从容回过头查看时间的时候，早已到了下班的时候。而距离和余席席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她必须迅速从城西赶到城南。
赶紧脱了白大褂下了楼拦车，下来才发现居然又开始下了小雨。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区从容担心等会儿雨会不会下大。
到了余席席的家门口，这里是个住户复杂的出租小区，还算整洁的外墙，走到里面却觉得脏乱不堪。内墙剥落，路面垃圾乱丢，路灯盏亮盏灭，让区从容心里有点点害怕。
核对地址敲了门，一个戴着眼镜披着长发的瘦瘦的姑娘就开了门。区从容迅速在脑海里把她和照片上的那个人匹配起来，确认了她就是余席席。
“请进来吧，屋子里有点乱，实在不好意思。”余席席打量区从容之后侧身让开，让她进屋。
区从容礼貌地打招呼：“刚刚下雨了，路上有点耽搁所以来得有点迟，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余席席住的地方实在不算大，一间屋子只能放得下一张小床，一张桌子，衣服都挂在临时搭建的杠子上，则书摆在地上。她把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给了区从容，自己则坐在床上。
书桌上有一张她和一位妇女的合照，看起来是她的妈妈。
“能让我看看你的证件吗？”余席席问。
区从容笑着回：“好的，稍等。”她从包里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记者工作证，这年头搞一张这样的证件并不难。
余席席查看完了之后说：“不好意思，最近找我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一点。你们报社的微博我都跟着，不知道你们大厦下面的食堂的粽子今年中秋做的是甜粽子还是咸粽子？”
区从容随口就答：“我们的办公室已经搬了不在原来的位置，现在的小厨房还没做过粽子，所以不知道到底是北方的师傅还是南方的师傅。”
余席席显然是设了坑在试探区从容，还好区从容认识这家自媒体的人，否则有可能就上套。
余席席见区从容答了抿嘴一笑。
区从容拿出录音笔对着她，然后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准备记录，这时候余席席却说：“不可以录音，只可以记录，而且你要发的稿子我要先看过，不然我会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区从容收起录音笔，藏在发里的蓝牙耳机那头听着的程白在低低地说：“这小姑娘心思很多，这让我越来越相信她不是一个人操纵这件事。”
“余小姐，那我们开始采访吧。您上次说除了暧昧聊天记录和深夜视频之外，还有关于现在娱乐圈一些一线的明星的情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些当然都是真的，”余席席诡异地笑，“肖教授是电影学院的资深教授，他带出的学生成为明星的很多，只要是他教过的，就有可能成为他的目标。我不知道这些人当初和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忍着不发声假装没事不但是对他们自己不负责，也是对后来那些慕名而去的新生的不负责。”
“那么现在是否能跟我讲讲这些明星有哪些？”区从容平静地提出这个问题，心却吊到了嗓子眼。这是她此行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她和程白都想知道到底陆习风是否在这个名单当中。
余席席却说：“不用着急，名单我自己会公布。”
区从容知道自己急迫了一些，为了避免对方怀疑，转了话题说：“好，那我们不谈具体的明星名单，我再继续和你聊一个话题——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站出来指证这一切？肖教授已经被学校停职查办，但也澄清说暧昧短信根本不是他发的，深夜你去教职工宿舍完全是为了毕业课程评分的事情，而且是你主动去的，对于这篇澄清，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不明白……”余席席冷静地看着区从容，这种眼神让区从容心里微微发毛，只听她继续说，“为什么在有这么多证据的情况下你们还会相信他？是因为我们学生人微言轻吗？是因为他在业内具有重大影响力不可动摇吗？”
余席席继续说：“就是因为他是业内著名的教授，所以我才会尊敬他，信任他。可他拿着我们的信任做了什么？他不断地挑逗我，暗示我，甚至叫我半夜去他的宿舍想要侵犯我！他根本不配当一个老师！”
“我出身不好，家里条件很差。我和我妈妈相依为命住在一起，我如果无法毕业我根本没办法回去见我妈妈！说实话，我曾经想过稍微忍耐一下顺从他或许我就能顺利拿到毕业证了，我就能遮掩这一切走上我该走的路。但我真的无法做到，尤其是得知他侵犯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很多其他受害者的消息！”
余席席的一番话几乎说动了区从容，区从容按下心里的触动情绪，平复了呼吸之后问：“和媒体说了这一切，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余席席笑了笑：“现在的我只想要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别让他再继续祸害别人。”她站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交给区从容，然后坐下来说，“你要的名单都在这盘里，如果我的帖子被删了，就要靠你们了。”
区从容把U盘放在了包里，答应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份材料。今天不早了，实话说，刚刚聊的内容给我的触动很大，我也希望这件事的真相能够尽快浮出水面被大家知晓，以避免惨剧的发生。”
走出来之后，雨已经停了，但路上还是微微凉，区从容抱紧了自己裹着衣服走在寒风中。一直走到了热闹的主干道上她伸手去拦车。
程白在耳机里说：“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区从容一愣，不说话。
程白感觉到了她异常的沉默，于是说：“不要去想。”
“为什么不能想，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听过余席席的话我觉得肖教授就是个老色魔，我们为什么要站在他那边？你为什么要帮他？”
程白缓缓说：“你先回来吧，我叫了你最爱吃的外卖，我们一边吃一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