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总这个笑面佛对小年轻之间的亲昵见怪不怪，陆习风从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女孩子之间要好一点也没有什么。但是程白居然这么坦然地接受陆习风的“调戏”，这倒是让黄总意外，且看着程白一幅受惊了却还要绷着脸强装镇定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为了避免直接嘲笑程白导致程白的“报复”，黄总只能拧开矿泉水喝水舒缓情绪。
吴申其实影影约约听见了一些这边的议论，他很不以为意。嘴在自己的身上，程白能有什么办法让自己不开口？难道他身为律师会当着大家的面给自己下哑药？
吴申就不信这个邪。
但是当正式进入提问环节的时候，程白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吴申的身边，用只能双方听得见的声音对吴申说：“我知道你玩的什么把戏，你有没有想过，你背后的那个人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吴申一顿，脑子轰然炸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物质交换定律告诉我们，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所以才有了证据学的产生，所以人们才会采用证据定罪。”程白拿出手机，在上面写了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展示给吴申。
“你不可能完全消灭以前发生过的事情的痕迹。”
吴申的脸“刷”地变得惨淡。
她怎么会知道？！
“吴先生，好自为之。”程白关闭手机程序的时候，吴申瞄见在记事本的后面显然还有一个以“ jpg”为后缀的手机文件。
放在膝盖上的手抓紧握成了拳头。面对一群豺狼虎豹似的记者，吴申颤抖的发白的嘴唇里一时间居然一个字也无法说出。
“请问吴先生，从你的角度来看，你认为这场车祸该由谁负责？”小华见到了吴申脸色的变化，觉得不能再这么任由吴申走神，于是不顾顺序径自站起来发问，希望能够将吴申拉回到现实世界当中来。
吴申抬头双眼空洞地盯着她，仿佛已经不认识她了。
“吴先生，你当时为什么要跟着陆小姐，是不是对她余情未了，想要和她复合？”另外一个记者见缝插针地问。
既然同行都已经不讲顺序了，那么他也没必要遵守采访礼节，这是个在混乱中问出新闻的好时机。
“您认为司机康先生是否应该对经纪人Vicky 的死负全部的责任？”
程白从边上新经纪人阿霜的手里拿过了保温杯，回到位置上交给陆习风，叮嘱说：“天气冷，水凉，还是喝点热的吧。”
陆习风一边诧异一边觉得心里温暖：“如果你不是律师，假如你是个无业游民，我都希望拉你过来当我的助理了。”
程白淡定地解释撇清：“这是阿霜的要求，不是我自愿的。”
陆习风喝了一口温水，“哦，那看来奖赏应该给阿霜。”
按照一般人的好奇心一定会问是怎么样的奖赏，陆习风话语里也在故意引起程白的好奇，但是程大律师不是一般人物，她硬是不动声色地沉默了下去，似乎对陆习风所谓的奖赏一点也不感兴趣。
陆习风习惯了程白这副样子，眼下也不是逗弄程白的好时机，于是就暂且放过了她。
吴申这边微垂着头一直一声不吭，底下记者连珠炮似地发问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几番过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吴申的不正常，但是谁也不知道究竟在这短短的刹那间发生了什么。
连陆习风本人都好奇了，她扭头看着从容不迫的程律师，心想着等会儿一定要问问程白她究竟使用了怎样的魔法，能让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人闭嘴。
主持人很是时候地接过话茬，打了个圆场之后利落地宣布结束了这场闹哄哄的新闻发布会。
“那么今天的提问就到此为止，感谢各位……”
话音未落，只听见背后“轰——”地一声，一整块厚重的背景板居然倾倒了下来，背景板前面正是陆习风、程白以及黄总、吴申等人坐着的地方。
场控在这一瞬间花容失色，她知道这背景板的重量，如果一整块倒下来压在人的身上的话，肯定会让这个人重伤！而陆习风、程白等人都正好在背景板底下！
但是保安已经来不及反应，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在发生。
陆习风在这一瞬间也是茫然失措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相信身边的所有人也都一样，他们笼罩在背景板巨大的阴影之下。
这时候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拉住了陆习风的手。陆习风看见一双明亮的、坚定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别怕。”她温柔地说，然后拥住了陆习风，将她圈在了怀中，用同样纤弱的单薄的背来抵挡厚重坚硬的背景板。
这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压在了背景板底下。
“快，快救人。”一直在边场上的阿霜回神之后慌忙地喊保安，“一起把这该死的背景板抬起来，不能继续让他们被压着！”
保安在她的指挥下围拢了过来，纷纷抬着背景板的边缘，连主持人都丢下了话筒解开了西装扣子，和保安一起抬着背景板的边缘。
阿霜是现场最冷静的人，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救援现场地总指挥。
“等下我喊一二三，你们一起抬起这边的边角，里面的人必须一次性救出，不然会对他们造成二次伤害。你——”阿霜随手指定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强壮的记者，“你跟我一起来拉人，事关人命，请你暂时放下你的工作，救人要紧。”
那个强壮的记者一愣，然后毅然地点点头，脱下外套和阿霜站在一起。
虽然这次的目的是为了采访陆习风，但这个人说的对，有什么事情能比人命还要紧急？如果在这时候落井下石或者袖手旁观，那根本不能算作一个人！
“下面的人听着，我们马上抬起背景板拉你们出来，不要担心。”阿霜喊。
“快……快点，疼死我了。”是吴申的声音。
真是恶人多长命。
阿霜心里想。但总归也是一条人命，吴申的恶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一……二——”
所有在帮忙的人都在屏气凝神，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失败了有可能会对底下的人造成二次伤害。所以需要一次性救出所有人，而且必须要用尽全力。
“三！”
一声令下，手上使上了力气，这厚重的背景板一角落正在一点点被抬起。底下人的闷哼声音也越发清晰。
“救……救人。”陆习风微弱的声音传来。
阿霜心里一惊，陆习风刚刚遭遇了车祸，手臂还伤着，现在又遭遇这样的事故，她身上的伤会不会加重，她能不能挺过去？
当她心怀忐忑的地弯腰钻进去蹲行的时候，看见了一幅震慑人心的画面。陆习风倒在地上，头发散乱着，眼神也散乱着。她看见了一丝光进来的时候，不顾自己冲着阿霜微弱地发出声音说：“救救程白，救救她……”
阿霜看见陆习风身上压着一个影子，按照事故发生之前的情形，这个影子应该是就是程白。程白在背景板倒塌之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陆习风，此刻已经昏迷，只有陆习风还保持着清醒，竭尽全力地用着最后一丝清醒，寻求救援。
阿霜忍住泪水，前面的路只会越来越狭小，她也只能匍匐前进，好不容易接触到了两个人，却发现程白被死死地卡在中间，要拉他们出来，必须让外面的人再用力一点。
“外面的人，再把背景板抬高一点！”阿霜大喊。
外面的人听见了她的呼喊，一咬牙，只见背景板又缓慢向上升起了一些。
阿霜爬到她们的身边，看见边上的男人已经找到了黄总，将他往外面拉。而坏蛋吴申居然还清醒着，虽然满脸是血，但凭着强烈的求生本能挣扎着一点点跟着救援的人往外面挪动。
“我需要把程白拉下来，这样我才能带着你们出去，在这过程中，你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能晕过去。”阿霜叮嘱。
“嗯，先救程白，我可以等。”陆习风已经虚弱到几乎听不清声音。
“好，你一定要坚持住。”阿霜把程白顺利地拉了过来，凑近一看，才发现程律师居然嘴边都是暗红色的血迹。看起来还在呼吸，但意识已经丧失。
不好，程白再这样下去情况不妙。阿霜凭着在美国红十字会当义工的经验判断，必须立即拉程白出去。
“习风，你等着，我把程律师救出去之后马上来找你。”
“好……”陆习风紧紧盯着程白的脸，说，“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让她醒过来。”
阿霜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恐惧，这种恐惧不是因为遭受了刚刚的事故，而是因为程白。
她们……
一个为了救人而不顾自己，一个为了对方而保留一丝信念…….
阿霜拉程白出去之后，咬了咬牙继续返回。
还有一个…….我绝不能让她等太久。
等阿霜带出陆习风之后，精疲力竭的人们才把背景板放下去。医院的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他们抬来了担架，分别把陆习风和程白安置好抬起。
看着昏迷的程白，同样处于昏迷边缘的陆习风吃力地抬起手伸向她，问：“程白……怎么样了……”
“我们会尽一切努力抢救的。”跟车的急救医生说。
“好……”陆习风说完这一个字之后终于体力不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耳朵里外界嘈杂、混乱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只剩下在布景板倒下之前，程白抱着自己说：“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