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白在车内替陆习风扣好安全带的时候，陆习风看清楚了她细腻睫毛下的棕色双目。
浅光暮影之间，程白稍稍歪着头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是不是怕坐车？”
她的嗓音变得低哑了一些，怕是忙了一晚上都没有睡过造成的，陆习风眼里透着心疼，当自己发生车祸的时候程白第一个赶来，也是她一直在现场冷静地处理事情，这才没有导致情况失控。
对于此刻的陆习风而言，程白就是黑暗世界里的一道光，只有抓住了这道光才有重新走出去的可能。
“我不怕。”陆习风摇了摇头，微微含笑说，她想用自己的笑容来安抚显然在担忧自己的程白，但是笑的却那么不自然。
程白想起她以前调侃自己的语气以及笑容，心里微微发酸。替她扣好安全带之后坐直了身体，踩油门的动作也不如往常的利落了。
白色的奥迪从地下车库开出了医院，程白放下了车座让陆习风躺下，外面的记者只看见了程白，没有发现陆习风，又由于程白的车速有些快，所以那些记者在追了几步之后纷纷放弃了。
过了一些时候才有人后知后觉叫着说：“刚才出去的好像是程白！”
但这时候程白已经载着陆习风远离了医院。
“要是你们公司的人知道我把你拐跑了，肯定要拿我问罪。”程白看着后视镜说。
“不会的，自从沈小姐成为沈家地产的董事长之后，程律师的地位今非昔比，我的那两个老板说到底也是生意人，他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拍你马屁还来不及，怎么会追究你的责任呢？”
外面路灯的光影在陆习风脸上迅速掠过，今晚她也很疲惫，吃了药物之后眼皮很沉，在车上颠簸着就有点昏昏欲睡。
陆习风揉了揉眼睛，她既然跟着程白来了就一定要继续保持清醒，否则就可能会错过一些细节。
程白余光瞥见了她的表情，轻声说：“还有一段距离，你可以先眯一下，到了我再叫你。”
“不用了，我还不困。”陆习风逞强。
“还说不困？你的下巴都快垂到地面了……到了之后我一定叫醒你，你安心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听话。”程白最后两个字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为什么听起来有点宠溺像是在哄小孩？自己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对陆习风说“听话”两个字？
陆习风淡淡笑着，闭上眼睛之后嘟囔说：“你一定要叫醒我，否则……”
“嗯？”
“要你好看。”
程白勾起唇角。
大明星明明困到不行，却还死鸭子嘴硬到最后，这不一转眼的工夫就已经睡着了……
程白发觉陆习风睡着的时候和白天醒着的时候不同，睡着的她特别的安静，如果“睡美人”的故事有可能是真的话，那么陆习风就必定是东方的睡美人。她像是从水晶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自然而然带着一种圣洁冰冷的气质。她肯定出身良好，也接受过高等的教育，否则不会自然而然地流露这一种感觉。
程白从网上得知，陆习风毕业于最著名的表演学校，年纪轻轻，却演技娴熟，是个很有发展前途的女演员。这样的人，注定会变成天上熠熠发光的星辰，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变得遥不可及，所以现在她能这样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睡着，看着她的睡颜，也是一种荣幸。
如果vicky还在的话，或许还会找自己收费。
程白平生以来最平稳地停了车，前面就是今晚车祸现场，罗坤已经在等着。
“这不是陆习风么，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罗坤一照面就问。
程白放下车窗后下了车，轻轻地关上车门，示意罗坤声音轻一点，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车窗内的陆习风，再对罗坤冷酷地说了五个字；“关你什么事。”
罗坤愣了一愣，但仔细想想的确不关自己的事，而且陆习风正在睡着，并不会打扰他和程白的工作。可是程白的不耐烦的语气比以前更加明显了，她是不是睡眠不足？或者大姨妈快要拜访了？
“你把我叫到这里来，是痕迹认定有结果了吗？”程白看着不远处的警告灯问。
车祸现场已经被警方很好地保护了起来，三辆交警的警车围着，有大概四五个交警在附近勘测和询问目击者。
“负责现场勘查的交警里有个小陆是我老同学了，刚才私底下聊了一下，他可以带我们进去看看。”罗坤说。
程白点头：“好。”能进去看看现场的情况当然最好，这是第一手的资料，罗坤这个人在a市混迹已久，是根老油条，能找到这样的人脉关系程白并不意外。
小陆年纪并不小，带着程白和罗坤直接进去，好像对罗坤非常信任的样子，并没有多问什么就留下他们俩走了，继续做他自己的工作。
“小陆告诉我说，虽然没有得出最终的意见，但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明显丰田车制动的距离比较长，奔驰保姆车制动的距离比较短，也就是说，是奔驰保姆车先减速，丰田车看到了前面的车子减速为了避让才猛踩刹车撞上去的。”
罗坤双手插在兜里，看着地上还残留的刹车痕迹分析说。
程白淡淡问：“现场是否有监控？包括两车的行车记录仪，其他车子的行车记录仪是否能提取有效信息？”
罗坤耸肩说：“经过上次你的案子给大家都提了醒，遇到这一件又和车子有关的案子交警当然也想到这条线索，可是在排查之后没有任何的有效信息可以提供，所以这一条路无法走通。”
“没有路边的监控设备？”
“没有，这一段恰好是隧道的盲区。”
程白沉吟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罗坤见她要走，加快脚步阻拦说：“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走那么快干嘛？你才来没有几分钟人就要走了，我费了点口舌才求到小陆安排帮我们进来看看的，你就不多看看？下回可没有机会喽。”
“现场痕迹等事故认定书出来就能得知结论，我没有什么好问的了。”程白冷冷说。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罗坤追上去问，他知道程白的风格，她一定是通过刚才的观察有了下一个目标才会走的这样果决。
既然接受了委托，自己也要尽职尽责才行，最快最便捷的做法就是跟着程白，这样就能从中受益了。
程白在罗坤喊住自己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回头说：“我去交警大队找两辆车，你去不去？”
如果罗坤去，凭着他的脸应该能省掉不少麻烦，程白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才故意等着罗坤，否则她早就撇下罗坤了。
罗坤说：“好阿，我们一起去，交警大队里我有人认识。”他回去开自己的车，等程白驾车跟上之后，他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说：“大明星怎么睡的这么熟，一点动静也没有？”
程白一怔，扭头看着陆习风，然后慢慢地伸手过去探她的鼻息，感受到她均匀地呼出去的气这才安心。
“程律师，你在演古装戏吗？”陆习风睫毛微动，眼睛张开看着程白，哭笑不得说，“我只是睡着了，没有怎么样。”
程白缩回手，僵硬地按在方向盘上。
“但是你骗我，你没有叫醒我。”陆习风看了眼周围，说。
“现场的痕迹或许很重要，但现在对我们而言都是没有价值的东西，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或许有一些切切实实的线索。”程白发动车子，跟着罗坤的车。
“哦？这里不是车祸的现场吗，应该有很多资料可以调查，为什么你会说这里的东西并没有价值？”
“因为阿康说谎了。”程白慢慢地、清晰地说，每一个字都分外沉重，“来到现场之前我还只是五十分的怀疑，但到了现场看了地上的刹车痕迹之后，我自己的内心已经确凿地相信，阿康说谎了。是他在发现了吴申在跟车之后，莽撞地在隧道内突然减速，导致吴申的车撞上你们的车……所以这场事故的主要责任，我认为是阿康。”
陆习风听完沉默了片刻，她的手已经攥紧了，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责怪阿康的话：“程白，阿康很自责，他不是故意的……”
程白平静地说：“阿康的确在自责，但我不关心，我怕的是——你会比他更自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出差，六天后回来，暂时不能更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