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领着老人去到了第七人民医院，专程挂了急诊科一位姓区的医生的号。等轮到她的时候，科室里的区医生头也不抬，劈头盖脸就说，“程大律师是不是又赢了官司导致良心不安了，这回带来的是人是鬼？”
宋牧妍的奶奶听的呆住了。
程白说，“区从容，我带的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你帮忙看看。”
区从容这才抬头看见了站在程白身边的的的确确是个朴实的老奶奶，心里存有一丝疑虑。她和程白是发小，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直到高中知道她选了法学，自己学了医学，可是大学也同样都是在a市，毕业之后双双都留在了这个城市。
算起来，也有十八年的交情了。
区从容扎着马尾辫，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瓜子脸，小嘴巴，吹弹可破的皮肤，关键是，医科七年也没见她近视、长痘。
“老婆婆，您坐着让我看看。”区从容医者父母心，嘴巴上虽然有时候不饶人，但从来不会让病患久等。
但这个老奶奶显然不是程白的亲朋好友，她和程白是穿开裆裤的交情，怎么能不知道她家的亲戚？
所以，这个老奶奶是程白的同情心泛滥捡来的人，就和程白平时捡来的猫猫狗狗一样。
正在区从容替老奶奶检查说着要去拍片子的时候，程白的电话响了。程白低头看了来显，按了接听键后 “喂”了一声后，走出了科室。
“程大美女，听说你晚上是校友聚餐，我正好也在附近，等下我去接你？”沈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语气轻松。
程白敷衍着，“谢谢，我自己有车，可以回去。”
“不会是怕你们当中的有些男同学看见我，有了压力吧？”沈铎笑着说，“如果想追我们程大美女却没有这一点点勇气，那么这样的人配不上你。”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挂电话了。”
“哎！”沈铎着急了，“你别生气，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请说。”
“我妹妹的案子很快就要开始审理，我想问程律师具体有没有什么辩护的策略，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会尽量配合。”
程白心里冷笑。
沈家的每个人都来和自己说要提供帮助，可他们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看来外界的传闻并不是真的，沈公子和你妹妹的关系并没有不好，沈公子非常关心您的妹妹。”程白余光看着区从容叫来了护士，让护士陪着老婆婆去了x光室，然后就走到了诊室内，坐在了区从容的对面继续讲着电话。
那边的沈铎回答说，“她是我的亲妹妹，我当然关心她了。”
“沈公子对妹妹的心意，我清楚了。明天上午10点，我去沈氏总部找您。”
“你要来？”
程白看着区从容的头抬了起来，正在托腮看着自己，她没有出去查看病患，看起来很悠闲的样子。
“嗯，麻烦沈公子安排一下日程。”
“好，明天早上10点钟，我等程大美女大驾光临。”
程白挂了电话问区从容，“区医生，我这张脸你从小看到大，还看不够吗？”
区从容摇摇头说，“你这个人的脸，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表情专家都难以看透。我现在后悔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后悔选择了神经外科，没有选择整容科，不然还有机会把你的面瘫整一整。”
程白不理她，看了她的办公室一圈，“怎么，因为拒绝了院长儿子的追求，被发落到这里来，你能忍？”
区从容于是抓着程白的手，美丽的脸皱起来也是特别可爱，“那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不然你和我出去站在他面前，让我告诉他你是我的女朋友，这样可能他就会死心了的。”
程白一脸嫌弃地推开她，“我取向正常，用我来拒绝人家也太不真诚了。”
区从容刚要站起来以一米七的气势叉腰收服程白，却看见小护士扶着老奶奶进来了，于是又恢复了区医生的做派。
她仔细研究了x光片，就开始低头开药，“没有伤到骨头，只要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好，谢谢。”程白道谢，拿走了区从容手写的药方，瞅了瞅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说，“你和院长儿子配不配我不知道，你肯定和药房的小伙子搭配，如果不是心灵契合，这样的字，可是要闹出医疗事故的。”
区从容捏好了纸团，在程白走出门口的时候丢中了她的后脑勺。
在程白领着老婆婆拿了药上车之后，区从容发来了信息问她，“这老奶奶到底是谁？”
“她是沈荑一案被害人宋牧妍的奶奶。”
“是被害人的奶奶？程大律师，你可以啊，你是杀人疑凶的辩护律师，你就不怕老奶奶在你的杯子里吐口水，弄脏你家的地毯，缠着你不放？”
程白好像隔着屏幕都能看见区从容吃惊的样子，不禁微笑，“她现在已经咬着我不放了，我还能怎么办？我已经请她吃了饭，还带她来你这里看病，去送她住酒店她怕我趁机溜走怎么也不肯，我现在只能带着她回家先住一晚，明天再把她交给公安去。”
区从容回，“我就喜欢看无所不能的程大律师对着老奶奶无可奈何的样子！所以，等我值完班要去你家看看老奶奶是怎么样大闹我们程律师的！”
“来我家？”程白瞥了医院的大门一眼，然后果断拒绝，“不开门，再见。”
区从容气炸：“好啊程白，你每次都过河拆桥，我下回绝对绝对把你列入黑名单，有本事你别再来七院看病！”
然而程白知道，区从容今晚一定会来。
“我看见你的值班表了，明天一早你还要来医院，我家离医院近，今晚就让你留宿。”
很快，区从容的短信就来了：“我就知道我家小白最好了，Mua~”
“客房给老奶奶了，你只能睡客厅。”
老婆婆看起来很累，靠在副驾驶座上就睡着了。程白看着她饱经风霜的脸，心微微有些发疼。在收留这个老人的同时，她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一个可能要赌上自己前程的想法。
“小k，明天早上9点钟到我家楼下等我，来我这里接一个人去所里。我明早直接去沈氏集团总部大楼。”程白打电话给小k。
“好的程律师，您要我去接谁到所里？”
程白瞄了一眼身边的老婆婆，说，“被害人的奶奶现在在我这里，明天早上你来带她去所里做笔录，她有些重要的线索，可能这个案件和沈铎有关。”
“被害人的奶奶怎么会在您那里？她一个人来的？”小k问。
“嗯，大概是一个人来的，明天上午等我从沈氏回来就要看见笔录，做完笔录之后，你就将她送到公安局去。切记，无论你听见了什么，在我回来之前都要保密。”
“好的沈律师。”小k答应的非常痛快。
程白刚要按掉通话键，却看见一个熟悉的号码打了进来。程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喂，您好。”
“您好，程律师，我是陆习风。”
“我知道……” 程白一阵乱，“我是说，你那边的事情结束了？”
“嗯，总算结束了。我现在在回去的路上，你在家里吗？”陆习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还是悦耳。
“我正在回家的路上，10分钟就到家。”
“那正好，我们有差不多的时间到家，说不定会在电梯里碰见。”
陆习风直接将程白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让程白一通心悸。
转到地下室的车库的时候，程白没有看见陆习风的车，她扶着老婆婆进了电梯，上了18楼。对面的1801似乎没有人在。
可能还没有回来。
程白把老奶奶安置在客房，老人家应该受了不少累，一躺下就睡了。程白掩好被子，调整好空调温度和湿度，这才关上门回到客厅。
洗完澡，程白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打开了音乐cd，听着舒缓的歌曲。
门铃响了，程白急忙包好头发，抓了个框架眼镜遮住大部分脸，系好睡衣，这才去开门。
但是门外的并不是带着十足星光的陆习风，而是换下了白大褂、穿着连衣裙和厚羽绒服、踩着高跟鞋的区从容。
“程律师，为什么你们现在的楼门口保安检查的这么严格了？如果不是我认识保安小张，恐怕我连门都进不来。”区从容说了一通之后，才发现程白有些奇怪，上下看了一圈之后，区从容叫着说，“程小白，你大晚上的穿着睡袍戴着眼镜干什么？难道还打算加班？”
“唉？不对，”区从容绕过程白钻进了客厅，四处瞧瞧看看说，“是不是藏了人了？叫出来给我瞧一瞧，是谁这么不长眼看上我们程大魔王了。”
程白关上门说，“我本来就近视。”
“你那100度多一点近视根本犯不着戴眼镜，说吧，刚才开门的时候你以为我是谁？”区从容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瘫痪了一样靠在背靠上。
“你这个人我最清楚，你刚洗完澡，绝对不会轻易开门让不熟悉的人进来。而且，你戴上了眼镜，说明你要见的这个人让你很在乎自己的外貌。老实交代吧程小白，是不是背着我养了男人了？”
程白看着区从容的眼睛，区从容总是这样，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就像是新疆的月牙泉一样。她从小就觉得区从容特别像一个人，认真说起来应该是像一个二次元——水冰月。
区从容的漂亮、聪明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她和程白不一样，程白因为太过冷漠、孤僻的性格让很多人退却，而区从容的热情、大方往往让她成为学校男生心目中的校花。
此时此刻，区从容盯着程白的眼神让程白心里觉得怪怪的、毛毛的。
“没有，我在等对门的邻居送还给我外套。”程白转身替区从容倒水。
区从容看着程白躲避的背影，长长的睫毛垂了一下，低眼看着洁白的、毛茸茸的地毯。
“今晚你真的忍心让我睡沙发哦？”
“不然？”程白端水给她说，“我现在开车送你回家？”
区从容一口气呛了，却被程白捂住了嘴。程白的手心很热、很暖，带着她身上洗完澡的沐浴乳的香气。
区从容愣住了，一双蒙着雾气的眼睛盯着、瞧着程白。
程白说，“别把口水喷在我的地毯上，刚刚洗过，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