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义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他发现临时室友拥有了一对浓重的黑眼圈,不由得有些好奇:“你没睡觉?”

  锐打了个哈欠,表情迷茫而疲惫,语气有点咬牙切齿:“没睡着。”

  失眠啊?白义理解地点点头,热心提议:“回头找点东西铺一下,睡起来就舒服多了。下雨的话你可以睡在山洞里。”

  出乎预料,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自己去找住的地方。”

  白义以为锐不习惯跟有毛的一起住,没有勉强:“行吧。”

  海岛上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白义走出山洞的时候,天空又恢复了一望无际的晴空。

  他惦记着之前种下的辣椒,赶紧去辣椒田看他之前搭起来的矮墙有没有发挥作用。

  昨晚的风雨不算很大,三株辣椒都没有被吹倒,让白义相当满意。

  只是他之前忘了留排水口,导致矮墙里积蓄了一些积水。白义只好拿出之前收集到的鳌虾的碎壳当铲子,在矮墙下面掏洞。

  “还是没有经验啊……”白义感慨了一声,“早知道我就多看基本荒野求生的资料了。”

  锐皱着眉走近,不懂他在做什么:“白毛熊,需要我干什么?”

  “不是熊,是海豹!”白义强调了一声,随后道,“哦,我的名字叫白义,以后可以这么叫我。”

  锐有些诧异:“你不是兽人吗,为什么要起一个亚兽的名字?”

  白义有些迷惑:“亚兽的名字?”

  “兽人都是一个字,亚兽是两个。”

  锐解释说是因为兽人们经常会一起狩猎和战斗,一个字的名字方便在兽形态下互相呼唤;亚兽们很少进行战斗,名字就取两个字方便辨认。

  白义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这是我爸爸给我起的。”

  锐顿了顿,目光扫过白义明显不够粗壮的白皙手腕,撇了撇嘴,追问:“所以要我做什么?”

  白义想了想:“我要在这里挖一会,你帮我去检查一下椰子壳陷阱里有没有抓到鱼,一会我们准备早饭。”

  想起昨天美味的椰肉烤鱼,锐感觉自己的口腔开始分泌唾液,很爽快地按照白义的指点去找椰子壳陷阱。

  白义看着锐走远了才爬起来,拍掉了手里的泥土。

  排水口稍微挖一下就挖好了,他支开锐主要还是为了用神秘的项链搞出新的种子。

  昨晚虽然有雨,泉眼这里上面有崖壁遮挡倒是没受影响,石槽内依然积蓄起了浅浅的泉水。

  白义把项链上的蓝宝石泡进去,同时思考起今天要什么种子。

  辣椒种两三棵够用很久,继续种椰子吗?还是种点别的?

  白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小麦或者水稻,但立刻就否定了这种想法。

  且不说水稻小麦适不适合在海岛气候生长,就算长出来,他现在也搞不定后续的研磨发酵等等工序。

  现在还是以之长出来立刻就能吃的植物比较好。

  白义斟酌片刻,有了主意。

  ……

  等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椰子树的右侧长出了一株约莫比一人高的树,叶片如伞一样舒展,下面挂着沉甸甸成串的黄绿色棒状果实。

  锐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皱眉:他离开的时候这里好像还没有这棵树来着?

  白义洗干净了手,掰下一根:“这个叫香蕉,很好吃。”

  表皮黄绿的香蕉距离完全熟透还有一点时间,但果肉已经香甜软糯,让白义想起了家中厨师常做的香蕉船等甜点。

  甜味是最能让人类感受到“幸福”的味觉,自然界的甜味主要集中在植物的果实中。其中香蕉的柔软口感与香甜味觉一起,宛如奶油与蜂蜜的交融,是白义最钟爱的水果之一。

  在异世界尝到久违的美味,白义幸福得想哭。

  “真的没有人教过你不要乱吃不认识的东西吗?”锐将手里拎着的鱼丢在地上,满脸嫌弃,“迟早有一天中毒!”

  白义咬着香蕉,含混不清地道:“可是我认识啊。”

  他得意地对锐晃了晃香蕉,“香蕉的味道你吃过一次肯定忘不了!”

  锐刚才隔得远,走近了才闻到这种果实上传来的馥郁的香甜气息,不由得喉咙动了动。

  光闻着就有这么甜?

  锐看着白义吃得一鼓一鼓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某种啮齿类,咽下了口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手里拎着的鱼放在地

  上:“鱼拿来了。”

  白义几口吃完了一根香蕉,看到锐拎过来的鱼,不由得一怔:“这么大?”

  一共两条鱼,每条鱼都有一米长,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椰子壳陷阱怎么可能抓到这么大的鱼?

  锐傲然地扬起头:“我新抓的。”

  说完隐晦地扫了一眼白义背后的香蕉树,暗示地看向了白义。

  白羽没注意他的眼神,瞅了瞅锐健硕的手臂,脑补了棕鹰展开双翼,在海面上俯冲快速抓起鱼的画面,不由得羡慕起来:好帅!唉,要是他穿过来的时候是变成了鹰就好了……

  “不愧是鹰,太厉害了!”

  锐只等到了一句诚心诚意的口头夸奖,顿时失望地别开了头。

  没想到雇佣的这位兽人这么能干,白义非常满意,掏出鳌虾壳刀:“等我处理一下鱼。”

  锐诧异:“处理什么?”

  白义同样诧异:“你吃鱼不处理?”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地看了好一会,白义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有些哭笑不得:“鱼鳞和内脏都要去掉的,你没搞过?”

  就算他在现代不怎么做饭,这些常识还是懂的。

  按理说生活在海边吃鱼的兽人不可能比他知道的还要少。

  “……”锐憋红了脸,憋出一声冷哼,“以前都不是我做的。”

  白义好奇地问:“都是谁做的?”

  “我过去的朋友。”锐绷着脸回答,“可是在首领竞争的过程中,他却背叛了我!”

  白义觑着锐变得阴沉的脸色,以为是个悲伤的故事,揣测道:“他让你吃坏肚子了?”

  “不,他打赢了我。”

  白义:“……所以,你那个朋友就是白沙部落的新首领?”

  “前朋友!”锐斩钉截铁地道,“我不承认!等我养好伤就回去把首领抢回来!”

  白义已经确定这个家伙的脑袋不是特别好使,估摸对有毛的兽人的迁怒也是因为被朋友打败产生的,因此没了同情,敷衍地道:“那祝你顺利。”

  ……

  锐的脑子虽然不太好,但捕鱼水平还不错,抓来的鱼又肥又大。

  白义掏光了两条鱼的内脏、刮掉了鱼

  鳞,用树枝穿了架在火上烤,看着表面的油被烤得滋滋冒响,时不时转动一下树枝,让鱼肉受热更均匀。

  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散发着浓郁焦香的烤鱼,嘴里说道:“这个岛附近的鱼倒是比我们白沙岛要肥,就是数量太少。”

  等看到白义拿起辣椒水要往上抹,锐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你干什么!”

  “调味啊。”白义再次对不能吃辣的锐表示了遗憾,“放心,不给你加。”

  锐紧紧盯着白义的手,确定白义真的只给一条鱼上浇了辣椒水,并且在白义说可以吃的时候迅速抢走了属于自己那条,生怕白义翻脸。

  和之前一样,白义在鱼肚子里塞了椰肉和浆果。这一次的鱼比之前更加肥美,尤其是鱼腹的油脂甚至有种烤化了的感觉。

  有了爽口的果汁浸润,油脂的肥腻被中和,外层的鱼皮烤得焦脆卷边,鱼尾轻轻一掰“嘎嘣”碎裂,酥脆得如同饼干。

  白义只吃掉了半条鱼,肚子就塞得满满的,完全吃不下去。

  锐的饭量显然比他大得多,一整条鱼很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鱼骨头。

  吃完之后的兽人表情也柔和了许多,还夸了白义一句:“你烤的鱼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白义也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没准我真有点做饭的天分。”

  饭后还有香蕉做甜点,白义大方地分了锐一根。

  锐本来不太敢吃不认识的东西,但看白义吃了之后没事,便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小心观察白义的情况。

  看着看着,兽人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迷惑。

  居住在海岛上的部落日子并不算好过,大一些的岛屿还好,鸟兽果实数量多;小点的岛屿基本只能指望捕鱼,可海洋比陆地大得多、也危险得多。

  所以好一些的部落也常年处于勉强吃饱的状态。拿到食物之后的兽人多数都是狼吞虎咽,尽快填饱肚子,之后就安静休息避免浪费体力。

  像这只孱弱的兽人一样,吃东西时缓慢轻柔、动作还带着一点从未有过的节奏感,就好像食物应有尽有所以不急着吃一样……锐之前还从没见过。

  还不知道“优雅”这个词的兽人想不出如何形容白义的用餐姿势,只能用“好看”来

  形容。

  锐低头看看手里的香蕉,学着白义的样子剥开皮,咬了一小口。

  香甜的滋味瞬间征服了兽人的味蕾,恍然间让锐想起了过去部落还富足的那几年,能够和其他岛上的部落交换到蜂蜜——他分到过一口,那种香甜的滋味从喉咙一直滋润到心底。

  那时候他还小,从不用操心明天的食物,只需要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起分享蜜糖的滋味就好……

  看着剩下的半截香蕉,锐沉默了片刻,揉了揉眼睛。

  ……

  剩下的两条鱼,白义像之前一样,用海水冲干净之后挂起来风干,还洒上了辣椒咸水防腐。

  至于吃剩下的那些鱼骨头,白义指挥锐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挖了个大土坑,把这些食物残渣都埋了进去。

  锐对此相当不解:“丢进海里不就行了?”

  “回头发酵了应该是可以当肥料用的……大概。”

  白义过去开着海船出海在太平洋里研究各种海洋生物时,上过不少海岛,有些海岛上也有土著居民。这些土著们生活在很少和外界接触的岛屿上,有自己独特的种植和养殖技巧,白义因此知晓了不少知识——虽然只是皮毛。

  海岛利用生活垃圾和海藻堆肥是很常见的操作,可惜白义只知道个大概,只能自己摸索着尝试。

  虽然项链里的种子能够快速生长成成品,但每天只有一颗,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失效,总得做完全准备。

  堆肥池的味道相当难闻,白义精挑细选了一个最荒凉、最偏僻的位置,免得影响日常生活。

  路上白义给锐解释了一下肥料、种植、粮食等概念,听得锐一愣一愣。

  最后锐总结道:“我听不懂。总之就是让我刨个坑是吧?”

  “……对。”

  锐虽然不知道这只胖海豹打算干什么,但美美吃了一顿之后他的耐心宽容很多,一言不发地去挖坑埋垃圾了。

  白义走了这一圈消了消食,准备回去把剩下半条烤鱼干掉,不然丢了也太浪费了。

  然而回到山洞前的火堆,原本挂在熄火烤架上的剩下半条烤鱼却已经不翼而飞。

  白义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什么野兽或者野鸟偷走了,但

  是仔细一看,发现连同穿着鱼肉的木棍也一起没了,旁边也没什么动物的痕迹,甚至连碎肉都没有。

  白义绕着火堆走了两圈,表情愈发迷惑:如果不是他跟锐一起去挑选的位置,八成会觉得是锐偷吃了他的鱼。

  而且锐不吃辣!

  白义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只能把疑惑压在心底——这个岛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用,估计可能是什么海鸟,抓走去别的角落享用了。

  锐去挖坑的功夫,白义也没闲着。

  他准备给自己做一双鞋。

  从穿过来的第一天开始,白义就处于光脚状态,这些天走路小心翼翼,生怕划破了脚心导致感染。

  他之前也想过给自己做点脚部防护,可惜完全找不到可以用的材料——唯一能用的就是腰间的白色兽皮围裙,但要把围裙拿下来包脚,岂不是等于裸奔?

  白义的羞耻心不允许他做出这种行为。

  椰子树的叶片又大又厚,给了白义一点希望。

  他选择了一片看起来最坚韧的,用甲壳刀把羽状的叶片切下来剖开,之后开始有点犯难。

  是绑成绳子绕着脚捆一圈一圈,还是像竹编一样交叉编成鞋子的形状?

  “一被吓到就会不自觉变成海豹,要是缠在脚上好像不大方便。”白义之前验证过,挂在身上的东西变成海豹形态之后不会跟着变形——除了围裙。

  那还是方便脱的编鞋好一些。

  白义尝试用十字格交叉法把一片片细长的叶片编在一起,并特别注意拉紧密,避免以后踩松。

  这个阶段倒是简单,白义很快就编出了很大一块“叶布”,之后在怎么把它变成鞋子形状上卡住了。

  他没有编织更没有做鞋的经验,望布兴叹:“早知道有这一天,我就应该不上大学找几个技术家教……”

  好在白义脑子不算笨,干脆把自己的脚踩上去,然后把“叶布”的边缘拉起来,在脚踝处用提前搓好的草绳绑住。

  试着走了两步,白义自我吐槽:“这完全不是鞋子压根就是个足袋啊!”

  不但又大又丑,而且里面还空荡荡的。

  但有总比没有好。

  白义重新蹲下来,细化了一下“足袋”——把叶子的边缘都和绳子绑在一起,给绳子留了个绳扣,这样就能解开脱下来。

  足袋内很空,白义又找来了柔软的茅草填充在脚底,不但避免了晃动,还让脚底更厚实。

  如法炮制又做了一双,白义在原地走了几圈,还特意找小石子踩了踩,果然只有轻微的硌脚感,不用担心被划伤脚心。

  满意的白义恨不得绕着整座岛跑一圈。

  棕鹰从天而降,变成锐之后诧异地看着白义,脱口而出:“好丑!你变成鸭子了?”

  白义:“……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