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手指插在白义的头发里,扬了扬眉:“醒了?”

  白义看着他和辰之间的姿势、凌乱敞开的衣服。辰附身撑在在身前,那张过于英俊的脸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视角稍微向下一点就能看到相当性感的锁骨。

  白义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下意识向后缩靠在了墙上:“等等、等等!”

  辰没有继续靠近,反而坐直了身体,给了白义足够的缓冲时间。

  白义喘了口气,冷静下来,回想自己刚才以为在做梦的时候说的话,抱着些微的希望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辰回答:“今晚。”

  “那刚才……”

  “不是做梦。”

  “我说了……”

  “你说了你喜欢我。”

  “……”

  “我也说了我喜欢你。”辰笑眯眯地问,“还有问题吗?”

  白义感觉自己的脑袋可能已经和火山一样爆炸了。他变回了海豹,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肚皮下面,假装自己是只鸵鸟。

  但总不能一直做鸵鸟。

  白义平静了一下情绪,把脑袋拔出来,控制自己冷静地道:“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辰扬眉:“谈吧。”

  看辰这么配合,白义反而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他酝酿了一下台词,道:“我先说一下,其实喜欢有很多种,你对我的喜欢可能和我认知的喜欢不一样。”

  辰笃定地道:“想和你交配的那种喜欢。”

  白义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人表述太直白真的遭不住。他试图掰正辰:“欲望和喜欢也……”

  随后他听到辰说了下一句,“想一辈子都和你交配。”

  白义听着这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情话,愣了好一会,才捂住了自己的脸:“再等等。”

  他得缓缓。

  同时白义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以为他只是对辰有些小小的动心,还处于可以收起来的状态,结果没想到辰简单两句话,就让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喜悦,差点就要从脸上溢出来。

  这下可栽大了。

  这一次辰依然给了

  他足够的时间接受。

  白义重新冷静之后,找回了思维能力,艰难地道:“虽然这么说,但我要想表达的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辰“哦”了一声:“你不喜欢我?”

  “……也不是。”白义感觉自己的脸又在发烧,但没有说谎。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他也不至于要吞回去:“但是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不是说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的。”

  辰点点头,没有说话。

  白义感觉自己说这话有点渣,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就算我确实喜、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但我们的情况比一般人更复杂,不适合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辰再次颔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动了动眉毛:“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不想跟我交配?”

  白义没跟上辰的思路,脸烧得更厉害:“啊?”

  辰看着他,目光平静而真挚:“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

  白义为难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声吐出了一个“想”字。

  辰的外貌与身材都是白义见过最好的人,在已经动心的情况下,身为成年人的白义说没有某些想法完全是自欺欺人。

  只是说出口之后白义还是撑不住自己的羞耻心,变成了海豹——至少有毛毛挡住自己爆红的脸。

  辰看着红彤彤的海豹,忍不住笑了一声,考虑到白义的自尊心,很快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们现在的状态,和在一起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海豹头愣了一下。

  他现在和辰睡一张床,一起做饭吃饭,一起出门,一起回家,分别的时候会惦记,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和白义所知晓的情侣生活对比,他们好像只少了那一层最关键的亲密接触。

  白义顿时明白辰刚才那个问题的含义:他们这个状态和真正在一起只差了亲热,那白义纠结的难道是不想和辰亲热?

  “不、不是这个问题。”白义抬起脑袋,辩驳道,“在一起……对你们而言是结对,代表的不仅仅是生活状态的转变,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责任。”

  辰挑了挑眉:“你不想对我负责?”

  “……

  ”白义打了两个滚,“我该怎么说才好?”

  辰伸手挠了挠海豹的胖肚子,没有继续逗他:“我知道,你是害怕有一天你会返回你原来的世界,担心留下我,是不是?”

  白义愣住:“你知道?”

  辰含笑把海豹揽在自己的怀里:“当然知道。你不是只顾着自己心意、不考虑后果就行动的人——刚巧,我也不是。”

  白义趴在辰的大腿上,疑惑地“嗷”了一声。

  “我给你讲讲清河的事情。”辰抚摸着海豹柔软的脑袋,沉吟片刻,开口道,“清河也是我们的兄弟之一,和水洲一起诞生,用兽人的方式打比方就是双胞胎。他的岛上河流众多,因此清河部落的兽人过得都很好,和清河的关系也很好……直到清河喜欢上了他部落里的一个亚兽。”

  白义仰起头,静静地听着这个故事。

  “那个亚兽也很仰慕强大、聪明、博学的岛神,很快就和清河结了对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生育了两个幼崽,从能在河水中像鱼一样穿梭的年轻亚兽,逐渐成熟、苍老,最后自然老死在了清河的怀抱里。”

  听到这里,白义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至少对于那个亚兽来说,他渡过了幸福的一生。”

  辰点点头:“是的。但对清河来说不是。我们的寿命太过悠久,亚兽几十年的人生是他的全部,可是对清河而言,那只是一小段快乐的时光,短暂到还没来得及细细品位就已经结束了。你猜后来清河怎么样了?”

  白义沉默片刻:“想来不太好。”

  辰点点头:“他把岛上的兽人都送去了水洲那边,然后自己去了外海,再也没有回来。”

  岛神们只有在大陆庇佑之下的内海才能正常活动,一旦去了外海,很快就会耗尽生命力随后沉没。

  白义听得沉甸甸的:“所以,还是一开始就不在一起的好。”

  辰笑了:“我不这么觉得——白义,我和你认识了多久?”

  白义估算了一下时间:“大概两年?”

  “如果我们在一起,最多的时间应该和清河那边差不多……所以其实差不多,两年或者几十年,对于岛神的生命而言都是很短的一瞬间,区别仅仅只是对这一瞬间的意义。”

  白义抬

  起头看着辰的眉眼,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你的意思是,我就算提前回去我的世界,和在这个世界老死,对你来说都是很短的时间?”

  辰再次笑了起来:“时间上确实,但意义不一样——我可以告诉你,哪怕你一直都不同意和我真正在一起,现在就返回了你的世界,这两年的时光对我来说都永远不会忘记,相当于我的一生。”

  短短的刹那足以贯穿漫长的生命。

  白义怔住了。

  “而且,我和清河不一样。”辰转头看向了外面已经露出曙光的天空,“清河在遇到那个亚兽之后,心里想的就只是那个亚兽了,但我心里不只有你,还有我背负的责任。”

  背上的兽人也好,沉睡的父亲也好,逐步走向灭亡的兄弟也好,都是辰主动承担、并不打算放下来的责任。

  白义眨眨眼,终于明白了辰想说什么。

  辰想告诉他,就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和永恒的生命比起来太过短暂,或许他会悲伤、会遗憾,但他会带着对他的怀念一直走下去。因为他们都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需要完成的事业。

  能够一起走的路途就牵起手,到了分别的时候就挥手再见,带着怀念继续走下去。

  想明白这一点,白义呆愣愣地看了辰一会,把脸埋在了辰的怀疑,小声道:“你这么说,我还能说什么?”

  如果走在一起的风景就是辰以后的宝贵回忆,那么他晚一些牵起辰的手,就代表给辰留下更多的遗憾。

  太狡猾了!

  这样他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白义在辰怀里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又想哭又想笑。

  辰把他抱起来,让海豹脑袋和他的眼睛对视,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海豹的胡须动了动,白毛毛都遮掩不住下面的桃艳。白义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怦怦跳的心,回答道:“嗯,答应了。”

  辰凑过脸来,在白义的嘴巴上轻轻亲了一下。

  白义觉得自己好像要熟了,下意识变成了人形:“等等、天已经亮了……”

  “不急。”辰等的就是这个,一反之前温柔的引导,握住白义的手,手指强势插入白义的指间,与他十指相

  扣,将白义箍住,碧绿色的眸子中闪烁着一些危险的东西,“还来得及。”

  ……

  辰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出竹居,在竹岛的地上挖着竹笋,准备去给白义做早餐。

  黑发如瀑披散下来的黑岩坐在竹林中的石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拿下了?”

  辰心情很好,于是很大度地不跟他拌嘴:“回来得这么快?”

  “这次没有找到纳塔,所以先回来休息一下。”黑岩含笑道,“幸亏回来得及时,否则都听不到这么精彩的表白。”

  辰扫了他一眼:“你是来说废话的?”

  “那倒不是。你之前和义在我面前说得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黑岩微微一笑,“没想到只是在我面前装样子,骗我入伙。”

  辰对自己以前的谎言揭穿没有任何羞愧:“那也是为了你好。”

  “行。”黑岩失笑,“我只是提醒一下,身为岛神,我们拥有一次对岛上生命形式进行调整的权限的——这其中就包括对生命成长的修改……简而言之,延长寿命。”

  辰碧绿的眸子落在黑岩身上,停顿了片刻才道:“我当然知道。只是这种调整并不是完美的。”

  他们对生命形式的调整无法超出限制,比如不可能让某个兽人又耐热又耐寒力大无穷还能永生。尤其是在寿命上更是如此。延长寿命就代表延缓生长过程,不是简单提高寿命上限就行。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去找一下义的兽形品种的来源。”黑岩点了点额头,“我只在再往北很远的、海面都结冰的地方见过兽形是海豹的兽人,不知道义为什么会跑到你那里去。”

  辰拔起一根竹笋,沉吟片刻才道:“我会和他商量的。”

  黑岩提醒之后就优雅地起身:“焰是不是也在你这里?听说他变成兔子了,在哪里?”

  ……

  红毛兔子住在了焰部落之后,整个焰部落的人心立刻稳定了下来。

  他们人没有少,岛神也回来了,除了换了一块没那么热的地方生活,不还是他们部落么?

  何况白光岛的生活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在白光岛上不需要狩猎,当然也不能指望岛神,而是要参与种地、纺

  织或者打铁之类的工作中,赚取白币之后从部落里购买食物或者工具。

  有些工作虽然比较累,但也有些工作就算亚兽和幼崽也能做。

  经过这段时间部落里翻天覆地的变化,焰部落包括首领石在内的大多数人也警醒了:他们不可能一直依靠岛神。

  所以就算辛苦,焰部落上下也开始摸索新的生存方式。

  而完全不需要狩猎就能吃饱又吃好的白光部落自然成了他们虚心学习的对象。

  “焰岛能不能实现正面循环,就看火山彻底平息之后的土质如何。”白义眺望着跟在岛屿后面的那团乌云,“火山灰倒是很优秀的肥料,只是得结合具体的环境来看。”

  等到因为火山喷发萦绕的火山灰全都落下来,就可以上去检查一下土质,之后移植不同的作物上去看看种植的效果如何。

  白义这两天问过辰和焰现在焰岛的情况:因为熔岩与火山灰结合成新的陆地,整座焰岛的面积扩大了接近两倍,几乎和现在挂了几个副岛的辰大小相近。

  这样广袤的土地,就算只有四分之一适宜种植,也足够养活焰部落的人。

  白义还特意动用了生命之泉,制作了火山树的种子。

  他在焰岛上接触过这种生活在火山地区独特的植物,木质结实沉重,而且非常耐火,是很有用的建筑用木材。

  虽然焰岛上的火焰树已经在熔岩中付之一炬,但只要白义接触过的,就能用项链和生命之泉重新造一份。

  这些火焰树种到了现在焰部落的住址,让他们愈发感觉到怀念与满足。

  白义让木工队试过用火焰树的木材制造家具或者木桩,得出的结论是这种木头除了因为太过沉重不适合做船只之外,简直是目前所有木材的上位版。用火焰树木头做出来的东西结实耐用,不怕火不怕水,做桥梁都能撑得住很重的车。

  对此白义也相当满意——不只是因为多了一种优秀的木材料,更在于将来焰部落多余的土地完全可以全部种植火焰树,作为专门的木材生产基地。既能给焰岛提供生命力,又能提升兽人们的生活水平。

  除此之外,白义还发现火焰树有个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用途:造纸。

  火焰树的叶片天然就有种纸质

  的柔韧感,表面也很平整,用力撕一下能够看到里面细密的纤维。

  白义之前就在考虑他们是时候弄些纸出来,只是没得空去研究,原材料也只有现在岛上那些。

  他本来想等到这批水稻收获之后的稻草去煮纸浆,但现在火焰树的叶片似乎也是很好的材料,白义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尝试。

  把火焰树的叶片晒干之后干净,用新做出来的大铁剪刀剪碎,之后放入大锅中煮——这口大锅是白义向打铁队订制的,恐怕是这个世界的第一口铁锅。虽然又厚又笨重,但导热性能良好。

  等到叶片都被煮成浆,灭火之后等温度放凉一下,再用巨大的木锤去捣,把煮烂了的叶片彻底捣成微稠的纸浆。这也是为什么要用铁锅来做,陶锅太容易损坏了。

  经过粗网眼的滤网一次过滤之后,再把纸浆均匀地撒在纺织细密、用木边框夹紧的网布上,静置晾晒。

  等到完全干燥之后揭下来就是一张柔软的纸。

  尽管失败了很多次,最后还是成功了。白义拿到第一张纸的时候别提有多感慨和满足。

  别看这一张小小的纸,其实是站在了部落多少智慧与成果的肩膀上呢?

  铁锅、网布、带钉的木边框,只有部落里的其他技术稳定并高效,才能让纸张这种承载文明进步的载体出现。

  想来文明就是如同垒金字塔一样,将石头一块块地搭在之前的石头上,才能一点点向上攀登。

  在造出第一张纸之后,白义没有停下研究的脚步,通过尝试放置不同的植物纤维,来研究不同的纸张配比,最后大概造出了三种纸。

  第一种是柔软、吸水性很强的草纸,和现代的卫生纸类似,用来擦干净脏污。现在部落里的兽人亚兽们排泄之后的清理还是用树叶或者杂草,清洁程度白义只能很含蓄地表示不太够。但毕竟现实环境在,他也只能提醒兽人们多洗澡。

  现在有了草纸,擦拭起来就干净多了。只是现在草纸的生产效率和产量还不够,不好普及,白义打算继续深耕一下,好把制作工艺提上去。

  第二种是用来糊窗户的韧纸。这种韧纸里加入了天然橡胶,完美地和纸浆融合之后,大幅度提高了纸张的柔韧与弹性,甚至隐约有些半透明,能够看清

  纸张背后的人。白义不清楚地球的橡胶制作工艺是不是也是这样,但天然橡胶和火焰树纤维确实是极好的搭档。

  这种韧纸用来装裱窗户,避免了全木窗户带来的死气沉沉和憋闷,很快部落里就都换上了这种纸窗户。

  最后一种就是白义想要的用来写字的纸了,柔韧度适中、厚度适中,挑一只木炭用小刀削成笔的形状,白义时隔两年终于重新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辰就站在他的身旁,低头看着那两个字:“这是你的名字。”

  “对。”白义点点头,“我们使用的文字,我打算在部落里开班教学,你觉得怎么样?”

  辰点点头:“很好,我也要学。”

  白义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不爱学习。”

  之前学数学的时候明明看起来那么抵触。

  辰扬了扬眉:“数学是另一码事。”

  白义忍不住笑了一声:“要等这阵子农忙过去。”

  水稻已经到了插秧的时候,白义研究纸张还是每天盯着农田那边回来抽空搞的。为此他用到的金属工具是辰亲自去打铁队临时制作。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吃大米饭了……”白义才发表完感慨,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亲了一下,受惊一样跳起来。

  辰看着白义捂着耳朵捂不住脸上的红晕,心情极好地勾了勾唇:“还没习惯?”

  白义感觉这个兽人自从他们确定关系之后就开始变得有点不要脸,忍不住控诉:“这怎么习惯?”

  他自己以前都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和脖子会这么敏感,被辰的嘴唇稍微触碰一下就会泛滥起一片红潮。

  辰再次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端正脸色:“我打算继续往北走一走。”

  白义有些意外:“这片海域已经找过了?”

  “找过了。”辰道,“这一次会往北走很长一段路,估计会变冷不少。”

  “走这么远?”白义记得辰之前移动很谨慎保守,要保证在海域中寻找大陆的沉睡线索,还要确保岛上的气候不会进行很大的转变,这次怎么这么大胆?

  “要去北面找找你的同类。”辰伸手揉了揉白义的脑袋,“你不想找他们?”

  白义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对原身为什么流落到热带地区确实很感兴趣。只是这种兴趣抵不过他的顾虑:“要找到极地海豹,现在岛上的这些作物恐怕很难存活得下来。”

  辰点点头:“所以我会等再成长一次之后再开始动身。”

  白义倒是没有觉得意外:“你又要成长了?”

  随着春天到来,岛上的耕种开始,辰的头发一日比一日浓密而灿烂,宛如在头顶开了个染坊。所有从生命之泉起点诞生的种子繁衍出的作物都在给辰提供生命力,辰能够再次升级也不令人意外。

  辰弯了弯唇:“这次成长之后会有些比较有趣的能力,你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