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义醒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对面正对着的庞大岛屿。
辰说过这次会靠得比较近，但是白义没想到有这么近。
他甚至能看到对面岛上空飞舞的鸟——大概都是些兽人，还有一些正在缓慢地向这边飞。
白义一骨碌爬起来，赶紧跳出竹居，顺着河水游到了海滩，正想怎么表达他们的善意，就看到棕鹰从他的头顶掠过，向对面的岛屿飞去。
飞进那群鸟兽人群中，彼此盘旋了半晌，慢慢落了下去。
白义眨眨眼：这算是好了？
他放松下来，不一会就看到对面的树丛里钻出一只大黑熊，对着他挥了挥手。
重出现，白义就放心了不少，想了想，正要去找找岛上的木筏，就感觉身下一阵晃动，脚下踩的沙滩忽然分裂出来，带着他向对面岛上漂去。
白义一怔，随后蹲下来拍拍地面，笑着道：“多谢啦。”
辰的轻哼声在他耳边响起：“我尝试一下叫醒白沙，你自己过去吧。”
在辰的帮助下，白义很快抵达了白沙岛。
和之前重描述的一样，白沙岛的海滩上全都是白沙，踩上去轻柔细腻，非常惬意。
重走了过来，表情憨厚沉稳：“没想到你们居然到这里来了。”
白义笑了笑：“岛神有事情要走，顺便来你们这里看看。”
重知道大多数岛屿都在移动，至于后一句话，见识过白光岛的岛神如何宠溺这位首领之后，他倾向于是真话。
“既然过来，就让我们好好招待你们。”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们白沙岛有种白鱼比较特殊，请你们尝一尝。”
白义当然不介意。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重说的这种“白鱼”不是下海捞，而是在岛上的湖泊和池塘里。
重带着白义来到一个大概有三百多平米的小池塘，指了指水中悠然游动的白色鱼影：“就是这个，味道很好。”
白义仔细看了看，目光被周围的兽人们吸引。
几个兽人正在池塘变，手里捏着一些似乎是晒干的什么东西，往池塘里丢。几条白鱼从水面跃起，抢下了那些东西。
白义疑惑地问：“这是在投喂？”
重点点头：“我看过你们岛上养的山羊和山鸡，感觉很靠谱，回来后也研究过——白沙岛没有苏那样有天赋的兽人，我们就选择养大湖里的白鱼。”
他指了指面前的小池塘，“我们抓了一些白鱼放在这些池塘里，又尝试用红薯皮去喂，折腾了好久，这些是养得最肥的。”
白义有些惊讶：重确实很有脑子，居然能想到饲养这个环节！
在种植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饲养家畜会面临和兽人抢食物的尴尬问题，所以之前的几个部落白义都没教导他们饲养，打算等他们的地切实种起来再说。没想到重已经举一反三，开始养起了鱼。
确实啊，鱼只要在池塘里也跑不掉，本身水域就有小虫小虾米之类的天然食物，兽人在此基础上养鱼，耗费不多，就算没养成功也没啥亏损。
重亲自下水捞了几条最肥的白鱼，又亲自处理干净，在肚子里塞了浆果，上火烤。
白义注意到他还用几根树枝把鱼绑的紧紧的。
重笑着解释：“白鱼烤着吃最好吃，但是一烤容易散，用树枝夹着更好。”
这些树枝在鱼肉熟透之后也变得焦黑松脆，一掰就能掰断。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天然带着一点清香，让鱼肉的油腻感少了很多。
白义对白鱼的口感非常满意。淡水鱼可能没有海鱼那么鲜，但独特的柔软肉质和丰富的油脂让它特别适合烤制。
白义甚至想到这种鱼可以先烤之后加汤煮，做成烤鱼火锅，把其他的蔬菜之类放进去煮，味道一定更好。
重准备了三条烤鱼，给了白义一条，自己吃了一条。白义还以为他留一条是供奉岛神或者给祭祀之类的重要人士，没想到过了一阵子，天上落下了棕鹰，变成了锐。
重拍拍地面，指了指最后那条鱼：“给你留的。”
锐不知道去干什么了，脸上出了一层薄汗，表情倒是很高兴，对白义打了个招呼，大大方方坐下来吃。
白义看重还特意帮锐摘掉了鱼头，顿时笑道：“你们感情还挺好。”
重点点头：“锐从小跟我一起长大，除了父亲和亚父，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他。”
这话听着gay gay的啊。白义暗地里吐槽了一句，想起兽人们大多都表达得很直率，没当回事：“当初锐自己跑到我的岛上，我还以为他和部落里闹翻了。”
“锐在岛上人气很好，很多亚兽都喜欢他。”重看了他锐一眼，“不过他想出去闯荡，我也不会拦着他。父亲当初对我们就是放养，他认为人要独立才能学会思考、变得强大。”
锐放下烤鱼，有些尴尬地道：“这些就没必要在首领面前说了。”
这倒是还好，锐害怕白义把当初靠辣椒水就把他抓住的事情抖出来，那可就太搞笑了。
好在白义知道锐在发小面前好面子，没有提起这件事：“这一次岛神要去的地方比较远，我们还会继续向你们购买白沙，但每次运输的时间就会长一些。”
重怔了怔，微微皱眉：“多远？”
“不好说，会到比现在冷一些的地方。”
重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他才轻轻叹息一声：“这么说的话，以后可能很难再见？”
白义倒是不这么觉得，只是考虑到兽人们这个时代、尤其是海域上交通的艰难，也能理解重的感受：“我们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重笑了笑，很快收起了多余的情感，思考起来：“这一次你们要走很远，过来是想交换什么东西吗？”
“嗯，之前你们不是换走了一些白币吗？如果需要的话，我这里可以换粮食。”白义看到白鱼之后也有了想法，“再就是我们可以留几只羊和鸡给你们，换一部分白鱼。”
既然重已经有了养殖的想法，白义就打算把羊和鸡的饲养经验也教给白沙部落。
重失笑：“我本来打算送些鱼给你们当做祝福，怎么能用来交换？”
白义也笑道：“那羊和鸡就当做是我们的回礼了。”
两个首领相视一笑。
白义对这个看上去憨厚、其实很聪明也很沉稳的黑熊很有好感，加上还是锐的朋友，又拉近了一些关心，不是单纯把对方当做商业同伴看待。
重沉吟之后又道：“至于白币，先不用换了，我们目前已经渡过了食物危机，红薯和土豆在岛上长得很好，加上饲养白鱼和狩猎，现在不但能吃饱，还能剩下一点。这些白币暂时留在我们这里，回头需要的时候再找你们换。”
这番话的意思是重不但对白义的货币体系有足够的信心，也相信他们将来还能继续交流和交易。
重补充道，“这次你们买白沙的话，我们想买一些陶器。”
白义没有拒绝：“当然。烧陶的技术我也可以告诉你，不过可能不是很容易。”
光纯净粘土的制造，靠人工就非常麻烦，白光岛的陶器出产率高，也是辰特意开辟了一个山洞专门生产粘土。
两人正事说完之后，重叫来了白义也认识的斑，让斑带着白义在白沙岛上参观参观。
等白义离开之后，重才看向了锐。
锐已经吃完了烤白鱼，正在舔手指：“比你以前做的好吃。”
“跟你们那边学习，提前腌过。”重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锐皱了皱眉：“什么你们我们的。”
他以前也是白沙部落的一员，听重这样边界分明地强调有点刺耳。
重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打转，问：“刚才我和义说的那些，你听懂了多少？”
锐茫然：“什么？”
重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没听懂，微微叹口气：“你自己出去闯荡，去了一个好部落，但是没学到多少做首领的经验啊。”
锐现在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和白义、重这种动脑子的首领之间的差距，但听重这么说还是有点不爽：“学不到就学不到，不做首领也不会怎样。”
重怔了一下，端详了一下锐，确定他不是随口说的，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你要是不想做首领的话，要不要回白沙部落来？”
锐皱眉：“怎么，怕我抢你首领位置？”
重摇摇头：“我倒不怕这个，只是不想和你因为部落的事情产生冲突。”
锐回忆了一下，发现以前大多数事情都是重让着自己，也就说不出什么话来，哼哼两声，才道：“部落现在还需要我。”
重默然，片刻之后才道：“以后还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再见面。”
“你们没羽毛的就是不够方便。”锐抓住这个机会扬眉吐气，“我想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拍拍翅膀飞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的和亚兽幼崽带东西”
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暂时不考虑。”
“你都当首领了还不考虑？”锐有些奇怪，随后有些遗憾，“我想要个亚兽好久了，可惜白光部落没有合适的。希望去了新的地方，能找到合适的亚兽。”
重默然，许久之后才道：“那祝你成功。”
“当然。”锐理所当然地锤了锤重的肩膀，“到时候我会带着他们一起来看你的。”
重勾了勾嘴唇，没有说话。
白义在斑的带领下，绕着白沙岛转了半天。
白沙岛的海滩面积特别大，全都是白沙；岛上的泥土偏白，粘性比较大。白沙岛的中间是一座大湖，湖水里有好几种鱼，只是数量都不多。
按照斑的说法，之前暴风雨的时候死了一批鱼，暴风雨之后部落又捞了吃一批，要不是从白光部落换来了粮食，剩下的鱼也都被吃光了，根本没有养殖的机会。
“只有白鱼好养活。”斑指了指湖水中的一条青色的鱼影，“像青鱼，肉不好吃，而且不吃我们给的鱼食。”
白义想了想：“也能卖给我们几条吗？”
斑笑着道：“首领说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对于雪中送炭的白光部落，白沙部落所有人都满怀着感激——虽然靠白沙水泥他们撑过了暴风雨，但要是没有粮食，他们肯定也会有些年老的人饿死。
白义没有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除了鱼，他还要了一些白沙岛上特有的植物。
这些植物对岛屿未必有很大的作用，白义的目的是让辰的岛屿拥有更丰富的物种多样性，这样哪怕将来辰不再拥有生命之泉，岛上的生态系统也能更稳固。
白义回了一趟辰那里，用竹筐带了很多陶器，每层陶器之间还垫了一些灯芯草的垫子，一并送给了白沙部落。
晚上吃的还是白鱼，白义这次用稍微浅一点的锅为兽人们演示了怎么做烤鱼火锅。
鱼肉在烤熟之后再用汤煮，口感变得绵软许多，仍然不乏油脂的焦香，连带汤汁也浸出香气，让汤里一起煮的红薯叶、土豆片等变得几乎和鱼肉一样好吃。
白义还分享了葱油饼给白沙部落的人。将葱油饼撕开泡在鱼汤里，滋味让人能吃下一整锅。
重尝了几口，眼前一亮，询问白义是怎么做出来的——得知要用面包果再次加工，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义送给他们岛屿的面包果树已经长高，结出的第一批果子也已经重新种了下去。但就算这些树再结果，数量也远远不够当做他们的主要食物，怎么舍得拿去加工。
人多的部落同样压力也更大。
吃饭的时候辰非常准时，就差把整个锅都吃下去——这还是他在外人面前稍稍压抑自己的结果，不然白义怀疑所有的加起来不够辰填牙缝。
辰一边吃一边看着白义和重交流部落发展心得，听了半天有点不爽，低声在白义耳畔道：“就这么喜欢这头熊？”
白义很想拿餐巾纸给他擦擦嘴上的油，嫌弃地推了一把：“别靠这么近……聪明人我当然喜欢啊。”
辰轻哼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不聪明？”
白义感觉辰最近杠瘾发作，也不知道是不是成长太快进入叛逆期，只能顺着毛撸：“聪明，兽人怎么能跟你比，是不是？”
辰这才满意地坐回原处。
重的目光在白义和辰身上落了落，神色有些微妙，夹杂着一丝恍然。
这时斑小跑着来到他身边，小声道：“首领，白光部落的首领这么优秀，要试着撮合一下我们部落的亚兽吗？”
重摇摇头：“不要招人烦。”
斑有些迷惑地抓抓头：这有什么招人烦的？这个年纪的兽人不都想亚兽吗？
晚上白义睡在了重为他们准备的帐篷，看起来还相当大，似乎是个双人帐篷。
看重直接把他和辰安排到一起，白义有点感动：“白沙部落的帐篷这么紧缺，还特意匀出大帐篷来给我们睡。”
辰十分自然地坐在帐篷上，脱掉了白义给他做的那条斗篷，露出健康而有型的肌肉线条。
白义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停在辰的脖子以上：“白沙岛神的情况怎么样？”
辰端起旁边的竹杯喝了一口水，摇摇头：“叫醒了一小会，说了点话。”
白义期待地看着他。
“白沙说他不在意兽人们种什么，也不在意兽人们怎么样。”辰耸了耸肩膀，语调很平静，“他说醒一次会消耗他很多生命力，下次除非我有生命危险、或者能够联系上父亲，否则不要叫他。”
虽然有所预料，但白义还是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现在种植的作物的生命力不能让白沙岛神满意吗？”
“我说白沙懒不是表象。”辰道，“他是真的能不动就不动，上一次醒还是我诞生不久，来建议我跟他一起睡，他可以驮着我。”
白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纵然有点失落，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对你倒是挺好。”
辰撇撇嘴：“把我当小孩子而已。”
嘴上这么说，白义还是看得出来辰的表情缓了不少。
“岛神完全不动也不是坏事。”白义想了想，最后倒也觉得放心不少，“稳定的自然环境对于农业发展来说很重要。”
至少白沙部落可以慢慢摸索适合他们岛屿的农作物，以及如何让这些农作物生长得更好。
辰揉了揉他的头：“别想那么多了，睡觉。”
白义确实有点困了，在辰旁边躺下。
以前出海航行，挤同一个房间的事情常有，甚至碰到风雨也有几个人窝在一张床上打鼾的经历，所以白义本来没有在意和辰同床。
直到辰手臂一捞，把他抱在了怀里。
白义的脸贴着辰温暖的胸膛，困意瞬间不翼而飞：“你干什么？”
辰看了他一眼，似乎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我不用睡觉，顺便玩一玩你。”
要是被别人听到这话，那可就太糟糕了！白义腹诽了一句，立刻选择变成了兽形。
有了毛毛的阻拦，趴在辰光裸的胸口就显得没那么别扭，就能睡着了……才怪啊。
海豹头嘟囔了一句：“好热。”
辰挠了挠海豹的下巴，顺着挠上了脑袋。
白义忽然感觉辰的身体变凉了许多，像岛上清澈的河水，又想沾着晨露的石头，靠在上面无比惬意。
他本能地向辰怀里拱了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来都来了，白义还聘请了那三只河狸兽人帮忙多做了一些轮子备用。
临走之前，重忽然找到他问：“你们部落还缺不缺人？”
白义以为重这边也有无处可去的兽人：“当然，我们一直很缺。”
重点点头，指了指那边站着的年轻兽人：“牙想加入你们部落。”
白义认出这就是三个水獭兽人之一，顿时有些吃惊，看了重一眼。
重笑了笑，解释道：“牙的兽形在我们岛上发挥不出最大的用，他觉得在你们岛上做那个木工活的时候特别开心，喜欢看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被别人用。其实另外两个水獭兽人也想去，只是他们都不舍得离开熟悉的岛。”
原来是成就感。白义明白这种感觉，但有些顾虑：“这样很久才能回来。”
提到这个，重也有些惆怅：“这也没办法，总会有分别，只能期待还能再见。”
白义和牙聊了聊，确定他是真的想加入白光部落，没有拒绝的理由。
牙高兴的同时又露出了有些决绝的表情：“以后你就是我的首领了。”
白义记得这小伙子很活泼，有些哭笑不得：“没必要吧。”
牙重重地叹了口气：“听说加入白光部落就代表找不到亚兽，所以他们两个才没加入的。”
“……”白义嘴角抽了抽，“这是哪来的说法？”
“锐说的。”牙毫不迟疑地卖了朋友，“首领，你放心，我坚持得住。”
“……谢谢。”白义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们岛上的兽人和亚兽比例确实差距很大。
总结了一下原因，大约是因为他们岛上主要人口来源都是捡的流离失所的人，不是说亚兽不会流离失所，而是因为一方面亚兽很难在海难中幸存，另一方面亚兽也更容易被其他部落接纳。
白义想起自己在白光部落内看到的情况，兽人比亚兽要多一些，看来这个世界亚兽数量本身也确实偏少。
这样下去他们白光部落除了自带亚兽加入的，怕是真要成单身部落了。
对比白义只能自我安慰：没关系，首领也单着呢，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部落发展中去吧。
告别白沙部落后，按照距离，他们抵达了红叶部落。
这一次他们没有靠得那么近——红叶不像白沙一样睡着，不用靠近也能和对方说话。
白义还以为会像上次一样由辰护送过去，没想到刚到码头，就看到红叶站在码头和辰面对面交谈。
白义一怔：“红叶怎么过来了？”
红叶看到他，笑眯眯地挥挥手：“不过来怎么能吃到你们最好吃的东西？天天听那些兽人们说在白光部落吃到了什么好吃的，我都想被雇佣来给你们干活了。”
辰笑得略带一丝自傲：“可以啊，我还缺个干苦力的。”
红叶回怼：“就是因为你太小了，所以部落人才少。义，我看你还是搬到我岛上来吧，我这里人多。”
白义当然站在辰这边：“我觉得辰挺好的。”
辰昂了昂下巴，露出满意的表情。
红叶扫了这个志得意满的弟弟一眼，忽然笑了一声：“辰，我有一个疑问。”
辰挑了挑眉，示意红叶尽管来。
红叶看看白义，托着下巴问：“我们的名字都和部落保持一致的——辰，你什么时候改名叫白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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