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疏影被艾叶的说法惊得目瞪口呆, 忍不住惊叫出声。

  “是,当初陈少爷是这么说的。我就在旁边。”艾叶绞着手指,垂目道。

  “那还不去备水!”傅疏影厉声道, “寒潭水,什么是寒潭水?”

  因为着急,她现在十分焦躁,对人也失去了往日的温婉。

  “我也不知道,陈少爷没说。”艾叶快被吓哭了,但想起少爷,他又不得不说, “是不是越冷的水越好?今日下了霜, 院子中水缸里的水不知算不算?”

  “可是夫人, 陈少爷也说了, 寒潭水对人伤害很大的……”

  那日陈茂并没有说什么叫寒潭水, 只说那样降火伤身, 让少爷到青楼要两个姑娘或者小倌回家里备着。但少爷没放在心上,没有管这事。艾叶也不想自家少爷因此受到半点损伤,故而又急忙道。

  “那要怎么办?”傅疏影眼睛猩红, 望着被燥热折磨得全身红得发紫儿子,“难道我要看着他就这样吗?这样下去少爷会受不了的!”

  傅疏影眼角泛着泪光。要不是考虑面前还有个艾叶,她都要忍不住大哭一场。

  正值壮年, 对自己情深义重的丈夫没了,现在唯一的儿子又遭受这样的祸事, 她真的是欲哭无泪。

  “陈少爷说,只要少爷把欲望抒发了, 就会没事。”艾叶这会也顾不得害羞, 将当日陈茂所言一一道出。不过真说出来, 还是很不好意思,羞得低下了头。

  “……”傅疏影一时无语,半晌道,“但现在家里也没个丫鬟,也没个可以使用的双儿奴婢……”

  艾叶噗通一声跪下:“夫人,其实……其实,奴婢是双儿……”

  看到时昭饱受折磨的样子,艾叶再也忍不住交代了自己身份的实情。当年时昭从牙人坊将他救下,他就像一株艾叶见到的阳光。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今生今世,不管世事如何变化,都要追随少爷。

  他本来就心仪自家少爷,如今时昭有难,他又怎会见死不救,选择明哲保身。

  傅疏影以前只当是两人行止有了偏差,却没想到艾叶竟然是双儿。听到艾叶这话,她顿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艾叶一咬牙,解开自己的衣衫,给时母看肚脐上分辨属性的红痣:“夫人我是双儿,只是没有孕痣……”

  时母盯着艾叶看了半晌,以往大家族主母修养逐渐占了上风。表情很是冷漠:“少爷知道吗?”

  艾叶摇了摇头。

  “你们没有……”时母有些不敢置信,他一直以为儿子纨绔本性难改,是不是兔子吃了窝边草。但倘若以前艾叶真有什么不轨图谋,自家儿子不会不知道他的真实属性。

  艾叶垂头道:“少爷是真对奴婢好,但是奴婢以前从来不敢有半分僭越之举。我和少爷没有主仆以外的任何关系。”

  此前时母找他几次闲谈,艾叶心知时母对他有了不好的看法,但却都藏在心里,没有半点怨怼。如今救少爷要紧,他怕夫人误会两人的关系,顾不得许多,这才解释起两人的关系。

  这些话语与自己此前的认识又很大出入,一时间傅疏影心中五味杂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听着耳边儿子痛苦的声音,心里只纠结了片刻:“好生伺候少爷,以后我不会亏待你。”

  是了,不管这小婢子心中是如何打算,但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要救儿子。

  “是。夫人。”艾叶低声应道。

  时母出门把房门带上,艾叶落了门栓。当房里只剩下两人时,艾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勇敢了。

  他站在床前,害羞与害怕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迟迟不敢上前。但看着少爷难受的样子,听着少爷难受的呼声。也只是迟疑了片刻,然后一咬牙,哆嗦着手宽衣解带,爬上时昭的床。

  时昭这会已经被药物折磨得神志不清,只剩下动物的本能。他抱着钻在自己怀里光滑的艾叶,眼里闪现出欲望的光芒……

  大概已经没了回头路,这会艾叶倒是胆大了一点。他在时昭的怀中艰难地转过身面对时昭,双手捧起自己倾慕已久的人滚烫、绯红的双颊:“少爷,抱我吧。抱了我,你就不会难受了……”

  “小叶儿,小叶儿……”时昭的房内只听到他理智断片的呼唤声和喘息声。

  傅疏影一夜无眠。

  她不知该作何去想今夜之事,更害怕不是艾叶所说那般,如此耽搁更会加重儿子病情,一直留心听着儿子房中的动静。

  但此后并不再听到儿子难受的呼喊,和房中物什掉落的声音,也没有见艾叶过来汇报,心中又是略感安慰。

  心中百感交集,就那么干坐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兰雨父子和陆宝根都来时家帮工了,时昭和艾叶还没有起。

  “这……东家和小艾叶怎么都还没起?东家是不是昨晚喝多了?但不应该啊,小艾叶那么勤快的人,以往可是起得很早的。”

  陆宝根不知实情,心口道来。看见时母眼角的黑眼圈,吓了一跳:“时婶婶,您这是怎么了?”

  兰雨父子也一脸担心地望着时母。

  时母尴尬地咳了一声,问:“宝根,这荷塘村哪里有大夫?最近的大夫到咱家有多远?”

  “陆家湾就有啊……”陆宝根答道,尔后惊呼起来,“东家是病了吗?”

  看到时母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兰雨猜出点什么。他对陆宝根道:“宝根,你去陆家湾去请吴老大夫来一趟。”

  陆家湾除了陆姓这个大姓外,还有零星几个小姓。吴姓时其中之一。

  “哦,哦……好的。”陆宝根大约也觉得哪里不对,没有再问什么,转头出门回陆家湾去请吴老大夫。

  陆宝根走后,兰雨看着傅疏影,小心地唤道:“姐姐……”

  以前兰雨是唤傅疏影“嫂嫂”的,但傅疏影道:“你我夫君皆已不再,咱俩到没有必要称呼上还遵夫家这边叫法。不如姐弟相称,到更亲近些。”

  这倒不是傅疏影因丈夫不在人世便有什么想法,而是回来后时家族人的做法让她寒心,她懒得与这边的人有所瓜葛。

  于是后来傅疏影与兰雨便姐弟相称。

  傅疏影长叹一声,往堂屋走去:“此前昭儿被刺客刺伤,刺客的刀里有毒药,也有春I药。昨夜,大概是药性发作了。”

  时家进贼之事,世人皆知。后来被时老三一家宣传,荷塘村及其附近村子,没人不知道时昭受伤之事。

  只是不知还有这等隐情,伤人的刀上还喂有药,还给时昭的身体埋下了隐患。

  两人在堂屋里围坐在火炉旁,兰雨也很是不解:“那贼人怎么会在刀上喂那,那种药啊……”

  兰雨想不通,说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

  小荷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正问了句:“娘父,什么药啊?”

  被兰雨打发了出去:“小双儿家的,乱问什么。去厨房做早饭,你时伯母还没吃早饭,等会时昭哥哥他们起床,也才有早饭吃。”

  小荷半懂不懂地带着一脑子问号去了厨房做早饭了。

  “这我也不知,昨夜情况紧急,我就听小叶子说了个囫囵。这小婢子,这么大的事,回来也不跟我说,就让昭儿那么稀里糊涂地扛着。”昨夜的事是吓着傅疏影了,她也是心急,心里是有点怪艾叶没有及时告知她大夫的诊断。

  兰雨斟酌道:“这样的事,他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双儿可能也是不懂。时昭侄儿没说,他也不敢多嘴吧。”

  傅疏影叹了口气:“我也没想怪他。但愿昭儿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兰雨安慰道:“大夫不是说了,解了药性便没事。”

  傅疏影点点头:“但愿如此。”

  复又望向兰雨:“听弟弟这意思,是早就知道艾叶是双儿?”

  兰雨被傅疏影猝不及防的问话,问了个哑然。他原本就不会撒谎,就算是有所准备恐怕也没有别的反应。

  傅疏影一看兰雨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望着兰雨:“你也到挺能瞒的。”

  兰雨听了,蹭地起身,连带椅子都动了一下。他站在傅疏影跟前,结结巴巴地道:“这是,这是小孩子之间的秘密……我,我答应给艾叶保密……我……姐,姐姐,我不是有意隐瞒……”

  兰雨嘴笨,也说不出个什么,只觉得自己隐瞒了待他那么好的姐姐,心中很是愧疚,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副等着责罚的模样。

  傅疏影道:“我说你一个娘父,怎么不介意小荷一个双儿整天跟艾叶一个小汉子同进同出的。想着心不该心大到这种地步啊,原来这其中还真有事。”

  “姐姐,我……”兰雨半句也辩驳不了,只能结结巴巴地不断重复“姐姐”这俩字。

  两人话说到这,便听到隔壁时昭的房间传来开门声。

  “昭儿醒了?” 傅疏影心下一喜,随即起身。

  “那姐姐快去看看。”兰雨急忙道。

  傅疏影到底更关心儿子,听到儿子的消息,赶忙往外走。

  兰雨长舒了口气,要是傅疏影再说下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傅疏影但凡要是再问一句,他怕自己连“姐姐”这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想到方才自己最后的那句应答,也算是急中生智了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下文,前一章增加了700字,增添了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