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在县城买了香烛、贡品, 这会就不在城中停留了,时昭驾车直奔北门而去,出北门前往天和观。

  进入天和观, 时昭搬下车中一应参拜物品。时母带着两人拜见了道观供奉的各路道家仙尊,后向观主说明来意。

  道观本就承担着驱邪除祟的责任,这也是道观收入的一大来源。观主跟时母沟通了一会,很快就吩咐下去,方对时母道:“我们备齐所需之物,立刻便来。居士可先还家。”

  道士不管武功咋样,一般都是有点脚上功夫, 走路是比旁人快很多。与观主道别后, 时昭不敢多耽搁, 驾车随即带着家人归家。

  艾叶喜欢跟时昭坐在外面车辕上看风景, 时昭也由着他, 只是叮嘱坐好。

  回去路过县城的时候, 时昭看到艾叶不减目光中的好奇神色,侧目道:“今日来不及了,要回家候着各位道长。改日少爷带你出来县城转转。”

  艾叶很开心, 答得眉飞色舞:“谢谢少爷,少爷真好。”

  时母在车厢里听着车厢外的谈话和语调,想起上午所见所闻, 更加若有所思。

  回到家中,时昭远远地看到有好些人站在自家门前的村道上, 对着自家指指点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

  不用想都知道, 应是自家昨夜的动静传开了。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不缺看热闹的人, 何况是这样的小山村, 遇到捕快上门这样的大事,那八卦速度就更快了。

  见到时昭回来,大家让开一点路,却也没有散去的意思。有这段时间跟时家熟悉点的村民问:“时家小子,听说昨儿半夜县衙的官差来了,咋回事啊?”

  见有人问话,原本看见主人回来,不太好意思围观,不熟悉的一些陌生人又都靠得近了一点。

  时昭不在意地笑笑,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来了几个眼皮子浅的小毛贼,官府已经把人带走了一个。还有的受了伤,官府正在缉捕。”

  他说话间,有个人接话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们今儿进城,城门的官爷都查得比平时严了。城门外还贴了告示,我找人念了一下。说让咱们老百姓注意点,最近要是看到可疑人等,得赶紧报官。昨夜的飞贼已经有个被抓了,官府的告示上还画了像呢。”

  那人背着背篓,装了些乡下没有的物什,看起来就是刚从城里回来。身旁有几个看似和他一样从城里刚赶集回来的人跟着附和。

  有人帮忙解释,时昭省心多了,也不再管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开了门锁,让母亲和艾叶先下车,从大门进去。他再从侧门把马车赶进去。

  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好像也找到了新的对象,围着几个进城回来的人聊开了。没再怎么追着时昭不放。

  没多久,天和观的道士来了,摆了阵势要做法,撒了很多石灰在地上除血腥味。围观的人基于对道士的敬重和对石灰认识散开了老远。

  县城通告也出了,也就那么回事。没了新鲜感,也不是时家受了谁的欺负打压,没有新的八卦点,大部分人也就散了。

  刺客是死在时昭的房里的,时昭的房内是重点。道士在时昭房内铺了几层石灰,铺了水冲,冲了又铺,反复几次。墙壁各处都贴满了驱邪保平安的符咒,桃木剑也在屋子里不断挥舞。

  直到傍晚时分,阵势才结束。

  时昭留他们用膳,领队的道长道:“虽我道家并不像别的教派那样讲究,但我们还是有很多戒律的。居士的心意我们领了。”

  时昭也懂得这些规矩,并未多劝,只是付供养的时候,多付了些银钱以表心意。前来除祟的到时也很领时昭的情。

  道士们走前叮嘱,屋子里有的地方的符咒,几月之内不要拆除,到了时间,可再请他们来取走符咒。

  时昭自是一一应下。

  道士走后,时家里外又焕然一新。宅子门前,院子里,包括时昭房内的血迹都被清除一空,有的地方还贴着符咒。

  院子干净了,若不是经过过昨夜的一场恶战,如今整个院子都充斥着的一股石灰味,似乎好像昨夜之事只是一场梦。

  屋里屋外浓浓的石灰味,实在是不利于生活,时昭发愁要怎么除去这屋子里的石灰味。

  艾叶看着今日买回来堆在院子中的花灵机一动:“少爷,我们今日买的栀子花和兰花草都有一种清香,不如先种在盆里,放在房间,;以后再买些种在院子里,时间长了,自然可以淡了这石灰味。”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

  时昭觉得可行,和艾叶一起从院子里找了些以前残留下来的花盆洗净,把兰花种上,搬到屋子里。

  栀子花本身有花盆,直接搬就可以了。

  原来艾叶是打算在院子里的小径两旁都种上兰花草,如今只能先种到屋子里了。

  “少爷,我听人说,这种兰花草咱们这里的山林到处都是。不如改日我们上山去找找,还不用花钱,就是费点功夫。”艾叶提议。

  “没问题,明儿上山去看看呗。”时昭应道。

  艾叶想起自家少爷肩上还有伤呢,忙道:“不急这一时半会,改日再去也成。”

  时昭想起自己肩头的伤,答道:“好,咱们先把围墙砌起来。”

  “砌围墙?”艾叶有点不放心,“他们要是再来推咱家围墙咋办?”

  时昭翘起嘴角:“不会了。”

  艾叶不解,一脸疑惑地看着时昭。

  时昭摸摸他的脑袋:“少爷吉人自有天助。”

  艾叶听了很高兴:“那就好,以后家里就安全了。”

  现在围墙没有全部垒上,附近几十丈内又没有人家,晚上他路过院子时,总是有点害怕。

  忙活一阵把花收拾好,也到做晚饭的时间。时昭是不会做饭的,但家里的花菜苗也得趁着夜晚栽下,这样有一晚上的缓和时间会比早上栽更好。

  时昭也是不会种花菜苗的。

  时母道:“艾叶去种菜苗吧,昭儿给他打个下手,今晚娘做饭。”

  “你注意点胳膊。”时母又不放心地提点道。

  时昭有点不放心:“娘,你成吗?”

  时母道:“刚嫁给你爹去青州府那会,他吃不惯北方菜,我也没少做。去吧,娘行的。”

  时昭有点难过,无意中又提起了父亲,让母亲平白难过了。

  种菜苗时,艾叶惦记着自家少爷肩上的伤,根本不让时昭插手。时昭差不多算是在一旁当了大半个时辰的监工。

  晚上吃饭时,时昭对艾叶道:“我那屋子先晾几天,今晚先去你房中挤一挤,明日把客房收拾出来,我再搬过去。”

  艾叶愣了一下,自然是应好。他低头扒饭,耳尖却是红红的。

  时母见此场景,今日心里生起的那点思绪就更多了。

  那艾叶在儿子面前这般忸怩作态,实在不像一个汉子的行径。加之那风一吹的就要倒的小身板,不得不让时母心生疑虑。

  可时母自从早间车厢里吃钉钉糖心生疑窦后,今日已经悄悄盯着艾叶眉间瞧了好多次,也没瞧出孕痣的痕迹来。终是欲言又止,没说什么。

  时昭浑然不觉饭桌上的暗流涌动,夹菜,吃饭,吃得可香了。

  今日又是忙碌的一天,中午又在天和观忙着,午饭一家人都是随便买的饼子对付的。他一个身长八尺的高大汉子,吃那么点东西,这会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足足吃了两碗饭才放下饭碗。

  晚上入睡前,艾叶问时昭:“少爷,我们明儿要去找匠人来砌围墙吗?”

  “去。”时昭很干脆地道。

  除了请匠人砌墙,他还要去县城找药房抓点药。师爷给他的药材有限,今日忙着请道长除祟,明日得去抓药回来,不然就青黄不接了。

  “那我也去。”艾叶高兴道。

  “带你去。”时昭笑道。

  这时门外传来时母的声音:“昭儿,你睡了吗?”

  时昭赶忙起身:“母亲,孩儿不曾睡着。”

  说话间赶忙起身去给母亲开门。艾叶听到问话,也赶紧起身,跟在身后给时母请安。

  “母亲,这么晚了何事?”时昭问。

  时母应了艾叶的请安,对儿子道:“我想找个东西,你来帮我找一下。”

  “好。”时昭把外衣披上,对艾叶道,“你先睡,我帮母亲找找东西,去去就回。”

  艾叶懂事地应道:“好。”

  时昭拢了拢衣衫,跟着母亲往前走,在转角的地方正要往母亲房间走去,却见母亲继续朝前往自己房间走去。

  “母亲?”时昭以为母亲走错了地方。

  “我是想看看你父亲留下来的家产契书。”时母道,“方才在艾叶面前不好说。”

  “哦,好的。没事,我这就拿给母亲过目。”时昭不清楚母亲怎么突然想起要看家中财产契书,但母亲要看,他给便是。

  进到自己房间,时昭打开暗格里一个装着机关的柜子,将里面的物什全部取了出来:“母亲要看哪个?还是一一过目?”

  时母的目光掠过柜子里值钱的财物文书,目光落在一张与其他财产文书不一样的契约上。

  “哦,这是艾叶的卖身契。他说自己拿着不安稳,让我给收着。”

  时昭拿起艾叶的卖身契递给母亲过目。

  时母打开艾叶的卖身契,上面没有额外的双儿标注,生辰日期与早上儿子所言到是对上的。

  时母将艾叶的卖身契还给时昭:“行了,我也就随便看看,你歇着吧。”

  时昭拿着艾叶的卖身契,颇为不解。母亲说要查看家中财物,却只瞧了艾叶的卖身契。他想问点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母亲也说了,她只是随便瞧瞧。自己要问多了,怕不是让母亲伤心。

  时母走后,时昭拿起艾叶的卖身契看了又看。没什么特别啊,就一个小汉子,遂又放进柜子里,关上暗格。

  锁门的时候想起母亲今早曾问起艾叶年龄,难不成是觉得艾叶那小身板看起来年纪没那么大?

  对了,时昭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想来是现在家中人口太少,早上提及艾叶冬月过生日,算了下日子就在下月了。母亲难道是想给艾叶过个生日?

  但今年父亲大丧,年中母亲自己的生辰都没有过,时昭有点想不明白。

  十五岁对双儿和姑娘是很重要的生辰,及笄的年龄;但对一个汉子来说就很普通了。

  在大宁王朝,姑娘和双儿过了及笄就要嫁人了;男子则十六及冠,及冠之后就可以娶妻生子了。

  大宁王朝另有规定,女子与双儿嫁人最晚不能超过二十。除非恰巧二十之前家中发生白事耽搁了,可以延长至孝期结束。否则超了年龄普通女子和双儿在娘家愿意供养的情况下就要被增收高昂的赋税;而卖身奴婢到了二十就要被强制嫁人。

  不过时昭想起艾叶那个小身板,怕是人家姑娘都比他壮实,就算再长一年他也不觉得艾叶能长到同龄普通男子的身板。

  不过家中现在处于父亲的守丧期间,多三年时间宽裕,倒也不用这么急。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昭昭还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