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听着脑中冷冰冰的声音,明白了对方的想法,缓和了语气:“我自有分寸。”

  “分寸二字放在你身上,我都不会写了。”魔君调侃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

  沈羿又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

  他快要气得吐血了。

  “沈庄主生气可以,可别把毒素一起引上来。”裴擒陌冷笑着,“不然你若是真气坏了,本座一定会趁你弥留之际把刚刚未做完的佳事做个彻底,再告诉你的徒弟,你在见到那魔宗宗主后就对他一见钟情,你与裴擒陌不求生同衾,只求死同穴,今晚就要与之殉情。”

  沈羿:“……”

  眼下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只能忍。

  极力压制住内心的火气,他收回掌道:“不悔,你感觉如何?”

  秦不悔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连忙回答:“弟子的伤势已经无碍了!”

  沈羿点点头:“你若是能动,便速速骑马回到剑庄,告诉其他弟子以后要谨慎提防着杨修仪,若再见到他,千万莫要相信他口中的任何话。”

  他虽是认为杨修仪应该还会在路上跟踪他,可是梅花剑庄那边的情况,他也不得不防。

  秦不悔却面露讶异:“师父,弟子虽然有伤在身,但好歹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说不定可以帮帮您的忙呢!能否让弟子跟在您身边?”

  沈羿沉吟片刻,摇一摇头:“我现在无需人陪着,若有的话,我自会飞鸽传书给你。”

  秦不悔见师父的眼神坚定,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点点头,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望着对方策马离去的背影,沈羿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嘲弄的声音:“你对自己的弟子那样温柔,本座也帮过你,怎么从未见你对我有过如此耐心?”

  沈羿嘴角抽搐。

  可这晃神的一瞬间,便被裴擒陌打了个措手不及,五感在眨眼间就被尽数切断。

  裴擒陌重新占用这具身体,就忽然缩成一团。

  “嘶……你从头到脚都像是被人钉了铁锥一般……亏你还能站起来!”

  沈羿没好气道:“谁叫你非要这时强行霸占我的身体。”

  裴擒陌本要发怒,可想到自己本就是想此时替他受着疼的,也就没有吭声。

  忍着剧痛徒步走回山洞,路上听脑中的人没了声音,忍不住问:“说起来,你也见过我那举世无双的容颜,换做别人,被我瞄了两眼就心花怒放,我现在替你忍受着伤痛,你怎么对我还是那般冷淡?”

  他骄纵一世,就连那些与他交过手的敌人都夸过他的容貌武功都无人可比,唯有在这个冷冰冰的人身上,他这一身魅力竟是无处施展,处处碰壁。

  这沈羿不是瞎了,就是块梆硬的石头!

  沈羿:“我当下不仅想对你冷淡,还想割了你那条惹人烦的舌头,若是你不长舌头,我说不定还会对你印象有所改观。”

  裴擒陌先是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哈哈大笑:“原来你只是不喜欢我的舌头,所以单看本座的其他,你还是喜欢的?”

  沈羿:“……你还真是会胡抓重点。”

  裴擒陌断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紧揪着对方道:“瞧瞧本座,就从来不吝啬于承认对你的身体有兴趣,想摸就摸,只有你这张嘴巴死硬,明明早已被本座的魅力折服,就是不肯说……”

  话没说完,他口中突然嗤的一声。

  一口腥膻从唇角溢出。

  裴擒陌捂着胸口,眸光错愕。

  他平生最讨厌毒,现在身上还中着化骨散之毒,只要这散发作一点,就几乎能让他像女子踩了蟑螂那般花容失色。

  “本座突然吐血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是快被毒死了么?!”

  可就在他急切询问的同时,却发觉自己的呼吸在吐出这口血之后,呼吸变得愈发平稳起来。

  沈羿忍不住嘲讽:“那是我逼出的毒血,白痴。”

  裴擒陌一时语塞。

  没想到对方一缕魂魄,还能做到将自己身上的毒素排出体外,害他在对方面前丢了脸。

  裴擒陌边在脑中斗嘴边愤愤回去睡觉,而在黑漆漆的森林中,有一人在后面踉踉跄跄地跟着。

  那人双臂都受的重伤,轻功也受到了影响,还没走几步,突然被一道黑影挡住了去路。

  挡住他的是一个精美的女子傀儡,从头到脚都是瓷白色的,唯有那唇涂上了胭脂。

  杨修仪见状,牙齿都惊得打颤。

  这是天工阁阁主养的女傀儡,可以学人类说话,此时出现在他面前,说明阁主就在这附近。

  他心头一凉,忙跟眼前的傀儡卑躬屈膝:“阁主,我本想带师父回天工阁,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秦不悔,坏了我的事!下次,下次一定会帮阁主把事办好!”

  那傀儡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我送了你那么多机关暗器,你却仍是带不走沈羿,我留你还有何用,现在就送你去上路罢!”

  说罢,它手中亮出明晃晃的刀!

  杨修仪瞳孔收缩,眼看着那尖刀即将刺入他的头顶,忙跪下举起双手:“阁主……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只有我,只有我才知道沈羿有什么弱点!”

  就在这时,那个傀儡将举起的刀子放下,那张可怖的脸也逐渐变得宁静。

  而在此时,半空中响起了另一道男子的声音。

  “好罢,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还不成功,便拿你当我做新傀儡的容器!”

  那空灵的声音说罢,便操纵着傀儡笑着离去。

  杨修仪身体僵硬,嘴唇却是止不住地发抖。

  他本以为投靠天工阁可以让他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可是现在看来,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

  事到如今,师父,弟子只能对不起你了。

  ……

  青衣道人盘坐在山洞内,闭目将体内的毒排出,张开眼睛,却发觉沈羿背着剑刚刚从外面回来。

  “沈庄主,你去哪儿了?我刚刚夜里被身上的疼痛感疼醒了,才发现你不在。”

  裴擒陌见李浮尘状况如此惨烈,便笑着将方才所有事情的经过全部讲了一遍。

  “你,你竟然养出了一个逆徒!”

  李浮尘一时嘴快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出的话不太中听,慌忙捂住嘴,“抱歉,沈庄主。”

  裴擒陌倒是极有涵养,耸耸肩道:“无妨,李道长平日经常待在道观里,人情世故难免要处理得差些。”

  李浮尘脸色一青。

  裴擒陌虽讲了刚刚事情的经过,却懒得多听李浮尘都说了些什么话,只在心中对杨修仪刚刚不让沈羿去天罡宗之事尤为在意。

  天罡宗究竟有什么能置沈羿于死地?

  纷乱的想法一闪而过,他思索不出答案,转而问:“沈庄主,天罡宗既然危机重重,你确定还要去一探究竟?”

  沈羿:“自然,我相信,除了裴宗主你之外,武林中还没有第二人能轻易杀了我。”

  裴擒陌微微挑眉。

  这对沈羿来说可能是句实话,可是在他这等对于追求武学之人的认知中,无疑是最强烈的赞美。

  尤其夸赞他的人还是这个天天与他缠斗的死对头。

  裴擒陌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唇角已经溢出了一抹浅浅的弧度,把坐在对面的李浮尘惊得忘记眨眼。

  夜去朝来,沈李二人调整好身体情况,终于花了三天的时间,爬山涉水来到了一座新的山脉。

  那座山的形状像是一朵乌色的云,远远望去,有些阴森可怖,走在上面,更是险路重重,上山无论走哪条路,都需要高度集中注意。

  “据说山顶上便是天罡宗了。”

  李浮尘无法骑马登上山峰,就在下马选择走大路的时候,衣袖忽然被人从身后拉住。

  裴擒陌:“此路看似宽敞,实际上是条死路,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天罡宗。”

  李浮尘微怔:“什么小路?”

  裴擒陌神秘地笑笑。

  对他来说,去天罡宗的小路有上百条,随便指一条路,都是旁人没走过的。

  见对方轻功登天,李浮尘狐疑地追上去,又有些追不上,只能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你慢一点,又不是赶回家去,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说完这话,他便也跟着对方跳上一道险路。

  结果没走几步,他就发觉刚刚还在前方的白衣人,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呢?真是奇怪了!

  李浮尘环顾四周唤了几声,见无人应答,心道怎么领路的人走着走着,就把后面人落下自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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