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坷坷,日上三竿了,快起床。”叙言拍了拍小孩儿的脸,捏着他的鼻子。

  陆星坷迷迷瞪瞪的打掉了叙言的手,嘟囔着翻了个身。

  他睡了将近一天,都快中午了,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要不是三师伯把过脉,确实没发现任何暗伤,且筋脉畅通无阻,叙言早就把人弄醒了。

  现在来叫他起床,不过是因为掌门始终觉得小孩儿生活的环境太单一,没有年龄相仿的同伴。

  要是再遇上寺坚这样的心思诡谲之人,身边都没个帮忙喊救命的。

  故而这次特意答应了方氏家主方澜山的帖子,为的就是让小孩儿结识几个同龄人,交交小伙伴,并不是让他这么一路睡过去。

  叙言摇摇头,坷坷还睡得这么香,哪里叫得醒。

  说起来方澜山的帖子,他们掌门十次有九次不回,还有一次也是婉拒,就是因为萧师伯与方澜山不大对付。

  这回要不是带了坷坷,估计还没到方家门口,萧师伯就会跳车跑路,哪里还会和方澜山正面对上。

  当然,萧师伯这次踏足方氏,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叙言想起昨晚到方氏山门前时的情景,不禁背后一凉,剑派弟子,不怕掌门发火,就怕萧师伯冷脸。

  掌门当时特意留了点时间让萧师伯跑路,结果那方澜山来迎接的时间太巧了些,跟提前知道一样,掌门这边几乎是刚通知,人就到了。

  搞得师伯骑虎难下,自下车后就没个好脸,现在更是在自己屋子里寸步不离。

  至于,这个人还在不在屋子里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而另一方面,方澜山显然是把他们掌门的意思放在了心上,昨天夜就让他家小儿子方黔下帖请了几家同龄的小孩,约着今天一起去横辕山游玩。

  也就是这几家都来方氏贺寿,否则哪能这么快请来。

  叙言想着便觉得这些上赶着过来的人无趣,奈何掌门打得算盘,就是哪怕给坷坷找几个狗腿子,也可以。

  轻叹小孩儿不易,晃了晃小孩儿,见人鼓囔了两句,翻了个身,小屁股对着床顶。

  叙言被他逗笑了,望着外头方黔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家这个还很困的,低声问道:“你要是还想睡,我就去辞了方黔?”

  “谁?方黔?”

  赖床的陆星坷一听见方黔的名字,一个鱼打挺,掀开被子,就着他叙师兄的手,把衣服套上,带子还没来得及系上,腿一放就忙着穿鞋。

  他爹和方黔的爹是死党,据方叔说,当年他们两个还是个胎儿的时候,就指腹为婚了,结果出生后,两个都是男孩儿,夫妻是做不成了,索性结为兄弟。

  一般来说,上一辈的感情未必能顺利延续到下一辈,但是方黔这人和他在一众修仙世家子弟里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故而脾气相投。

  不过他的志向是混吃等死,方黔的志向却是把生意做遍整片大陆,这个志向当然得不到他爹方家家主方澜山的同意。

  于是作为最有钱的仙二代,他,陆星坷慷慨解囊,在十五岁那年给了离家出走的方黔一笔启动资金,最后方黔凭借他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将生意做遍了大陆。

  算是不负他陆星坷的厚望,可唯一令他不爽的就是,他投资给方黔的真金白银,最后都便宜了那个冒牌货!

  叙言见自家小孩儿一面着急,顺手帮着系好了衣带,要不是他这脸上还带着怒气,真要以为小孩儿和方黔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

  毕竟两人青梅竹马,又有指腹为婚的交情在,发生点什么额外的感情实在太正常了。

  “谢谢师兄,我去见他,中午就不回来了!”陆星坷打理好自己,风风火火的出了门,连叙言让他把泠清做的点心带出去,都没听见。

  叙言把点心放回乾坤戒,里头布了保鲜的法阵,等小孩儿玩累了,还能拿出来给他吃,不过他这着急忙慌的,是不是方黔惹着他了?

  院内桂树下,方黔手里也拿了一盒点心,打开盒子一角,还冒着热气,希望叙师兄能让陆星坷吃了东西再出来,不然...

  “方黔!”

  陆星坷一路小跑,原地起跳,五指张开给原地发呆的方黔一个.爆.扣,在人转身怒视前先一步道:“许久未见,我都想你了!”

  方黔一个踉跄,手里紧紧的抓着点心盒,才没叫那一盒子芋头糕飞出去,回头一看,就他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一虚,张口便道,“我哪招你了?还是你昨儿气没出够?”

  陆星坷摆摆手,“欸,盒子里是芋头糕吗?”

  “当然。”方黔握紧了盒子,嘲讽道,“我们陆少爷现在真是威风,跑到人山头去挑衅,还把金丹期的修士摁在地上一顿.暴.打,真是厉害了。”

  陆星坷笑了,打开盒子拿了一块起来吃,方黔抬手想拦,却又将手攥紧,锤了他一下,如果不试一次,星坷这辈子都得被那条恶心的臭虫惦记。

  陆星坷浑然不觉方黔的异样,和人边走边道:“你怎么知道,这才昨天发生的事,你这个耳报神就一清二楚了。”

  方黔未来能成为枫灵首富,和他奇奇怪怪的情报网脱不开关系,就拿现在最火热的寻宝阁,其实就是听着厉害,最多糊弄糊弄散修罢了。

  像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但凡真的要点什么东西,寻宝阁压根找不来,花多少钱也不行。

  方黔就不同了,陆星坷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请的什么能人,不管你要的是雪山之巅的奇花异草,还是旷野之森的凶.猛灵兽,只要付钱,他就能给你弄到手。

  当然,这时候的方黔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没有以后那么厉害,不过这些世家八卦他早就摸的一清二楚。

  方黔盯着陆星坷吃了一块,又去拿第二块,心里不舒服,遂挪开了视线,随手折了一枝梅,“你这事,现在也就传到我这,再几天估计整个大陆都知道了,怎么,要不要我压一下?”

  “你还有这手?!”陆星坷是真的惊到了,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盒子里的芋头糕,一把拍住方黔的肩膀,“看不出来啊。”

  方黔烦闷不矣,把手从自己肩膀抖下,“我也看不出来,你不是炼气期吗,怎么把人打翻的?”

  这事问的有些尴尬,有关一字决的事,他师尊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往外说,陆星坷这会儿着实不知道怎么回方黔,他不想骗人,尤其是唯一能和他说的上话的方黔。

  看他这犹犹豫豫的模样,方黔就知道这事不好说,善解人意道:“我明白了,你小子是靠松泉剑和这一身的法器禁制吧?”

  陆星坷点头,顺坡就下,“你也知道,我是剑派万里一独苗,这些东西都是长辈给的,一个小小金丹算什么。”

  两人一路闲聊,上了方氏的马车,陆星坷左瞧右看,啧啧称叹,不愧是未来首富,一辆小小的马车就这般奢华。

  地方宽敞自是不用说的,就那把小桌子,还有上头的香炉,再有边上的靠枕,都是上等精品。

  方黔一边为自己做的事而不安,另一边又觉得这个竹马,脑子有点问题,在心中默叹了许久。

  算了,今天拖一拖,只要过了晚上,明天陆世伯肯定会把人一直带在身边,如此,也就没事了。

  方黔想着,重新笑了起来,打趣道:“我这马车比的上你出行的排场?”

  陆星坷早就自觉的坐在自己的固定位置上,朝着方黔摇摇手指,“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马车,出入都是蹭爹和师尊的。”

  方黔呵呵两声,懒得搭理这个脑子抽风的,“你爹要我带你结交几个朋友,正好带你去见他们,你...算了,你该怎么就怎么样吧。”

  方黔本想和陆星坷说说,让他收着点自己的狗脾气,但是转念一想,他陆星坷这三个字摆出来,有谁不想往上凑,多的是人捧他。

  再者,陆世伯的态度不像是给他找朋友,更像是找个玩伴...总之,陆星坷这家伙还真是好命。

  方黔叹气摇头,从车座下取出了一张薄毯,“没人用过,刚洗完。”

  陆星坷这才接过毯子,虚盖在了腿上,“我又不嫌弃。”

  方黔不置一词,给人倒了杯温水,懒成这幅德行,连杯水都不倒。

  陆星坷浑然不觉方黔活跃的心里路程,刚醒来脑子不清楚,忘了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他爹对给自己找朋友这件事莫名热衷,而方黔就是爹经常委托的对象。

  唉,讲真的,有没有同龄人一起玩,对他来说不是很重要,可是他爹觉得很重要,这就是当爹的心情吗?

  一时无话,马车很快就到了横辕山,大约在半山腰的位置,方氏建了一座亭子,上能仰望星空,下能俯视河川,是赏景的最佳去处。

  只可惜,此时亭子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停满了车,多少破坏了意境,尤其他们还在大声喧哗,更加令人厌烦。

  两人还没下车,外头说话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怎么还不来,要我们这么多人等他一个。”

  小女孩儿的声音,娇娇俏俏的,一听就知道她家里人是怎么宠惯她的。

  “那可是剑派掌门的独子,你再等上一天都是应该的。”

  这是个男孩儿的声音,说话阴阳怪气。

  “你这么喜欢等,怎么不多等两天?”

  “你要是不想等,走就是了,说这些劳什子作甚。”

  “你!”

  女孩儿拍桌而起,没听见高喊走人的声音,看来只是发发小脾气。

  陆星坷听到这,笑了笑,“咱们迟到了吗?”

  方黔面色不悦,摇头,“知道你起不来,我特意把时间推后,是他们来的早了。”

  陆星坷轻笑,漫不经心的,“这不是你的朋友吧?”

  “当然,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方黔再次摇头,这些人可以一起玩,但不会交心,算不得朋友。

  车外的讨论还在继续,搞得车内的两人都不想下去了。

  “昨天青山派的人说,陆公子上山,把欺负阮师姐的人一顿好打,据说那个人还是金丹修为!我倒是有些奇怪了,他几时这么厉害了?”

  “哼,不过是欺负弱小罢了。剑派那么大一个门派,纵容陆星坷到处恃强凌弱,我看早晚都要败了。”

  “柯公子,你别胡说,小心被人听见。”

  那柯铭不屑的撇了眼身边的人,这人就是个乡野门户出来的,没见过世面,这回得了方黔的帖子,可不是天上掉馅饼。

  他可不是这些上赶着巴结剑派的人,才不怕一个陆星坷。

  ......

  方黔听到这话就只不妙,一个没回神,陆星坷撩开车帘,钻了出去,调笑着问道:“你们老年人觉少,我年轻,多睡一会儿,想来诸位不会见怪的吧?”

  “陆星坷?!”

  “除了他,还有谁?”

  原先抱怨陆星坷来的太晚的一男一女即刻反应了过来,连声笑道:“是我们来早了,陆师弟来的正巧。”

  而另有三五个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当下立刻站了起来,面上有些尴尬神情,许是因为被人听见了他们在背后说人,整个人瞧过去怯怯喏喏的,活像被陆星坷欺负了一样。

  陆星坷不搭理这些人的胆怯,也不打算饶了他们,“对了,刚刚说话的是谁家的?我陆星坷别的不会,恃强凌弱还是有一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