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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尔公学,学生活动室。

  “呦,真有学呢?”

  A国保守党中重要领导人的儿子,两年前获得优秀学生代表的季成名抽过阮世礼身前摊着的作业本。

  在看到作业本上空格里填写的答案时,季成名努力压上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会谈一结束他就要去下注,这得大赚一笔!

  作为长年位于年纪前十的季成名一眼就看出阮世礼十个答案里有九个都是乱写的。

  “季哥,我们也要看!”

  长桌边其余几个同样身份高贵,家庭背景雄厚的男生大喊。

  阮世礼冷冷地伸手,食指和拇指捏住薄薄的作业本,将它从季成名的手中抽回。

  “不是说有正事?没事我走了。”

  语罢,便起身。

  “别别别,真有正事!”

  众人赶忙收起玩意。

  “说。”

  阮世礼并没有坐下,高高站着,目光扫向桌前坐总是要在宴会上见到的熟人们。

  同时,围坐在活动室墙边甚至没有资格坐在桌前的男生们,瞬间低下头。

  桌前几人中父亲的地位仅此于阮昆丁的季成名解释:“这事和你母亲还有点关系。事情是这样,A国上层政府现在的态度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我们父亲的态度,咳,大家都知道,所以,决定在二月初开一个秘密会议。”

  “但战争这事没有个十几二十年也不可能打起来,所以,说白了为了宣扬‘革命火种’,保留党内政见一致的有生后辈,上面决定举行一个所有‘主战派’的大集会,所有官员都要带上自己的子女,并且可以自由报名参与晚宴上的演讲环节。”

  晚宴演讲说是自由报名,但面对如此多的贵族子女必然不能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

  “可以说,这是我们真正步入政坛的第一步,晚宴几乎所有有声望的前辈和我们的同辈都会参与。”

  活动室的气氛愈发凝重,整个国家面对的危机,家族的荣誉声望,个人的未来前景,一下子变得清晰可见。

  “所以?”

  阮世礼的表情和在座的男生们一样凝重,但,显然没有他们要大展身手的激动和兴奋。

  季成名没有直接回答阮世礼的疑问,而是以目光示意对面家族背景较弱的一个男生继续说。

  “呃……是是这样,这次活动决定举办在南莫切家的白塔庄园,负责整个晚宴的是您的母亲。所以,我们希望您能去争取一下为我们多拿到几个发言的席位……毕竟大家都是索尔出身的校友……”

  男生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阮世礼一眼。

  他母亲?阮世礼皱眉。

  “不可能。”

  少年冷漠的拒绝扑灭除了有资格坐在长桌边其余家庭背景一般的男生们的希望。

  但,众人依然不死心地看向季成名,这次会谈的主导者。

  季家大公子许诺如果他们在演讲最终的评比上支持他,他就能让他们也参加演讲。

  “世礼,大家都是一个船上的人。”

  季成名收了脸上的玩意,嘲讽地撇了眼阮世礼那错误百出的作业本,毫不掩饰眼里的轻蔑。

  木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他起身,与阮世礼平视。

  “你不能因为自己一定要参加演讲,就不给其他人这个机会吧?”

  坐在桌边同样便必然参与演讲的上层贵族公子们,轻松地靠在椅背上,胸前精致漂亮的优秀学生勋章在敞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享受着这场闹剧。

  季成名完全可以用其他方法来聚拢人心,找别人来开这个后门,但,他却选择了最不可能的一条路,最硬也最软的铁板——阮世礼。

  这个他们之间最奇葩的存在,说到底阮世礼就是他们将来上位时最大的一颗定时炸弹,因为根本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完全没有要参政的意思吗?

  不,他与许多有名的将军和政客都有着不错的关系,真正的上层贵族们都知道,很多有头有脸的绅士们都曾多多少少称赞过阮昆丁的这个独子。

  但他却又根本没有要参政的态度,年年挂科的期末考就是例证。

  此时坐在活动动室内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男生们几乎包揽了各个年级的段排名前百分之五。

  一张漂亮的学业生涯证书是基础中的基础。

  面对季成名的质问和在场几百双眼睛的注视,阮世礼只是怂了怂肩,“要不我的位置让给你们?”

  语罢,边拿起桌上的作业本和黑笔转身离开。

  “噢——我母亲一个月前和阮昆丁吵架去了白塔庄园后就没回家,要找她记得别去阮家庄园。”

  门毫不留情地被关上,留下一室脸色难辨的男生们。

  *

  “简老师啊,贵公子不要复习计划,我们要啊!”

  “对对对对,您出个价卖给我们吧。”

  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早上蹲在B201门口听完简纾和阮世礼全程对话的少年们纷纷围到一个人坐在教室中央的简纾身侧。

  难得逮到一个贵公子不在的时间,他们必须立刻下手!

  然而,简纾依然在想阮世礼去哪里了。

  考前老师八成会漏题的复习课不听,还妄想考到年纪前五十?笑话。

  根据简纾微皱的眉头和凝重的眼神,其中对这位新的“索尔传奇”观察细致的一个男生立刻明白他在想什么。

  “贵公子他上个课间和那批带着徽章的家伙走了。”

  “好像是有什么政治上的事吧,不过这种东西我们这些只是家里有钱的根本没资格知道。”

  今天最后一节课班上确实少了很多人,然而,任课老师却并没有说什么。

  “好像有点政治背景的人都去了,应该是有什么大事。”

  简纾立即从笔记本里拿出几张写满笔记的白纸,其中包括那张已经用胶带贴好的被阮世礼撕成两半的首页。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这几张“救命稻草”吸引。

  趁着这个空当,简纾飞速理好书包,往宿舍跑去。跟政治大事相比,期末考根本不值得一提,更可怕的是,在历史上关于少年首相经历的记载极少,他一点都不了解阮世礼在少年以及青年时的政治经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个既有天分的“政治家”。

  许多历史伟人都有在自己的回忆录记载过少年首相的风采。

  但是,阮世礼,一个考试里A语作文只能拿一半分数,历史考试能把几千年前的人跟几千年后的人弄混,更不要说两个月前拉丁语连变格都不清楚的问题少年,靠什么展现风采啊?

  一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脸吗?!

  *

  B201室。

  简纾急匆匆破门而入,然而室内却没有某个此时总应该在寝室里研究他收集的各国地图的怨种舍友。

  书桌上毫无顾忌地随意摊着索尔公学通用的,简纾买不起的,390块一本的贵族专用笔记。

  目光迅速扫视笔记本上用飘逸潦草,除了特别熟悉阮世礼的人根本认不出来是什么字的笔记。

  简纾难以置信地拿起深蓝色笔记本,也不急着去找阮世礼了,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细细翻阅。

  一个小时后。

  没错,仅仅只有20张B5活页纸的笔记本,他一个大名鼎鼎的历史教授足足看了有一个小时。

  每一行字的信息量都巨大。

  简纾忽然觉得,自己下个月要没饭吃了。

  1月26日,随着清脆响亮的教堂钟声在深红色的校园中响起,期末考彻底结束。

  少年们尖叫着从一个个监狱似的教室内冲出,上一秒还只充斥着沙沙蚕食桑叶书写声的校园立刻被笑声尖叫声呼声淹没。

  考场内瞬间只剩下简纾和阮世礼两人。

  “不走?”

  阮世礼率先简纾起身,左手插在西裤兜里,右手随意捏着唯一带到考场的随身物品,一只黑笔。

  花了好几天都没能消化的笔记本内容让简纾现在依然难以直视阮世礼。

  来考场只带一支笔,走路完全不看身边的人,一脸淡定无畏的,一般只有两种:对这些考试根本看不上眼的学神,对面考试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干脆放弃的学渣。

  简纾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个一向来都在向外界发出“我就是个美丽无用懒惰的花瓶”的小孩。

  与此同时,年少时被首相大人那文笔绝妙的演讲稿所支配,深深臣服的感觉久违地涌上简纾全身。

  “我想了想,就是个期末考,没必要影响我们伟大的友谊。”

  总是一脸臭屁等着人去哄的小孩忽然示软,然而,此时的简纾根本不吃这套。

  “不,在结果出来前我都不想和你说话。”

  他冷漠拒绝。

  要是这只怨种室友其实是个大佬,从一开始就是在装傻,那他从补考开始做的都算什么啊!会不会其实每个深夜,阮世礼都窝在床上嘲笑他“班门弄斧”?

  并以此为乐?

  简纾顿时浑身冒冷汗,一刻也不能在这空旷的教室和阮世礼两人独处,拿起自己的笔袋大步绕开。

  炙热的手掌拉住简纾发冷的手腕,阻住他的逃离,“不就是一个月的饭钱,至于吗?大不了我把一个月的饭钱给你?”

  资本家难得吐出点好处。

  简纾沉默。

  可,被迫跟那批脑子有坑的贵族少爷们因为晚宴之事日日相见,阮世礼此时格外想念自己香香又可爱的小舍友。

  他用力将人向自己的方向一拉,用力将快和自己一般高的简纾压在课桌上,贴身西裤下的膝盖分开简纾的双腿,弯腰靠近。

  两人直接的距离瞬间缩小到极致,除了那两次亲吻,简纾很少和阮世礼贴得如此近,即使两人每天都共处一室。

  但事实上,就是在一张书桌上补课,他们之间也保持着足足有半米的距离。

  阮世礼身上那股说不清的淡淡香味唤回简纾的思绪。

  他被迫直视眼前无限放大的神的完美作品。

  那双他品尝过的红唇此时堪堪凑在脸颊前,只要简纾微微转头,两人的唇便能相接。

  “听到自己激动的心跳了吗?”

  低沉的声音绕着简纾的耳廓,缓缓荡进耳蜗。

  又是这样!第一次他激怒他也好,第二次他无缘无故亲上他也好,都是这样玩味的表情!好像,好像他是他圈养的随时可以用又随时可以丢弃的玩偶似的!

  更让简纾感到窒息的是,即使恶趣味这也是符合历史记载里的天才少年,他怎么可以亵渎自己的偶像?!

  烧人的接吻画面纷纷破土而出。

  同时,笔记本上那些极致精炼,信息量巨大,切中学业要点又完全深于公学生所要掌握内容的笔记再次涌入简纾的脑海。

  “碰——”

  阮世礼根本没想到简纾会推开自己,而且是以极大的力量,他倒吸一口凉气,抚上撞在桌角上的后腰。

  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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