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北不像纪敛,一丁点辣都碰不得,刚吃时还没什么感觉,只尝到了一些辣味,这些辣甚至盖过了咸味,他还问纪敛,为什么没尝到墨鱼汁的味道,纪敛笑笑没说话。

  任北喜欢大口吃面,有时候不用咀嚼,面就滑进了喉咙,而当他感受到疼痛时已经为时已晚,他的胃已然被火烧般灼痛。

  这碗面的后劲十足,舌头不像是自己的,他痛到无法说出完整的话,连维持平日的温和都做不到,只能用一个“草”字来表示自己此刻的愤怒与难受。

  任北的脸颊在顷刻间由淡红转为深红,隐隐有往紫色发展的趋势,他指着纪敛大骂道:“你他妈……”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贺铭沉走进了餐厅。

  贺铭沉脸上的不愉仿佛是因为听到他指责纪敛才显露的,任北心下一震,立刻将剩下的脏话咽了回去,涨成猪肝色的面色又增加了几丝难堪。

  “贺、贺先生……”

  他想象中跟贺铭沉的见面不该是这样的。

  纪敛转头的瞬间就直直撞入了贺铭沉的眼底,同样的,他在贺铭沉眼里看到了几丝不悦,与任北繁杂的心绪不同,纪敛对贺铭沉表露的情绪无动于衷。

  原文中,贺铭沉就是这么一副阴晴不定的性格,大概这是每个霸总都有的固定人设。

  纪敛太懒,懒得费心思去猜贺铭沉在想什么,因为什么事而变成这样。

  “贺先生。”纪敛冲贺铭沉点了下头,出于礼貌打完了招呼,收回目光,十分熟练地薅了把身旁贺笙的脑袋。

  贺铭沉:“……”

  贺铭沉唇线紧抿,只这么一会,任北就察觉到,贺铭沉比刚进餐厅时更加不悦,低气压将偌大的空间挤压变形,变得逼仄,让他觉得窒息。

  他第一次佩服起纪敛,面对这样的贺铭沉竟然还能波澜不惊。

  纪敛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了?

  贺笙正在埋头专心吃他的面条,纪敛帮任北煮面时,也帮贺笙煮了碗面。

  只不过,给任北的是添加了许多辣椒精的鬼椒面,给贺笙的是营养十足的儿童面条。

  脑袋被摸了,贺笙没有避开,反而往纪敛的掌心蹭了蹭,因为干饭太专心,错过了身后的脚步声,也没听到纪敛的低唤,贺笙抬头时才发现靠近的贺铭沉。

  “爸爸。”贺笙冲贺铭沉甜甜一笑,嘴角还沾着一小片蔬菜叶。

  贺铭沉抬手擦拭贺笙的嘴角,低低“嗯”了声,目光扫视了餐桌一圈。

  桌上只有两碗面,贺笙的儿童面条和被任北吃得差不多的,原本应该属于他的面条。

  “在吃什么?”贺铭沉明知故问。

  贺笙乖乖道:“海鲜面,小爸煮的。”

  像是终于有了跟纪敛交谈的借口,在贺笙回答后,贺铭沉才又看向纪敛,问道:“你不吃吗?”

  纪敛:“没胃口。”

  贺铭沉:“不舒服?”

  纪敛:“没有。”

  贺铭沉:“……”

  贺铭沉和纪敛鲜少的相处中,两人的交谈大部分都由纪敛来主导,贺铭沉以前觉得,纪敛还挺话痨的,但这会的纪敛推翻了贺铭沉对纪敛的印象,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主导话题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以前的他的反应就跟现在的纪敛一样,那时的纪敛不会感觉到累吗?

  “如果不是不舒服的话,那你怎么会没有胃口?”

  纪敛:“?”

  现在是午饭时间,贺铭沉问这句话没有问题,但,贺铭沉的语气很奇怪,像是震惊于他不是一天24小时都在进食的那种惊讶的口吻。

  贺铭沉把他当成什么了?

  饕餮吗?!

  纪敛和贺铭沉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两人都没有在意面如菜色的任北,任北忍受着强烈的胃疼,不敢在贺铭沉面前发出一丁点声音,也因为贺铭沉的存在,他还不能对始作俑者纪敛发难。

  说什么墨鱼面,纪敛根本就是存心的!

  “小敛,贺先生,我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纪敛和贺铭沉都听到了任北刚才的惨叫声,两人谁都没有开口问任北怎么了,即使没听到,光看任北此刻的表情都能一眼便知任北的状态不对劲,可谁都没有理会。

  贺铭沉甚至在任北开口后看了任北一眼,他没有问任北怎么了,而是用阴鸷冰冷的目光紧盯着任北,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滚?”

  任北一头雾水,他今天跟贺铭沉没有交流过,上次见面他也没有得罪过贺铭沉。

  贺铭沉为什么那样看他?

  就跟他抢了贺铭沉最宝贵的东西似的。

  “哦,拜拜。”纪敛像是没看出任北正在经历怎样的折磨痛苦,语气极其敷衍,“不好意思呀,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你慢走。”

  任北:“……”

  任北不明所以,捂着抽痛的肚子灰溜溜地离开了。

  任北走后,贺铭沉还没想好和纪敛聊些什么,纪敛突然问他:“贺先生,你饿了吗?”

  贺铭沉视线扫过任北没吃完的那碗面,语气发闷:“饿了。”

  他其实不饿,只是饭点到了,想下来看看贺笙和纪敛在做什么,中午会吃什么东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回答,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他的回答里带了点赌气的成分。

  奇怪,怎么自纪敛转变后,他也开始变了?

  纪敛抿了下唇,唇角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那你等会哦。”

  贺铭沉:“嗯?”

  -

  一天之内解决完三包碍眼的泡面,纪敛心情很好,煮面时情不自禁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贺笙捧着小碗喝掉了最后一口面汤,打了个饱嗝,一脸餍足,贺铭沉在他身边坐下后,他才意识到大爸爸还在餐厅里,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拿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将下一个饱嗝堵在了自己掌心。

  贺铭沉觉得好笑,拍拍小孩的脑袋:“别憋着,身体会憋坏的。”

  贺笙闻言,乖乖打了个无声的饱嗝,小脸愈来愈红,羞臊淡去不少,更多的是开心。

  爸爸没有骂他不斯文诶。

  原来,他也是可以当着爸爸的面打饱嗝的。

  贺笙脑内活跃,贺铭沉一脸冷漠,两人静坐了半天,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开放式厨房里飘来纪敛的轻哼声,贺笙突然想到了才走不久的任北,一边想,一边纠结地玩着自己的小手。

  那个叔叔是坏人,他得保护小爸。

  贺笙瞟了贺铭沉好几眼,贺铭沉就坐在贺笙旁边,自然发现了小孩的诡异举动,在贺笙又一次望过来时,成功捕捉到贺笙的视线,好笑问道:“点点有话要跟我说吗?”

  小手终于停下交缠,贺笙紧张地挤压嘴唇,犹豫着开口:“爸爸,小爸现在很开心哦。”

  贺铭沉:“嗯?”

  贺笙:“小爸给刚才那个叔叔做饭的时候一点都不开心。”

  小爸跟那个叔叔待在一起一点都不快乐,因为那个叔叔总是欺负小爸。

  他这样说,爸爸应该能领悟他的意思吧?

  贺铭沉:“……”

  贺笙的意思是,纪敛给他做饭很开心?

  纪敛喜欢给他做饭?

  因为能让他吃到自己做的饭,纪敛才会那么开心?

  “贺先生,可以吃了哦。”

  贺铭沉还没理清楚,纪敛端着煮好的泡面出来了。

  如贺笙说的一样,纪敛真的很开心,平素冷白的脸颊浮起诡异的薄红,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贺铭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