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吧。”
江望满头问号, 一腔难以言喻的心情，化为了一句短小精悍的吐槽。
一旁眼带忧色、再次低声问江望要不要去医务室的林听，把这句听了个正着, 微愣过后，本就苍白的脸愈发白了, 薄唇抿起, 浓黑的眼睫垂落，在眼下投下一片淡青色的影。
江望从趴着的姿势坐起来，瞧见林听异样的表情，心中一跳, 解释道：“不是骂你。”
他只是觉得故事中的他和顾清, 特别是邵阅, 一定是脑子秀逗了，在骂他们。
林听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现实还是故事都挺正常, 稳稳维持着他高冷学神的设定，心中只有学习, 没有掺杂进这一滩狗血的浑水当中。
江望心中涌起一点敬佩。
学生们大多买完奶茶就走了，这一会儿二楼没什么人，江望扫视了圈，掏出手机扫桌子上点单的二维码, 笑着问林听：“我没事了，你要喝什么？我请客, 算是谢谢你刚刚帮了我两次。”
林听本想摇头，江望已经把手机屏幕放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询问：“顺便再陪我坐一会儿？”
江望还不太想回家，想再捋一捋这是什么情况。
重生？穿越？都不像, 更不可能是做白日梦啊。
江望眉头拧巴在一块。
林听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眼中闪过迟疑的挣扎，很快轻轻点了头。
江望见他同意了，眉头稍稍舒展，等着林听点单。
林听却问：“你，喝什么？”
菜单上种类很多，江望不爱喝甜，觉得奶茶容易腻，更喜欢清爽的果茶，手指边动边说道：“我喝柠檬茶。”
林听默默记下，指尖在江望的柠檬茶后轻戳，点了下加号。
江望下了单。
奶茶店人不多，空闲的店员很快把柠檬茶端了上来。
林听的目光落在两杯一模一样的柠檬茶上，嘴角的弧度细微地弯了一下，无波无澜的眼眸掀起一点流彩。
江望随手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沁凉微酸的液体入喉，混沌的脑子当即精神不少。
他舒了口气，手指摩挲着杯子，陷入思索。
刚刚的画面特别真实，就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故事中“江望”的愤怒、不可置信、悲恸等等情绪现在还能感受到几分，想起来就让人心惊。
江望
拿着手机尝试搜索，还没搜到，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未来？
江望顿时浑身僵硬了。
心底却隐隐觉得很有可能。
靠！他不要这种未来！这大怨种谁爱当谁当！
江望差点抓狂，捏着柠檬茶的手指不经意间用力，在不小心捏爆前，林听忽然低声问道：“怎么了？”
质感特殊的清冽嗓音勉强勾回了江望的理智，他目光一转，松开奶茶杯，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林听身上，想到什么，眸光突然越来越亮。
林听同样在故事中，既然林听可以干干净净地不染狗血，那他是不是也行？
江望：“林同学。”
十七八岁的少年容貌清俊又肆意张扬，朝气蓬勃的星眸闪烁着热烈赤诚的光芒。
被那火辣辣的目光一盯，林听呼吸滞了滞，手指蜷了蜷，脊背情不自禁地努力绷直挺起。
江望诚恳地问道：“我可以皈依林门吗？”
林听：？
林听茫然地问道：“什么？”
江望心中啪啪啪打着算盘，煞有介事地说：“这次月考成绩太差，我妈差点就要关我禁闭，所以我决定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奋发图强努力读书！向林同学看齐，争取当一个好学生，考个985211，惊艳爸妈，远离那帮臭没文化的损友。”
暂且不管那些画面是不是昭示着未来，有一点戳到了江望的心窝子上——江爸江妈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去了国外，父母出事他都赶不及回来。
那种悲痛的感觉现在还萦绕在心间，江望觉得，他或许可以拯救一下。
远离邵阅和顾清，和林听一样，心中只有学习，努把力，考个稍微好一点的大学，留在国内，等大学毕业了，就接手家里的事业，还不用一个人跑去异国他乡，多美好。
林听在向他看齐时神色有些欲言又止，听见后面那句985、211，不吭声了。
“你觉得我现在开始努努力，考上A大的概率多大？”江望期待地看向林听，他觉得他几乎没怎么学习还能考过邵阅，应该奋斗奋斗，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A大是全国最顶尖的大学，也是林听的目标。
林听委婉地轻声说：“不如，买彩票。”
江望沉默了两秒，放低要求：“S大呢？”
S大算是中上的大学。
林听绞尽脑汁，不想打击江望的积极性，只说道：“事在人为。”
江望放心了，事在人为可比买彩票评价高。
偷偷注意着江望的情绪，见江望半点沮丧也没有，林听松了口气。
江望望着林听，沉吟片刻，心中很快浮现一个想法。
林听既然能做到每一场考试次次拿第一，这么神，如果抽空教一教他，那他不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学习外挂？
他看林听不像是传闻中那样特别高冷不好相处，还挺好说话的，刚刚听他问考A大也没笑话他，好好说一说，也许会同意。
江望再次诚恳地喊道：“林同学。”
林听反射性提起心神。
“众所周知，林同学是我们昌育公认的学神，不仅学习好，长相好，性格人品也是一顶一的好，我真的特别崇拜你，刚刚想向你学习的话也是真话。”
江望率先吹了个彩虹屁，没有留意到林听颤动的眼睫，和慢慢染上一点薄红的耳朵尖，继续暗搓搓套路：“但是我升上高中就没怎么学习过，这都高二下学期了，我自己学肯定怎么也跟不上，所以……你有空的话，能不能教教我学习方法什么的？”
江望放软语气，蕴藏星光的漆黑眼眸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补充道：“不是白教，我们按家教的时薪算，一小时五百可不可以？如果你同意的话，按你的时间来就行，也不算交易，就是一点感谢费，我还挺想趁机和林同学交个朋友。”
林听怔住了。
“和我，交朋友？”林听动了动唇，心跳如急促的鼓点，一声大过一声，又像是炸开了一簇极为绚烂的烟花，闪耀的各色光点欢天喜地溢满心房。
江望肯定地点头，开玩笑说道：“就是希望林同学不要嫌弃我名声不好，其实那些说我和邵阅动辄打人，天天出去混□□的传闻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我们打架都有理由，也不是天天打，更不会一生气就打人，我脾气其实还不错。”
想到林听是个乖学生，江望说道：“如果林同学担心，我以后绝对不打架了。”
林听摇头，他偷偷看了江望这么久，当然知道江望脾气很好，也知道那些传闻都是谣言。
“周末，下午，可以吗？”林听努力克制着嘴角的弧度，不让自己显露出太过高兴的神采，让江望察觉到那份上不得台面的卑劣心思。
江望欣然同意，点开手机：“当然可以，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后天就周末了，到时候你把你方便的时间地点发给我就行。”
互换了联系方式，林听不得不走了。
按下隐藏起来的不舍，林听说：“不用钱，我帮你也是，复习。”
江望愣了一下，当即不赞同：“那怎么行？”
林同学是贫困生，家境不好，还抽时间花力气教他，那他不就相当于白嫖吗？
江望不想做这种亏心事。
可无论江望怎么说，林听也只是摇头，期间林听手机进来了个电话，他看了一眼，匆匆说了句“不用”，着急地走了，走时不忘悄悄拿走了桌上那杯还没动过的柠檬茶。
江望连送人的客套话还没说出口，林听就没了影。
经验推算，刚刚给林听打电话的一定是他的父母。
难道好学生林听也像邵阅一样有门禁？
江望收回疑惑的目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回家。
还是他们江家好，佛系摆烂式养娃，江女士从来不搞这一套。
……
江望回家把积灰的课本全收拾出来，擦擦干净，老老实实开始看书时，佛系的江女士跟看见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漂亮的脸上满是震惊。
“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江母悄声合上门缝，问旁边同样震惊的江父。
江父摸着下巴思考，尝试往好的地方想，“可能又干了什么事，想让我们给他兜底？”
江母觉得不像：“你儿子哪次犯了事会想念书？不是来给我们捶胳膊捶腿？”
江父江母互相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欣慰。
算了，不论如何，儿子想通开始念书不摆烂了就是天大的好事！
正在房间盯着书本，两眼发直的江望忽然听见手机响了下，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父母各自给他转了一大笔零花钱，比过年的红包还多，配文：辛苦了儿子，附带一个标准笑脸。
江望：……
其实，有没有可能，他才刚开始学习。
江望觉得自己学习烂不是没有原因，他无奈地退出红包界面，手机再次响了下，这回是他的学习榜样，林听发来的。
江望打起精神点开，感动地发现满屏都是一张张学习资料。
能看得出都是林听自己手写整理出来的笔记，图片上的字迹工整悦目，一个个知识点分析的清清楚楚，排列整整齐齐，力求让人能轻松看懂。
【林听：这些是高一的一部分知识点，你先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我吧，我不擅长教人，以后用书写的方式教你可以吗？】
能教就不错了，而且这可是学神亲自整理的笔记，江望一点也不挑，只隐约感觉到林听好像确实不爱说话。
回复完林听，江望忽然一顿，回忆起今天下午在奶茶店的短暂对话。
仔细听其实能听出来，林听吐字的习惯和平常人不一样，很清晰的咬字和慢吞吞的语调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