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云想过无数种苏静南对自己特殊的理由,唯独不知他早已认出了自己。

  在他的认知中,苏静南对他应是厌恶的。

  可如今——

  叶时云唇颤片刻,忽地握起拳想撒腿便跑。

  苏静南实力在他之上,又将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他一动便迅速被按住。

  黑夜里,琉璃灯砸向地面摔得粉碎的声音异常刺耳。

  灯芯见了风,一刻也没坚持住,刹那熄了。

  靠着墙,叶时云喘得像个病入膏肓的患者,口中阵阵呼出白色的雾气。

  苏静南堵着他,绝不给他任何逃窜的空间。

  相比叶时云的无措和紧张,苏静南的眼更显湿红。

  刚开口时,因第一个音节沙哑且酸楚,苏静南不得不止住要说的话,好好将自己的情绪平复,用心润过音色:“时云。”

  他呼喊的小心极了。

  仿佛是在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剖露,把真实的他展现出。

  不知为何,听着他的声音叶时云心酸极了。

  这时候的苏静南,本该是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而不该因为他这个异世灵魂的出现,叫他一个骄傲的人愿意放下帝王尊严,心心念念,小心翼翼。

  就在刚才,他还有无数种苏静南讨厌他的理由。

  但这一刻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苏静南偏离了原著线,恋上了他。

  叶时云不知该以什么态度或方式对待他。

  方思源、王季说的不错,他对情爱一事是逃避的。

  其实回望过去,苏静南的种种行径早已透露出他的心意,是叶时云自己掐断了这方面的可能。

  他怕。

  说他纠结气人也好,说他愚蠢难处也罢。

  他就是怕。

  怕自己真心错付。

  怕受伤怕疼痛,怕这是耍人的玩笑。

  更怕……自己不是合格的伴侣。

  上一世,他富裕的家庭、精致的容貌让他在小学就很受欢迎。到了中学,泼皮捣蛋却优异的成绩,让更多的姑娘们注意到他。有大胆的,在情人节准备好巧克力,堵在校门外想送给他。

  叶时云选择□□偷偷走,避开类似的所有事。

  他,不想面对这类问题。

  兴许他真是一个纠结的糟糕性格,被人喜欢着,他很烦恼。可要他拒绝眼中有他,花去时间,花去精力,壮了一身胆甚至是放下脸面、红着脸庞向他示爱的人。

  他又不忍。

  常常会自我代入地想: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今日终于准备向他告白。要是被对方拒绝了,无论对方是冷漠的,还是歉意的,我回去都会伤心到哭的吧?

  因为受过伤,他知道有多痛。

  所以既不想自己受伤,也不想伤到别人。

  可此次,他翻车了。

  苏静南是他碰到的第一个,坚持时间这么长,又被他伤得这么深的。

  五年前,他是当着他的面跳下去的。

  再次展开联想,如果他喜欢的人在他面前没了,如果爱的够深,那他也不会想活了。

  想到这,叶时云如当头一棒,更如被冷水浇了一身。彻底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和想溜想逃避的意识。

  最终松开了紧握的拳,憋红了眼,语无伦次道:“我,我……我,对不起,我……”

  剩下的话被苏静南落下的吻堵住了。

  被他微凉但很软的唇封住,叶时云的心颤了颤。虽然很震惊,很慌张,但他仔细回味了一下,竟没想拒绝。甚至微颤着身体,生疏而紧张地主动张开唇。

  苏静南本是太过动情,又不想他向自己道歉而做出的冲动行为。

  其实在自己的唇触碰到他的时,苏静南便惊醒且后悔了。

  了解过叶时云上一世的家庭,他懂叶时云的顾虑。

  叶时云和他是一样的。

  叶时云的父亲倾心于别人,害得他母亲绝望悲愤,最终重症逝去。苏静南母后的遭遇又何尝不是?

  可他的主动,让苏静南忽地一怔。

  待回过神来,便再不客气地进了他的唇齿。

  叶时云没敢睁眼。

  可就算不看,黑暗中他也能感受到苏静南的唇是翘着的。

  他比他高,被他压在红墙上叶时云丝毫没有拒绝之力。只能被他揽着腰,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一手被他握在手心。

  辗转反侧许久,先前被冬风吹得冰凉的两具身体,如被点了火。

  叶时云被亲软了身子,面颊的红蔓延到耳尖和颈部,浑身滚烫连搭在苏静南肩部的指尖都泛着红。

  苏静南右手捏着他的手,用拇指按按他湿热的手心,最后与他十指相握。

  王公公点着灯出来找苏静南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们的陛下将瘦瘦小小的叶时云压在墙上,左手揽着人家的腰,右手摸着人家的手。全然是一副吃定人家,绝不让人跑的模样。王公公惊了一头,忙弯下腰一把扯回其他还在呆看的人:“一帮不知死活的猴崽子!”

  “这是你们能看的吗!快,你们几个绕路去那边,把那边的路堵死,绝不能放任何人过来打扰陛下的兴致!你们去那边,同样把路守死!”

  小太监们悄声应下,弯着腰开始行动。

  王公公估摸着苏静南雷厉风行的性格,觉得今夜怕是要成,忙又道:“快!快叫宫女们下去准备沐浴的东西,还有你们快些个去内务府,叫新上任的总管拿侍寝的用具。”

  他一一数着:“润滑膏、香油……哎直接让他筹备好大婚的东西!”

  那厢气氛慌张,这厢气氛却是泛着粉。

  叶时云腰间无力,全靠苏静南支撑着。苏静南低下头,与他亲昵地顶着额头。

  靠着他休息了会儿,叶时云才察觉让自己浑身无力的罪魁祸首,除了苏静南的吻外,还有他托在自己腰间的手。即便是现在,苏静南依旧在轻轻揉着他的后腰。

  叶时云脸色飞红,像小猫被碰了尾巴般,忽地炸毛:“你别动!”

  苏静南老实了。

  等叶时云逐渐恢复力气,不必靠苏静南才能站直后,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后腰的弱点是石室中暴露的,苏静南知道这很正常。那当年他在军营被人强吻……

  淦。

  那人的手法和苏静南一模一样!

  一直憋屈而郁闷的案子终于破了,叶时云一下将害羞和身份尊卑忘了,抬起一脚便朝苏静南蹬去。

  苏静南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他这一脚。

  名贵的狐裘上印着一个明晃晃的脚印,叶时云毫不心虚,忽然强转攻势一把将苏静南按在墙上。双手堵在他两侧,逼问道:“军营那次也是你?”

  苏静南先是看看两人彻底颠倒的位置,还有叶时云撑在他两边的手。发觉叶时云太矮,气势有些不足后,苏静南主动弯下腰低下头,做出被压墙上该有的姿态:“嗯,是我。”

  叶时云气不打一处来:“你就那么理直气壮,都不狡辩一下的吗?”

  苏静南非常配合:“我刚刚乱说的,其实不是我。”

  叶时云:“……鬼才信你,你把谁当三岁小孩呢?!”

  “呢”字还没落音,两人都忽地一怔。

  叶时云:“……”

  苏静南:“……”

  低头沉默半晌,叶时云默默抬头望向苏静南。

  他面上还没消下去的红再次爬上耳尖,想了许久的措辞才郁闷道:“吧?”

  苏静南:“……”

  是什么意思,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不让叶时云误解自己,他轻咳了一声。凑到叶时云耳旁,悄悄道:“蛇蛊。”

  ——当年他为叶时云吸蛇毒,中了蛇蛊。

  薛蕴曾说这是最强的媚.药,一旦动情便难以消退。

  刚才与叶时云相认,又亲密了一次,他体内的蛇蛊便发作了。

  叶时云离他很近,自然能感受到。

  叶时云:“…………”

  他马上撤走撑在墙上的两只手,拉拉自己凌乱的衣裳和抹平头上乱飞的碎发,头也不回地往桃杏殿的方向走:“天黑了,我要回家睡觉了,陛下晚安,掰掰。”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今日十二点前还有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