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冬没有立刻动身，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现在去了北京也暂时找不到宋舟，还不如暂时先留下来。
莫向强这两天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支支吾吾到最后才说莫天高考没考好，原本意中的学校都没考上。
他还说莫天最近几天情绪不太好，总是在家里闹，说是莫冬害了他。
“小冬，不然你还是回家一趟，劝劝你弟弟。”莫向强不知怎么好意思开的这个口，“毕竟你当年也...你比小天经验多，多劝导劝导他，别让他想不开。”
“为什么？”莫冬面无表情地说，“我高考的时候也没有人来安慰过我，哪来的经验一说？”
“你毕竟比小天大几岁，他年龄小，经受不住打击，这几天在家连饭都不吃，整天就窝在房间里...”
“我那会儿也是十八岁考的试，和他一样大。”
和莫天一样年龄小，经受不住打击。但当时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去安慰他，让他挺住。
“小冬...”莫向强知道莫冬不会轻易答应，但一想到成天在家中念叨莫冬名字像是魔怔了的莫天，他的脑袋就一阵痛。
“你还是回趟家吧，最近家里出了很多事，我们也很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了。你就当回家来看看，不用做别的，毕竟这里还是你的家不是吗？”
“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确了，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莫冬现在听到这些话连生气都生不起来，只觉得好笑。
他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直接将莫向强的手机号拉入了黑名单。
从小到大都心比天高的莫天在高考失利后会有多崩溃他能想象到，也能想到夹在在他和曹璐之间的莫向强有多难做。
但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莫天确实依赖他，十分矛盾地既厌恶他又离不开他。所以才会一方面看到他就生厌，一方面又不愿意他从家中搬走。
莫冬一直都明白这点，所以不管是当初在医院莫天哭喊着说让他救救他，还是现在高考失利后恨他说是他害了他，他都不感到意外。
只是偶尔，很偶尔时他会想起小时候那个满脸单纯笑容对他说喜欢他的莫天，然后有点遗憾。
上班、下班，莫冬过起了平淡且没有起伏的生活，每天到点起床，到点睡觉，到点吃饭。
有时他会在深夜突然醒来，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给宋舟打电话。但没有一次接通成功，宋舟的手机永远都在关机。
宋舟刚离开的那几天莫冬很难过，也很生气。难过宋舟的离开，更生气宋舟的离开。
但现在随着时间的过去，复杂成一团的情绪开始变淡，渐渐转变成了思念。
——他开始想念宋舟。
他原以为他们当中离不开的那个人是宋舟，结果现在才知道，真正离不开宋舟的人是他。
“把这个文件改了就可以下班了。”同事对莫冬说。
“好。”莫冬说。
改完文件后，同事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关电脑下班时，突然扭头看着莫冬。
“怎么了？”莫冬问他。
“你最近怎么有点怪怪的，也不太说话。”同事说，“之前你一到下班点就走，领导还在你的影子就都溜没了，怎么最近突然爱加班了？”
莫冬笑笑说：“回去太早也没事干。”
“你弟弟呢？”之前高考的时候莫冬请过两次徦，所以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跟他弟弟一起生活。
莫冬垂下眼睛：“他去北京了。”
“这么早？”同事打趣道，“提前过去体验生活啊？”莫冬没说话，只笑了下。
“哎，你之前不是说你弟弟准备考北大吗？这么说他是考上了？”同事的语气艳羡，“要真上了北大，那他以后必定前程无量啊。唉，他命可真好，哪像我们，每天加班结果到手的工资也就只够吃饭的，苦啊。”
宋舟命好？
莫冬想起最近一直围在旧小区里为了蹲到宋舟而不肯离去的记者们，跟宋正国早就断绝了关系、到现在都没出过面的宋家人，沉浸在女儿早逝的悲痛中而不愿接受宋舟的李家人，以及给宋舟人生中带来最大阴影、到现在还关在看守所里没判刑的宋正国。
只是考上了北大，这样就能算做命好吗？
踏着月光，莫冬走出公司去往早已歇业的超市，例行每天喂金毛的任务。
有时他会觉得时间仿佛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时候的他也像现在这样，每天下班后都来找金毛玩。
只不过当时喂的是从超市里买的烤肠，现在则是从市场里的散装鸡胸肉，在家煮一下后再带过来喂。
“金毛！”莫冬冲金毛叫了声。
听到他的声音，金毛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又是摇尾巴又是吐舌头，很是高兴。
走到跟前，莫冬看着食盆里剩了一半的狗粮，摸了摸金毛的脑袋：“今天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肉吃多了就挑食了？”
金毛摇着尾巴，“汪”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承认了。
莫冬笑了笑，把带来的肉撕成小块放进食盆里，然后摸了摸它，宠溺道：“快吃吧。”
待了大约一个小时，莫冬起身准备回家，金毛在他身后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明天再来看你，乖。”他说，“等再过一个月，我们就会去新的地方，当时候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金毛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只摇着尾巴，一双漆黑的眼珠专注地看着他。
“拜拜。”莫冬朝它挥手。
回去的路程不算近，但每次莫冬都会选择走路回去，这样能多消耗一点时间，回去就可以直接上床睡觉。
他穿过小巷子，正要拐弯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哥！”
莫冬顿了下，转过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莫天。
莫天没有走过来，直直站在原地。在黑暗中，莫冬只能模糊看到莫天的轮廓，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不知道莫天这么晚了出门来做什么，但旁边200米就是小区所在的位置，在这里碰见他不算意外。
沉默对视了两秒，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最后是莫冬先转过身，毫不留恋地直接走了。
“哥！”
小小的莫天欢快地跑下楼，一把抱住刚放学回家的莫冬：“你终于回来了！”
刚上初中的莫冬被他撞得身体一下没站稳，连带着身上的莫天摔在地上，屁股都被摔疼了。
但他没有叫疼，也没有对导致他们摔倒的罪魁祸首发脾气，反而摸了摸莫天的脑袋，问他：“是不是等急了？”
“嗯！”倒在地上的莫天依旧紧紧抱着莫冬，“哥哥你回来好晚！天都已经黑了！”
今天是莫冬第一天上初中，早上莫向强把他送到了学校，但放学并没有去接他。
新学校的路莫冬还不太熟，回家的时候迷路了，所以才回来晚了。
“对不起。”莫冬拽着莫天一起从地上爬起来，弯腰把他身上的灰尘打掉。
“爸爸今天做了糖醋排骨！”莫天开心地说，“我们快回去吃吧，我好饿。”
“好。”莫冬拉住莫天比自己小一号的手，和他一起上了楼。
饭菜已经做好，摆放在餐桌上。
曹璐本想先开饭，不用等莫冬回来。但莫天不愿意，执意要等他的哥哥，从下午开始就趴在窗户上，直到看到莫冬回来的身影才欢天喜地地跑下楼去。
等两个小人牵着手进了门，曹璐满脸不悦地看着莫冬：“怎么回来这么晚？”
“对不起，回来的路不太熟。”莫冬再次道了歉，转头让莫天去厕所洗手。
“老莫，把菜热一热。”曹璐对莫向强说完后，去洗手间看莫天，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脏了。
她皱起眉头：“衣服上怎么全是灰？还要膝盖，这怎么红了一块？”
莫天还小，还没学会读懂曹璐的情绪，傻呵呵地说：“刚刚跟哥哥在楼下摔倒了。”
“摔倒了？”曹璐声音一下提高，“是不是莫冬把你弄倒的！”
莫天没说话，他不懂什么叫莫冬把他弄倒，茫然地看着曹璐。
曹璐心疼地看着莫天腿上的红印，抬头看他一脸傻样，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以后离你莫冬远点！别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等哪天自己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什么叫被卖了呀？”莫天问曹璐。
“就是害你！”曹璐指着他腿上的红印，“这疼不疼？”
莫天老实回答：“疼。”
“疼就对了，以后别总黏着他，不然有的你疼！”
曹璐一提起莫冬就会想起他那个晦气的亲妈，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把莫冬扔出家门，由他自生自灭。
但偏偏莫向强向着自己儿子，她每次提出要把莫冬送回那死人的娘家去养时他都不愿意，后来就不让她再提这事。
“妈给你找红花油，你在这儿等着。”曹璐回屋去找药，给莫天抹完药后才让他去吃饭。
她坐在餐桌旁，没好气地看着莫冬：“小天下去接你一趟，腿怎么还受伤了？”
莫冬的胳膊其实也擦破了口子，但他此时把袖子放了下来，不让人看到。
“在楼下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他低声说。
莫向强听到莫天受伤了，赶忙放下筷子，等看到只是膝盖红了点，连皮都没擦破后，才松口气说：“吓死我了，不就红了点吗，我还以为多严重呢。”
“怎么不严重！”曹璐瞪起眼，“小天现在才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时候要是磕了碰了，以后影响他长高怎么办？”
“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莫向强不甚在意，转身拍了拍莫冬的胳膊，“没事，吃饭。”
“莫向强你就向着你儿子吧！反正你也不拿小天当亲生儿子，一点都不疼他！”
这种话，从小到大莫天听曹璐说过很多次，但每一次他都听不太懂。
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总不让他跟哥哥玩，每一次他去找哥哥，妈妈都要把他拽回去。
他也不懂为什么妈妈总说哥哥不好，每一次他身上疼或者难受的时候，她都说是哥哥害的他。
他还不懂妈妈说的偏心是什么意思，总是说爸爸喜欢哥哥不喜欢他，真的是这样吗？
抬头看着被曹璐指责着低下头的莫冬，莫天其实很想开口说自己没关系，腿现在已经不疼了，哥哥没有故意摔疼他。
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怕妈妈骂他。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