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的步伐停顿了下来,托着江念归的胳膊都微微收紧。

“怎么不走了?嗯?”江念归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苍白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不嫌事大地凑上去轻吹了一口气。

“主子。”

十一开口,声音微哑。

“怎么了?”

江念归的语气再正常不过了,不知道地还以为刚才是有鬼在调.戏对方似的。

“没什么。”

十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裸露在外的肌肤依旧是粉红的,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平常的冷漠无情。

上空突然传来几声鸟鸣,奇怪,这个季节竟然也有鸟出来。

怦!

怦!怦!

有鼓点在响,似乎还越来越快。

不,不是鼓点,是心跳声。

十一感觉浑身所有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去,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如此胀热?

他比身上背着的人年长不少,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对方所做的这一切没有丝毫的情意,就像是在逗弄手边的小狗似的,态度淡然,动作漫不经心。

两个人最近的相处早已超出了正常主仆之间的模式,更像是纨绔公子哥和迫不得已委身的良家女子。

只不过十一心中生不出来任何不满的情绪,似乎江念归对他做这些事情是应该的一般。

不过也是了,十一这个人,还有什么不是属于江念归的呢?

他的这些想法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就连脖颈处的羞红都恢复到了往日的苍白。

在他背上的江念归从刚才开始就安静了下来,垂在自己身前的胳膊也安分了下来。

荒山上的积雪不少,踩上去的时候有些不真实感。

江念归倒还好,身上的披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身前是十一温暖的背,对方好像真的不怕冷,身体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炉一般。

他闭目,头靠在十一的身上。

周围寂静无声,踩雪的声音格外得催眠,江念归睡了。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城门。

“放我下来吧。”

他先是打了一个哈欠,随后垂在十一身前的手抬起来撑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十一闻言沉默地下蹲。

江念归站好之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好了。”

他话音刚落,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十一便隐藏了自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像是鬼影一般。

面前空无一人,江念归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身上的骨头都发出了声响。

再走一会儿就进城了,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会睡着,或许是因为精神不太好。

路上的雪早就被人踩踏得结结实实,江念归进了城,他这次没遮面,径直往烟花巷走。

春月院,玉凉城内最大的青.楼,里面的美人很多,哪怕是站在巷口就能够听见里面的靡靡之音。

这还是江念归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再次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后便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站在门口揽客的姑娘见状轻笑一声,手中绯红的帕子都快甩到江念归的脸上了。

一进来,率先看到的便是大堂中央的一个巨大的圆台,周围被红绸围绕,隐隐

绰绰地能看清坐在圆台上抚琴的倩影。

江念归目不斜视,他径直往二楼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被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拦住:“公子,您这是来寻乐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江念归。

眼前的男子看上去身形孱弱,俊雅的脸上满是病容,这幅样子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

“来这里的人不都是来寻乐的吗?”

江念归掩唇轻咳,抬眸看向眼前的女子。他并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反而是将问题又抛回去了。

他说完之后就没再说话了,站在那里一副清风明月的样子,和身处的风月场所简直格格不入。

女子轻笑了一声之后便转移了话题,热情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江念归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面上倒是和寻常一样的平淡。

他张口就包下了一间厢房,出手阔绰的样子让脸上带着礼貌笑意的女子立刻上前亲自将他领上了二楼。

楼上的厢房装修雅致,看上去倒不像在青.楼,而是像在茶楼似的。

“公子请。”

女子拍了拍手,门外的下人立刻领了一群环肥燕瘦的姑娘进来。

江念归坐在一旁,垂首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他抬眸一扫,目光清冷不带任何的旖旎。

“就她了。”

纤细如玉的手指随意一点,刚好点到了站在角落的清秀女子。

对方看到江念归点到她之后脸色一白,宛如被强取豪夺的良家妇女一般缓慢上前。

而老鸨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后就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没想到公子竟然喜欢这类。”

她说完之后就挥手让剩下的人出去了:“月柳,好好陪着公子。”

“吱呀”一声,雕花的木门被关上,厢房里只剩下了自顾自喝茶的江念归和垂眸不语的月柳。

“坐。”

江念归放下手里的茶杯,抬眸看着离自己有些距离的月柳。

对方身着一身嫩绿一群,长发只是用玉簪挽着,整个人都宛如雨后青山一般的恬静。

月柳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走到桌子旁边抬手去拿桌子上放着的酒壶:“奴为公子斟酒。”

江念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必了,我不喝酒。”

这下月柳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垂下头,一副可怜模样。

“怎么?难不成春月院就教了你斟酒?”

江念归把玩着手中的白瓷杯,说出的话莫名带着淡淡的不解。

他的目光光明磊落,不像是来逛青.楼的,这倒是让惴惴不安的月柳放松了些许。

只不过她依旧是不知道该怎么接江念归的话,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尽管江念归之前颇为骄横跋扈,但碰到这种情况倒是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好借着喝水的动作掩去眼中的无奈。

他放下杯子,黛眉轻挑:“平日里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

说完之后就没再关注像根木头似的立在一旁的月柳了,而是自己随后从旁边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这里竟然还放着书?”

江念归垂首,在心里嘀咕着。

被他忽视的月柳抿唇,走到窗边的琴旁坐下。

琴声刚起的时候江念归也刚好翻开了那本没有名字的书,只看一眼他就“啪”地把书合上了。

他说青.楼厢房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放书,分明是大胆开放的春.宫图。

书脊和桌子相碰时发出了一声轻响,吓得月柳连忙停下了抚琴的动作:“公子?”

江念归循声望了过去,微微颔首:“你继续。”

琴声接着响起,若是忽略掉这个地点,还倒有几分风雅。

他打量着月柳,不明白为什么许介每次来春月院都会点对方,是喜欢对方的琴声?

但比月柳弹得好的乐师不再少数,若是喜欢听琴,又何必来春月院?

抚琴的月柳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江念归的目光,心里一慌,一不小心弹错了几个音。

江念归垂眸,抬手扶额,看起来有些无奈。

“公子恕罪。”

月柳停下抚琴的动作,垂首认错。

“嗯。”

江念归捏了捏眉心:“继续。”

他话音刚落,外面的走廊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起来赶过来的人很是慌乱。

原本还忧愁的月柳一听到这个脚步声就喜上眉梢,不自觉地就垂下了抚琴的手。

看到这一幕的江念归也猜到了来的人是谁,双眸微眯,从唇中溢出来了一抹浅淡的嗤笑。

果不其然,外面传来了老鸨的劝阻声:“诶诶!月柳正在待客,您就算非她不可也不合规矩。”

下一秒,江念归熟悉的声音就从门外响起:“当初不是说好了月柳除我之外不接任何客的吗?”

这道声音压抑着怒气,恨不得将违约的老鸨大揍一顿。

江念归笑了笑,站起身来去内室了。

“您又不肯为月柳赎身,这是青.楼,我可没道理让她专属你一人!”

老鸨笑着说道,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拦着许介,但没想到对方竟然猛地往前跨步,伸手突然推开门闯了进来。

他也算是春月院的常客,因此老鸨并没有对他多设防,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突然推门闯进去。

“月柳!”

许介冲进去之后只看见了站在琴旁的月柳,紧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你没事吧?”

许介舒了一口气,看向月柳的眼神担忧不已,但看上去并无男女之前。

“奴没事。”月柳摇了摇头,她抬头看向内室,“那位公子……”

许介:“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这句话说得坚定,仿佛只要有人敢伤对方一根寒毛他就会拼命似的。

话音刚落,自内室传来一声轻笑,略带着讽刺。

许介身子一僵,回头望去。

正挑开纱幔走出来的青衣人正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个病弱少主。

江念归掩唇轻咳,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许介,好久不见。”

他直呼对方姓名,目光淡淡,却让许介入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