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南荣>第140章

南荣王府收养不少孩子,却只有南荣步栖被冠以家姓。自然,这批从军无家可归的孤儿们,以南荣步栖马首是瞻,而他们也被王府嫡系敌对,双方屡次冲突。

三小姐回府,这些人瞬间拥有能够做决策的主心骨,无论南荣步栖想做什么,他们亦会无条件相助。

而这恰恰是南荣军中,那些世代扎根在军营里的家族所不愿看到的。

但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南荣遂钰摆出来触及所有人利益的军令,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双方斗了这么多年,倒也不妨合作,先将南荣遂钰从世子那个位子上拉下来再说。

南荣步栖还没进城,便被人团团围住,面前都是长辈,不好以武力解决,双方拉拉扯扯两个多时辰,三小姐才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逃出来。

直奔王府已是晚膳时分,遂钰坐在堂下等待南荣步栖用饭。纤细轻盈的身影如风般入室,南荣步栖抓起筷子便将鸡腿往嘴里塞。

遂钰夹了块鱼肉放在碗中慢慢剔除鱼刺,等南荣步栖放下鸡骨头,将碗推到南荣步栖手旁,微微笑道:“三姐外出辛苦,喝点汤顺顺肠胃,或许能够吃得更多些。”

南荣步栖偏着头仔细看了会自己素未谋面的弟弟,眉眼像母亲,气质和父亲相似,说:“之前大都送来画像,你比画中。”

“回来就好。”南荣步栖顿了顿,指着桌那边的汤羹道:“我要那个。”

“父亲母亲也在,三姐什么时候去看看。”遂钰说。

他与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姐初次相见,从他人口中得知南荣步栖心硬如铁,如今相见竟是真的。

南荣步栖吃得很快,没空同遂钰说话,风卷残云般将桌上吃食搜刮一通,接过遂钰递来的帕子擦嘴,道:“父王在尸体堆里将我带回王府收养,他说,王府上下只有南荣步栖一个人,吃饱了才能去见他,包括和哥哥们一道骑马玩,也得在家吃饱了才能出门。”

“你吃过人肉吗。”南荣步栖平静道。

遂钰微怔,不知该说什么。

南荣步栖:“我虽为南荣军中遗腹子,但遗腹子太多了,父亲不可能所有人都顾得上,于是我被人贩偷走,险些被卖去西洲做娼妓。”

打仗又遇灾害这是很常见的事,无论是阳光曝晒还是阴雨连绵,都会促使瘟疫滋长,这是绝佳的温床。

南荣军不仅负责杀敌,更承担着边疆要塞的走私,拐卖无奴籍的人户更是查封重点。人贩组织被一网打尽,善后却因瘟疫而中断,南荣步栖跟着孤儿们颠沛流离,去哪都被驱赶,难民们生怕他们的到来使原本摇摇欲坠的环境雪上加霜,被天下人抛弃不过如此。

小孩没有体力,做不了伙计,只能到处捡他人丢弃的食物果腹。

饥荒年哪有什么像样的食物,草皮树干,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通通进肚,就连不能吃的也多有尝试。

强烈的求生欲望指使着他们一路朝着两国交界而去,如果能从那些死去的军士身上搜刮到什么吃的就好了。

哪怕是

人肉。

“正好父亲巡视战场,发现我正在抱着一个人的胳膊啃,二话没说挥拳便往我腹部锤击。”

南荣步栖叹道:“吃的全部都吐了出来,但是人肉的口感无论过多少年我都记得,只要想到那个滋味就忍不住吃东西。”

“暴食之后必有厌症,吃三日,断水绝粮七日。父王没办法,只好威逼利诱,直接将饮食灌进喉咙,小弟,你说我若不吃饱,爹娘会不会责怪我又不听他们的话了。”

南荣步栖吸吸鼻子,勉强露出一抹笑意:“父母伤心,多半是子女不孝顺,王府养了我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小事都需他们操心,怎么做南荣军中士兵,怎么做小弟的姐姐呢。”

遂钰:“……”

没人告诉他这些,他对南荣步栖的印象仿佛只是父母告诉他,他有个要强的姐姐,时常不着家。

于是他期待,这是怎样一位战场骁勇的姐姐,甚至做过无数设想,就像他见兄长与父亲那般。

遂钰从大都带来的东西里,有一箱全是他各处搜罗来的珠钗,费了不少心思,若三姐不喜欢他为她打造的武器,那他就把首饰拿出来,总有一样是她喜欢的。

南荣步栖见遂钰不语,从腰包中拿出一枚狼牙所制的吊坠。她将狼牙放进遂钰掌心,尖端已经被打磨光滑,刻有单字“隋”。

“我无意世子之位,亦知晓幼年是自己致命的缺陷,若有人将我诸弱点拿捏,南荣王府必定受难。但你不同,小弟,你身上有我们兄弟姐妹,乃至于整个南荣氏上下缺少的无情。”

“无情亦是有情,只有有情的人才明白无情。”

“我为狼牙,为你的利齿。”

她摊开手,掌心赫然是执掌南荣军斥候营以及调遣杀手的兵符,兵符自她进门便一直攥着,汗涔涔的,南荣步栖面对遂钰同样紧张。

捧起遂钰双手,两人掌心相抵,南荣步栖眼眶通红,颤声道:“遂钰,对不起。”

“如果父王离开鹿广郡前,我能提前结束任务,说不定……说不定就能劝动父王留在鹿广郡,等待京城派来的钦差。”

遂钰眼睫微颤,安慰道:“某些人铁了心要除掉整个王府,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三姐,明明是我该抱着你哭,怎么现在反倒是弟弟安慰姐姐呢。”

饭后,遂钰送南荣步栖到地窖口,自己却没进去,独自坐在树下井口旁望着天际发呆,直至葛桐来报,“五千骑兵”之中,西洲与大宸的人数分别已经统计出来了。

“并无真正的士兵。”

周骐在议事厅中道:“我们按照世子的吩咐仔细搜身,发现他们身上带有打量不明伤痕,一些人的伤口甚至已经腐烂。经军医检验,应是某种能够传染的风疾,目前这些人已经提前火化掩埋,活着的正在牢中拷问。”

“不是军队的人,拷问不出什么。”遂钰沉吟片刻,道:“检查城内外的水源,着重把守,西凉如今腾不出什么手,便只能在这种歪门邪道中做文章。”

“还有……”

“还有洲楚。”

南荣步栖带回来的,来自于景王与洲楚博弈后的交易。

遂钰拿出交易细则,众人纷纷传阅,卷轴轮了一圈重新回到遂钰手中,其中一名将领挠头纳闷道:“这条件,真是燕羽衣答应的?”

“之前我和他交手,那人真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疯子。”

军情汇报至后半夜,南荣步栖也整理好回来了,换了身便服,顺带从厨房带了些宵夜。

“三小姐,那燕羽衣真的就这么轻易地,把我们打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拿下来的地,让给我们了?”

“是。”南荣步栖回忆,道:“不过确实脸色不大好看。”

……

“大宸愿意出兵帮洲楚打败西凉,但西洲必须让出五分之一的国土给大宸,并且,允准大宸在西洲地界开采矿石,为期十年。”

燕羽衣掀案而起,冷道:“萧骋,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有难的是洲楚,并非大宸。”

萧骋漫不经心道:“现在这场谈判,洲楚毫无优势。决定权全在大宸,今日我们能冒着危险来西洲同你们商议,是看在阿稚不肯回大宸,一定要与你们那个太子同甘共苦的面子上。”

大都来的消息,皇帝只说照顾好阿稚,萧骋便琢磨出自个这位皇兄的意思。

萧稚现在是个大人,有自己的判断,强行带回大宸免不了再生怨怼。若萧稚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萧韫愿意将选择权交给萧稚。

但萧骋受不了萧韫这般婆婆妈妈,什么都想要的态度。在他看来,做皇帝便得拿出威严气势,省得一个两个都不受控制,现在南荣遂钰在鹿广郡做世子,混得风生水起,说不定比他那个收敛锋芒的老子更具威胁。

“国土并不算什么,哦,燕将军是觉得让出部分国土之后,西洲的皇都便离大宸更近了吗。”

萧骋提议:“既如此不如迁都,现在的皇都已经被大量火药炸毁,更何况我们最后还得攻入皇城重夺帝位。”

“至于矿脉,有钱大家一起赚,何必拘泥于国与国之间的芥蒂呢。”

话音刚落,燕羽衣回头看了眼躺在担架之中的太子,忽地脾气也没那么差了。断裂的城墙,随意散落的残肢,浑身脏污几十日没吃上一口饱饭,跟着他颠沛流离的弟兄,无一不预示着洲楚倾覆的征兆,而对于这些,燕羽衣没有能够挽留的余地。

他比他自己想象中的更没用,守护不了家族荣光,未能振兴洲楚朝堂,现在还要再搭上多少条性命,才能完成他继承族中基业家训,全力维护洲楚皇室的责任呢。

燕羽衣从包袱中掏出玉玺,玉玺缝隙渗透着洲楚人的血,他已经分不清这块玉身上,已经背负多少性命,数不尽的野心及悔意,或许只有玉玺自己知道。

“继续活着,才能有重新掌控的机会。”燕羽衣轻声,旋即抬臂,食指勾着缠绕在玉玺身上的绸带,玉玺凌空被风吹得晃荡。

他将玉玺抛给萧骋,道:“好,就这么定了。”

“大宸帮助洲楚重新夺回西洲,灭了西凉。”

“五分之一的国土,十年矿脉的开采权全部都归你们。”

燕羽衣声音微哽,缓和许久才继续道:“不过如何作战得听我的。”

萧骋挑眉,勾唇拍手笑道:“果真燕氏少年出天才,家主大人确实会做生意。不过生意嘛,讲究礼尚往来,大宸只得到想得到的,打仗我不懂,还得是你们这些武将出马。”

“说吧,怎么打。”

正月初一,西洲最东端爆发内乱,紧接着,乡野村夫所组成的起义军奋起,连夜偷袭西凉储备,声称要直入皇都,成为西洲新皇。

小年夜,南荣军整装待发,直接向西凉军队发出正面进攻。

南荣遂钰亲自领兵,当夜大部队向西洲直入三十里。

消息传回大都,加急送往与鲜国边境处。

半月前,潮景帝已决定御驾亲征,意在一举攻破鲜国国都,彻底解决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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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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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果酱(上)

海市一如既往的晴空万里,君禄建筑大厦楼下飞奔着无数即将上班迟到的打工人。

黑色卡宴在保安的引导下缓缓停在君禄门口,不偏不倚正对大门。

“公司门口不是不能停车吗,听说上次十五楼的aill急着打卡,把车扔到小花园那都被罚款了,这个人又是……”脚踩运动鞋,怀中抱着笔记本电脑,以及一大杯提神醒脑的冰美式的女孩好奇道。

“我记得你是去年来的。”女孩身边年龄稍长些的男人道。

“不认识这辆车也正常,记住车牌号,这可是三十楼那位的小儿子,前年去TKY留学,三十楼最宝贝的就是他,二十八层前几天还空投了个什么名厨过去给小少爷做饭,厨子超贵!一顿饭报价十几万呢。”

三十楼汇集君禄建筑高层管理,董事长南荣明徽就在那,员工们不好直呼董事长大名,便用三十楼代替。二十八层则是南荣家长子,日后继承君禄的南荣栩的办公所在。

司机下车快步跑到后座开门,门口聚集着的职员们放慢脚步,纷纷抻着脖子想看看小少爷长什么样。

少年身着校服跳下车,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乌墨色的头发整整齐齐,刘海贴着额头软软垂下,像是从动漫中走出的三好学生。

“M……M字刘海哎!”女孩攥拳没忍住兴奋,扭头对同事说:“小少爷看起来挺……”她暂时没找到形容词。

男人扶额忽然痛苦道:“快迟到了。”

比起看帅哥,保持全勤还是最重要的吧!

女孩愣了愣,旋即尖叫一声撒腿朝大厅跑去。

少年站定,忽然俯身又钻进车里,从中拖出半人多高的吉他,并对司机道:“把我带的特产拿出来,正好给爸爸和大哥做下午茶。”

司机:“点心您已经在飞机上吃完了。”

“……那算了。”遂钰停顿片刻,面无愧色地点点头说:“他们这种精英人士应该也不太需要下午茶。”

“下次一定提醒我多买几盒。”

少年神色认真,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司机本想说自己并不负责小少爷您在TKY的旅程,少年已经背着吉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快步跑进旋转门。

秘书小姐已经站在大厅内等候,少年一路顺畅地使用私人电梯及通道,来到位于三十层的,董事长南荣明徽的办公室。

秘书办是抵达董事长办公室的额最后一站,南荣遂钰已经两年没回国,之前认识的那些秘书姐姐们,也就只有眼前这位仍旧坚守岗位,问道:“公司的离职率还是这么高吗。”

话问得实在不是秘书该回答的问题,秘书小姐莞尔一笑道:“公司追求高效率工作,对于员工的整体素质都有确切的评估,为了随时匹配岗位质量,寻找最适合这个岗位的人,才是目前公司迫切所需。”

“……”南荣遂钰愣住了,人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才嘀咕道:“这就是你们的外交辞令吗。”

秘书小姐仍旧微笑,提议道:“下午茶有伯爵红茶蛋糕卷,您喜欢咖啡还是奶茶呢。”

“可乐。”遂钰推门,强调道:“樱桃味的那种。”

遂钰并不需要倒时差,等待父亲的同时,坐在董事长办公桌前掏出电脑,进行自己还未结束的论文。

当南荣明徽结束一场漫长的会议,已是暮色微合,霓虹轻晃之时。办公室灯光熄灭,秘书小姐告诉董事长,小少爷正在休息。

南荣明徽偏头对身旁身形高挑的年轻人笑道:“看看,说曹操曹操到,你经常和阿栩他们打交道,遂钰还是第一次见吧。”

青年提着公文包正欲说什么,门突然被从里推开了。

遂钰睡眼惺忪,外套松松垮垮罩在身上,柔软的头发在走廊顶灯暖光的笼罩下,镀上一层特别的柔软质感,看着不是像是乖巧的面相,却哑声哑气道:“爸爸。”

萧韫一眼便看到了遂钰手背上的纹身,一盘

樱桃?!

南荣明徽显然是发现了纹身,脸色微沉正欲说什么,遂钰左手捂右手,人也瞬间清醒了,使劲用掌心蹭了蹭纹身,一边试图将其擦去,一边冲父亲眨眨眼,毫不顾忌外人在场,讨好地用肩膀蹭了蹭父亲的手臂。

遂钰:“爸爸,是贴纸,能洗下来的贴纸。”

“没有去纹身。”

“我很听话的爸爸。”

有贵客在场,南荣明徽也不好说什么,遂钰见缝插针从父亲身侧溜走,却被南荣明徽抓住衣襟,半带威胁半开玩笑道:“不听话就抓你进公司实习。”

遂钰环顾四周欲言又止。

南荣明徽:“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多大的人了还玩小时候躲躲藏藏那套。”

“……有外人在,您能不能,能不能不这么教训我。”遂钰咬咬唇道。

他已经发现父亲身后的几个下属低头,肩膀不住轻颤,一看就在偷笑。尤其现在还有陌生人在场,即便是合作伙伴,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教训自家儿子吧!

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遂钰无需继承什么令人头痛的家业,有家族信托与父母分给自己的股份,他现在唯一的任务便是保持心情舒畅,时刻做自己爱做喜欢做的事情。

与父亲斗志斗的经验告诉他,再在父亲面前狡辩,他连十点回家的门禁都没有了,迎接他的,是立马被司机送回家的命运。

他立马闭嘴,双手合十求饶,回办公室找到掉进沙发缝的手机,背起半人高的吉他冲南荣明徽道:“爸爸再见!我会买世纪街马路对面的蛋烘糕回来孝敬您老人家的!”

不待南荣明徽反应,遂钰飞快遁走。

仍旧是刚才领遂钰上楼的秘书小姐,她站在电梯前帮遂钰刷卡,伴随着滴声,遂钰走进电梯。

轿厢即将关闭前,他按下“开门”按钮,对目送他离开的秘书小姐道:“刚刚爸爸身边的那个人是谁,个挺高的那个。”

南荣明徽很少允许有人与他同行,遂钰忙着遮掩纹身,没来得及在意。若平时,他一定多看几眼问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秘书小姐道:“他是宸都电子的接班人,萧韫。”

宸都电子,遂钰愣了愣,说:“是那个掌握大半通讯行业的那个宸都电子?”

“是的。”秘书小姐答。

八点二十六分,遂钰抵达市中心新开业的地下酒吧。

“寸土寸金,哎,兄弟,这地怎么样。”遂钰的狐朋狗友一号,潘谓昙带着新鲜炸薯条从天而降,同时也是酒吧老板,本地著名暴发户。

祖上富过,留了不少古董。潘老爹趁房价飞涨前的市场低迷,倾尽家财购入数套房产,商铺写字楼,底层公寓小洋房。一路靠着拆迁收租将家业发扬光大,本市若说潘家是暴发户第二,没人敢拍着胸脯喊第一。

遂钰叼着薯条,整个人窝在卡座里装死人,潘谓昙凑近了问:“回国见兄弟我不高兴吗。”

“你?”遂钰有气无力,此刻才觉得跨国赶路的累劲逐渐涌上来,明明来往也没走几步路,到哪都坐着,眼皮怎么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说:“有没有提神醒脑的东西。”

“你爸的特助刚刚可来电话了,不让我给你喝酒。”

潘谓昙打了个响指,叫来酒保说:“可乐加冰。”

“要樱桃味。”

喝酒的场子有可乐就已经很不错了,樱桃可乐?酒保犹豫,试探道:“老板,我出去买一瓶?”

潘谓昙哎了声:“把那个,那个刚拆开调鸡尾酒的浓缩樱桃汁给这位少爷挤两泵。”

“不要浓。”遂钰正欲抗议,眼前忽地闪过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卡座正对吧台,吧台绕舞台一圈,正中央是潘谓昙新招来的驻唱歌手。

潘谓昙顺着遂钰的目光看过去,饶有兴趣道:“这个歌手上过不少综艺,可惜就是不火,有兴趣?”

偌大个人挡在眼前,遂钰不耐烦地掐住潘谓昙的脖颈,指着远处背对自己,走进卡座的男人道:“他是谁。”

潘谓昙的酒吧也不是谁都能进,开业即走会员制,朋友之间互相介绍,没两三个人担保根本拿不到入场券。

“哪个?”潘谓昙眯眼,他今天没戴隐形,更远点的地方看不清。

加了两泵樱桃酱的可乐端上桌,玻璃杯提前放进冰箱冰镇过,遂钰就着吸管趴在桌前抿了几口,玻璃杯与深褐色的液体折射烘托暧昧气氛的昏暗灯光,遂钰下巴抵着手背,微微偏头,五指放在杯沿,轻轻转动玻璃杯,冰块叮当作响。

潘谓昙:“还要樱桃酱吗。”

对面卡座的客人终于因行酒令而调转座位,那张白日所见的脸彻底暴露在遂钰眼前。

“再来一杯。”遂钰慢条斯理,拇指食指挑起吸管,示意道:“送给那位客人。”

“你请客?”潘谓昙乐道。

遂钰翻了个白眼骂道:“抠不死你。”

一罐可乐三块钱,倒进玻璃杯放几颗冰块,点缀薄荷叶后摇身一变身价百倍,遂钰虽没打开过酒水单,但想潘谓昙这种坑钱不眨眼的财迷,价格一定昧良心。

加了樱桃酱的可乐味道很奇怪,遂钰没喝几口便换了温水。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酒保将樱桃可乐送过去,卡座之中的人先是围上去观察了一阵,而后爆发出哄闹,两三个爱热闹的四下张望,高呼是谁送的如此美味的可乐。

遂钰并不常在父亲的交际圈中触摸,家中哥哥姐姐有什么聚会,哪怕是生日这样这重要的日子,他也是能躲则躲。

整个世界热闹的喧嚣并不能令他感到快乐,本身融入人群就是种悖论。

喜欢安静独处的人,被称作孤僻不合群,被所有目光关注着,迫使这份悠然被撕碎,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拥抱整个世界。

当舒适感不再和谐地包裹着自己,遂钰意识到,自己今日接触人类的份额已经用光了。

酒吧之中播放着轻摇慢晃,暧昧不已的爵士乐,周身逐渐有黏腻的声音蔓延,这让遂钰倍感不适。无论是那份明目张胆的放肆,还是某种表达感情的方式,这都不是他想要的微醺氛围。

潘谓昙开酒吧明显不仅仅只是为了做私人放纵场所。

恰巧家中司机发来消息,遂钰看了眼手机对潘谓昙说:“我爸叫我回家,先走了。”

“你……”潘谓昙欲言又止,“还真是二十四孝好儿子,这才几点就回家?”

遂钰起身仰头饮尽可乐,沉在杯底的樱桃酱酸得他打了个机灵,他咂咂嘴想了会,问潘谓昙要了瓶没开封的樱桃酱。

这东西混气泡水应该挺好喝。

潘谓昙亲自去取,遂钰耐心等待,两局游戏结束都不见潘谓昙人影,耐心即将耗尽时,面前忽地闪过一道人影。

恰巧回旋灯光扫过他的脸,遂钰愣了愣。

萧韫抬手打招呼:“你好。”

“樱桃可乐很好喝。”

“见你要走了,特地来谢谢你。”

遂钰捏着手机,不动声色地向左挪:“不客气。”

萧韫笑道:“作为回礼”

他用刚刚打招呼的那只手放在遂钰眼前轻晃,骤而朝着空气轻捏,做抓取的动作,伴随着清脆的响指,遂钰眼前出现一串硕大红得滴血的樱桃。

几乎是下意识,遂钰低头寻找樱桃从何出现。

萧韫将藏在身后的手提袋放在遂钰身侧的果盘小推车中,说:“我家有片樱桃园,最近是樱桃收获的时候,如果喜欢,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邀请你来我家做客。”

……

三百毫升樱桃酱被喝光的那天,遂钰返回学校继续学业。

带着沾染晨露,新鲜采摘的樱桃。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