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南荣>第135章

遂钰起初确实有搬空王府的念头,将物件都挪去江南祖宅,但萧韫这场梦来的及时,遂钰斟酌再三,决定将自己的住处原封不动保存。

葛桐装箱时问:“公子,陛下给您的圣旨里写了什么。”

“好奇?”遂钰倚在廊下乘凉,端着剥壳的荔枝一口一个。

“有时间好奇圣旨,还是想想你那个骑兵营怎么装备火铳吧。”

他吐掉果核,缓步走到葛桐面前,伸出食指点了点葛桐肩膀的族徽若有所思,葛桐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捂住家徽后退几步:“公,公子!”

遂钰笑道:“我暂且没有更换族徽的念头。”

只是修改军规以及一系列的条例,已经令那群军中扎根许久的老家伙们反对,现在再改族徽,岂不是扼住他们的咽喉往要害扎。

萧韫已经将目前遂钰手中拥有的火铳全部带走,其实这些对于现在的皇帝来说远远不够,但遂钰目前也没办法通过什么放心的渠道将鹿广郡的火器往大都送。

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潘谓昙那条线。固然潘府愿意支持王府,却也不能全然将压力转嫁给潘氏。

皇帝明摆着要保南荣遂钰,朝臣们便将矛头调转,坚持定南荣王府谋逆之罪。

董氏门生在御书房前长跪不起,都是没吃过苦的书生,哪里受过这种罪,没多久便晕倒大片,以董岩为首的官员长呼短叹,扬言要血溅当场。

此话一出,没过多久董岩便见皇帝身边的陶五陈面色凝重地走来。

董岩面露喜色,正欲说什么,陶五陈先开口道:“董贵妃私通外男,如今扣在皇后娘娘宫中,娘娘念在董大人与贵妃亲厚,特来告知,还请董大人好自为之。”

“什么?!”董岩大惊失色,见陶五陈要走,一时情急连滚带爬地抓住陶五陈的衣角,忙问道:“陶公公莫不是听错了,董贵妃她”

“皇后娘娘的旨意,若董大人不信,亲自向陛下求道恩典,去娘娘宫中便可知。”

董贵妃掌管后宫多年,又育有太子,身为董氏之女荣耀加身,算是已经走到了最顶端,除了皇后之位暂不可取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的路。

董宓被皇后身边贴身侍女死死压在地上,侍女力气极大,她的脸几乎被压至变形。

“皇后,你这个贱……唔唔唔!”

“竟胆敢对皇后娘娘不敬!”玉羌冲上前去用布条塞住董贵妃口齿,避免其急红眼咬舌自尽抵赖。

皇后百无聊赖地欣赏着前日新做的蔻色指甲,耳边仍然停留着方才董贵妃的咒骂,不以为意道:“董宓,你我在宫里也是老人了,斗来斗去这么多年,当初还真以为要被南荣遂钰拉下去,在寺中青灯古佛一辈子。”

“但你不懂得怎样与南荣遂钰交易。”

南荣王之子,必然有远超常人的心性,单是在后宫长大这一点,便已经远超不少质子,更何况如今手握军权。

虽说男人心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但这是后宫女人们唯一的出路。

当年想要抓住潮景帝的心,倒不如如今讨好那位骠骑将军。

只要南荣遂钰打好关系,处理董宓不过是替皇帝斩去心腹大患,皇帝也不过是想要个由头发作而已。

董宓有没有私通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现在得强迫董氏低头,或者说萧季沉必须和南荣遂钰平安走出大都。

“你的儿子是太子,我的儿子也想当太子。”皇后笑道。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我之间必将死一个。”

皇后与董宓虽并非同日入宫,却是这宫里为数不多的老人。两人旗鼓相当,东风压西风的关系,朝中情势走向哪,谁便占上风。

至少得让萧季沉安全离开大都,皇后想。

虽育有一子,却始终未曾真正与自己的孩子度过一日,萧季沉生性并非外貌那般谦和有礼,反倒是冷酷得不像个人。

沙场历练多年,气质性情早已与大都格格不入,偏皇帝想将他培养成这般模样。

潮景帝自幼从军,萧季沉正是在重走他的路。

皇后有心问萧季沉近况,萧季沉也只是懒散地答她一切照旧。孩子不说,皇后哪里知道他需要什么,只能费尽心思地打听,直至她发觉萧季沉与南荣遂钰越走越近。

萧季沉没说过想做太子,更表现得对世俗毫无欲望,主动与南荣王府亲近,或许是皇帝刻意而为之。

皇后观察许久,终于在董岩逼迫玄极殿时选择动手。

提前准备好的男人塞进董宓宫中,直接带人前去揭发,当着所有宫人的面,私通即便有疑,当场捉拿也必定抵赖不得,就算翻案,她想萧季沉离开大都的意图已经达到,再被禁足也没什么大不了。

皇后母族于翌日早朝发难董氏,对此成氏出乎意料地一言不发,所有人都在等着成老太师的意见,午后太子妃却从东宫独自回母家。入夜,成老太师突发恶疾病危,成氏门生守夜祈福,而西郊大营的南荣军也整装待发。

萧季沉骑在马背上回头遥望京城,淡道:“真亮啊。”

话虽感叹却不见半分感情。

遂钰身旁副将环绕,正在做最后的军备清点,一炷香后即可出发前往边塞,根本没空理萧季沉。

萧季沉又自顾自道:“此次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此次离去并非放弃皇城。”

西洲。

燕羽衣带领军将浴血撕出条供皇室逃离的口子,澹台皇族已被西凉杀得所剩无几,皇帝驾崩,太子重伤,唯有两位太子妃尚还完好无损。

“太子殿下,臣已安排好住处,只要大宸的援军一到,便可立马杀回宫中。”燕羽衣声音沙哑,提刀的手垂在身侧已经没有半分抬起的力气。

太子躺在担架中双眼紧闭,失血令他几近昏厥,空荡荡的袖管放在身侧,血几乎将他整个人浸没。

萧稚犹犹豫豫带着燕胜雪向前走了几步,燕胜雪松开萧稚的手,跌跌撞撞扑进哥哥怀中,燕羽衣竟被这微不足道的力道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公主。”燕羽衣眼冒金星,还没说两句,嘴便被什么东西塞住。

萧稚用牛皮水袋堵住燕羽衣的嘴,声音慌乱又坚定:“喝,你喝点!”

燕羽衣没拒绝,由萧稚扶着席地而坐,灌了一大口水,待精神稍稍缓和,他环顾四周这些和自己一起杀出来的兄弟们,伤病残将再无法接受新的冲击。

转眼再看燕胜雪,竟直接趴在地上睡着了。小姑娘一路上半声苦没吭,眼泪花都没掉,就这么跟着他们百里奔袭。

燕羽衣轻轻抚摸燕胜雪的脸颊,俯身将她抱紧,燕胜雪手腕的翡翠手串抵着他的脖颈,没过多久就被体温捂暖了。

燕氏主母十几年前得来一块原料,用它给自己的孩子分别打了些平日里能随身佩戴的首饰。

燕胜雪的手串,燕羽衣的玉佩,皆出于此。因燕羽衣幼年继承家主,多得了块刻有他名字的拇指大的印章。

不着雕饰,胜在轻便小巧。

“线人来报,大都那边出了些情况。公主,如今这些人杀疯了根本不会顾及你是大宸的公主。”燕羽衣停顿片额,有话没说完。

萧稚也猜出几分,道:“反而会用我威胁父皇,或者直接杀了我示威对吗。”

澹台氏的太子如今也并非什么香饽饽,最值钱的应当是萧氏皇族的公主。

“燕将军,我是大宸的公主,却并非那等草包感觉受辱,父皇送给我的嫁妆之中有几处赌场,我们先在那躲躲。”

“赌场?”燕羽衣愣了愣,旋即很快反应过来,沉声:“大宸竟渗透至如此,西洲却并未有任何察觉,你们”

“现在是我们。”萧稚费力地将燕胜雪从燕羽衣怀中拖过来,好让她睡得舒服些,燕羽衣甲胄冰冷,不是个安睡的好地。

萧稚皱皱眉,强调道:“这些几年太子待我如亲妹,胜雪也当我作亲姊,我是大宸的公主,却也并非冰冷无情之人,燕羽衣,燕将军,我见过和你很像的人……”

“他过得很艰难,你也是。”

“没有。”燕羽衣不假思索。

“遂钰哥哥和你不像吗。”

燕羽衣冷嘲道:“倒是家破人亡前后脚。”

萧稚:“……”

燕羽衣说话比南荣遂钰更毒,心中有无数主意拒绝透露,偏偏太子愿意将信任全盘交托,现在可好,萧稚想,交给燕羽衣的后果是断了胳膊昏迷两日至今未醒。

这个太子怎么就不知道狡兔三窟呢。

燕羽衣更是个百年难得一见,至少是萧稚在大宸没见过的奇才。燕氏全族战死他眼睛眨都不眨,甚至燕家被破后的第五日,他们这群人才从百姓口中得知死讯。

“燕将军,我替你照顾小雪,之后怎么做,你也该告诉我几分,否则。”

“否则?”燕羽衣抬眼,讥讽道:“你那好父皇再不派兵阻扰西凉的视线,到时我们就继续在地府斗嘴吧。”

“五公主,我们在孟婆锅前见。”

萧稚无奈仰头望天,有没有人来管管燕羽衣,自己实在是忍不住想掐死此人得个清净。

洲楚皇室狼狈逃窜始终不是办法,再筹划颇深也不如西凉以绝对人数取胜,燕羽衣向来没打过这般憋屈的仗,但只有不断隐匿躲藏,才能护住洲楚皇室血脉。

燕氏百年效力洲楚,若断送此身,难免被后世评价一句不胜其任。

燕羽衣目光下移,恰巧燕胜雪睡眼惺忪地小声嘟囔着什么,萧稚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拿出颗糖哄她。

“五公主。”燕羽衣忽然说。

“嗯?”萧稚应声。

“这是我的私印,若队伍走散,或者不得不断尾求生,请你带着小雪离开西洲。”

“凭此可调动燕氏名下所有产业。”

有父亲庇护的孩子,总比跟着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安全得多,萧稚愿意跟着队伍受苦,无非是心地纯善,知晓太子待她不薄,不肯撒手离开。

萧稚有潮景帝庇护,燕胜雪有什么呢,一个打了败仗的哥哥,还是未知的多舛命途。

他不知何时才能帮助洲楚夺回政权,大概几年后,抑或永远。

萧稚接过燕羽衣私鉴,心情复杂地抱紧燕胜雪:“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顾。”

她又想了想,故意道:“父皇有的是钱,你这些我才看不上。”

“自己好好揣着吧!”

话虽如此,萧稚还是仔细把私鉴收进怀中,耳边悄然落下一声道谢,萧稚嘀咕:“只是暂存。”

“家主大人!”

不知从何处突然钻出来的士兵飞奔至燕羽衣身前:“鹿广郡那边来人了。”

燕羽衣:“南荣遂钰?”

士兵:“不是。”

“来者自称景王萧骋,以及南荣王府三小姐,南荣步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