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瑛与梁文华率领着军队往西南门行去。

远远就看到西南门城墙上架着一排排一米多长的铁刺狼牙棒,尖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兵将拿着长枪守着城楼的每一处关卡。

弓箭手严阵以待,弓弦早已拉满,只等着一触即发,箭如密雨纷纷而下。

宣瑛看到李尚书、王中书等人站在墙楼上。

事情仿佛按照约定好的进行着。

但宣瑛并没有率领着军队靠近城门。

这两人的投名状还未给他。

突然,两人的人头飞下了城楼。

啪的一声,摔在城墙下坚固的地面上,如同摔烂的西瓜,红白脑浆溅开来,如同春季盛开的繁花。

接着,两人身躯也被推了下来。

在两人身体被推下来之后,露出站在后面的宣瑜与宣海。

而后,三十几个人被押上城楼,砍掉脑袋,扔了下来。

墙楼下啪啪啪炸开一朵又一朵红白色的花。

有些是王中书李尚书的亲信,有些或许是有反叛之心,想背叛魏家的世家勋爵们。

宣瑜站在墙头,一身银灰色甲胄,气度高华,阴鸷眼眸一错不错的落在宣瑛的身上,道:“老七,见到五哥六哥,你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呢?是六哥送你的见面礼,你不喜欢吗?”

宣瑛神色沉着:“开心,当然开心,如果被扔下来摔成稀巴烂的是五哥六哥,那老七我可就太开心了。”

宣瑜冷笑一声:“那可能不会如你愿了,但是你这么想看亲人摔成稀巴烂,作为兄长,怎么能连弟弟这点愿望不满足呢?”

他右手招了招。

一个穿着浅蓝襦裙深紫色外裳宫装的女子双手被绑在身后,上了宫楼。

是贤妃。

随着贤妃一起上宫墙的,是身着一袭艳丽石榴襦裙,外披一件明黄色外裳的魏淑妃。

两人如同往日伴随帝王左右那般,并肩而立。

昔日,她们并肩而立过数次。

无论是在寂寞广袤的深宫,还是在豪华达旦的国宴。

她们总是那样光彩夺人的站在彼此的身侧,相得益彰。

就算有时少了帝王,也从不见少了彼此。

现在,她们又并肩立在墙头上。

或许,这是她们最后一次并肩。

宣瑛看到贤妃被押上城楼,他震惊喊道:“母妃,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贤妃看到宣瑛,道:“阿瑛,母妃很好,你别管母妃,你攻你的城,不要让母妃成为你的拖累。”

“啧啧啧……”

魏淑妃感叹道:“瞧瞧这母慈子孝的画面,可真是感人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生母子呢?”

贤妃反唇相讥道:“怎么?你羡慕了?你亲生的儿子,比不上本宫这个半路领养的儿子?”

魏淑妃也不恼,十分疑惑问道:“其实本宫挺看不透你的,当年容德妃入宫,你也是被圣上冷落的人之一。那两年,你在后宫的处境似乎并不怎么样,她宫殿里的那些贱婢奴才,没少仗着主子得宠欺负你们未央宫的吧,为何呢?为何你就能心无旁骛的收养这个孩子,不曾带一点私人恩怨让他母债子偿呢?”

贤妃望着宣瑛,眉宇舒展开来,道:“或许是那些贱婢奴才说的话,根本影响不了本宫,所以本宫对容德妃并没有多大的怨恨。领养这个孩子全是先太子所托,本想着领养之后,将他放在未央宫,供他吃喝就行,其他的根本不用管他。”

“可是见到他的时候,本宫就知道,本宫没法不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六岁的孩子,个头跟三岁孩子似的,还没洒扫小太监高。若是本宫不管,这孩子可能会死在未央宫。管着管着,就管出感情来了。他喊我母妃的时候,我比听到宣帆喊我还开心。”

只要宣帆没有过继给别人,宣帆喊她母妃那是必然的。

而宣瑛不同。

宣瑛有不喊她的理由。

这就好比,有一件东西是本来属于自己的,她对这份东西只有期待。

而有一件东西本不属于自己,却突然有一天属于自己了,会在期待之余产生一种惊喜。

“所以……”她望向魏淑妃,“整个后宫里,只有本宫是最幸福的。”

魏淑妃不置可否:“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爱皇上,皇后爱皇上,耿耿于怀他的结发妻子不是她,皇上从未真心爱过她,她本就身体不好,因此积郁成疾,早早去了。”

“本宫与皇上青梅竹马,虽拥有过他的爱,占了他结发妻子的名头,却被他防备一生,导致自己活成怨妇妒妇。容德妃以为皇上爱她,却发现自己只是个活靶子,才二十出头就香消玉殒。只有你,从未对他上心过,也从未对他有任何的感情。这一点,你比我们谁都看得透。”

贤妃淡淡道:“所以,本宫从未觉得老天有何不公。”

她目光落在城楼下摔成烂西瓜的头颅与身躯,从容道:“就算到了此刻,本宫也觉得自己这一生是幸运的一生,享尽了荣华,享受了天伦。这是……很完美的一生。”

贤妃与淑妃你来我往谈话间。

宣海望向宣瑛,同宣瑜道:“没有老三,老三应该进攻其他的大门了。”

宣瑜沉思,道:“来的不是宣帆,那就先杀宣瑛吧,否则宣瑛活着,始终都是个祸害,只要宣帆与宣瑛都死了,那老东西就再无指望了。”

宣海深有赞同。

虽然宣帆是东宫太子,是正统,但宣瑛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倘若宣帆死了,那以他们父皇的脾性,会将目光放在宣瑛身上。

只要嘉和帝有期盼,那么那份诏书他一定不会下。

而宣瑛比宣帆更棘手。

宣帆虽说是正统,但他的才能实在是太平庸了。

离了那群谋士,他就是个普通的皇子。

他不像宣瑛那么聪明绝顶,也没有宣瑛那样的算计筹谋,更没有宣瑛临危不乱出奇制胜的本事。

所以,只有当宣帆与宣瑛都死了,他们父皇别无选择,才会乖乖下诏。

宣瑜望向千军万马前的宣瑛,“老七,别说兄长们欺负你,兄长给你一个选择,你用你的命来换贤妃娘娘,你愿意换吗?如果愿意,就丢掉你手里的刀剑,下马走过来。”

贤妃听完,高声喊道:“不,本宫不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宣瑜听贤妃的高声喊话,直接摁住贤妃的颈脖,单手将贤妃半个身体推到城墙外。

啪的一声。

贤妃头顶的步摇珠钗掉了下去,金银玉器摔得七零八落。

宣瑜没有耐性道:“你不换,你就去死,看到下面那群烂西瓜了吗?那都是你的下场……”

贤妃回头怒瞪着宣瑜:“那你松手吧,放本宫下去……”

宣瑜眸子微冷,与此同时,他听到宣瑛喊道:“慢着,本王同意交换。”

宣瑜这才展颜露出笑意,将贤妃从宫墙外拉了回来。

两个将士立刻上前押住贤妃的双肩,贤妃挣扎着让宣瑛不要交换。

宣瑜并不想杀贤妃。

这个女人唯一的用处就是宣帆与宣瑛的母妃。

他将贤妃推出宫墙并不是为了吓唬贤妃,而是吓唬宣瑛。

宫廷里几乎每天都死人,有人死状比这还凄惨。

能在那座血腥牢狱中爬到顶峰的,贤妃怎么想也不会是贪生怕死的普通人。

但好在有人不想她死,这便足够了。

难怪母妃说做人不能有牵挂。

没有牵挂的人才能成为强者。

如果此刻宣瑛没有牵挂,早就不管这个女人的死活,直接攻城了。

宣瑜高声喊道:“那你下马卸掉兵器走过来,你先到中间的位置来,我们再开城门,放贤妃娘娘下去。否则,一切免谈。”

宣瑛下马,将自己腰间配剑交给左夏。

梁文华劝道:“殿下,肃王殿下就是想杀了你,您不能过去。”

宣瑛也知道宣瑜宣海打得什么算盘。

但他这条命是贤妃救的。

幼年时,若没有贤妃将他从那座宫殿里带出去,他早就死在那座宫殿里了。

后来,贤妃更是将他当做亲生儿子细心呵护。

她对他比对亲生儿子宣帆用心多了。

宣瑛朝着城楼走过去道:“为人子,怎可看到自己母亲身陷囹圄而不救?梁将军,待会儿母妃走过来后,您别管本王,直接攻城。”

梁文华:“可太子殿下千叮万嘱,一定要保护好殿下。”

宣瑛不容拒绝道:“本王在对方手里逃脱的机率,比母妃大。届时本王会顾好自己,攻城就交给你了……”

在梁文华开口前,他命令道:“这是军令。”

梁文华只得服从:“是,末将定不忘殿下所托。”

宣瑛朝着城楼走去。

宣瑜招招手,一个侍从便递上来弓箭。

贤妃见此,挣扎道:“你干什么?宣瑜,你说话不算话……”

她紧张朝着宣瑛嘶喊着:“阿瑛,别过来,阿瑛……”

宣瑛也注意到城楼上的动静,只见宣瑜拉弓搭箭,一枚羽箭“唰”的一下破空而来,直朝着他的面门。

梁文华与雷鸣异口同声道:“殿下。”

宣瑛侧身闪躲,躲开了那枚羽箭。

他瞪着宣瑜:“老六,你就这么怕我?”

宣瑜继续搭弓射箭,道:“你向来诡计多端,又从小练武,本王怎不知这是你的阴谋诡计,控制个弱质女流好控制,对你,本王还想多留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