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椹当夜回去就病倒了。

这一场风雪一直到大年初二才停,祁丹椹也到初二那天才逐渐好起来。

期间宣瑛给他送来了不少珍贵药材与补品,带来了两三个御医。

宣瑜也来看望过他一次,他见宣瑛带了不少药材与补品,也回去命人送了一堆。

两人仿佛较劲似的,送来的东西,祁丹椹的小院摆都摆不下。

祁丹椹病得一塌糊涂,还要提防两人较劲,最后在他的授意下,南星将两人的东西连带着两人一起赶出府邸。

大年初三的午时,宫里来人了。

初三的晚上是宫宴,嘉和帝邀百官共同宴饮,以贺来年的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宫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推脱的,除非病入膏肓,否则若说半个不字,就是对皇室的蔑视。

能入宫赴宴,是为人臣子莫大的荣耀,也无人推辞。

祁丹椹对宫里太监道了谢,又命南星拿出些银两与府邸买的乳酪酥糖打赏给太监。

这场宫宴与以往宫宴并无什么不同,珍馐美食、琼浆玉露、盛世歌舞!

每一样都是这个王朝极尽奢侈的享受。

入朝这几年,祁丹椹都看得麻木了。

与群臣宴饮后,嘉和帝带着两位妃嫔登上皇城城楼。

城楼下万家灯火从京华大街延伸,与远幕银河相接,仿佛灯火是倒映在人间的银河。

今夜,京都将灯火不熄,通宵达旦。

一帝两妃还未登上城楼,城楼下的百姓比肩继踵、挨肩叠背的挤在城楼下。

等待着两位妃子看中谁,会赐给谁果篮或其他年节喜庆的物什。

一些勋爵元老会跟着帝王登楼。

祁丹椹每年都在人后躲懒,反正也没人注意到他。

这次,在登上城楼前,宣瑛突然拉住祁丹椹道:“走,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祁丹椹狐疑:“去哪儿?”

宣瑛:“见我母妃。”

祁丹椹狐疑看向嘉和帝右手牵着的贤妃,心道贤妃不是在那里吗?

继而又想到宣瑛说的可能是他的生母容德妃。

他不知道宣瑛为何要带他去见容德妃。

不等他问清缘由,宣瑛就拽着他走出百官之列,往深宫的方向而去。

他们两人一路避开护卫太监,走到阳春宫的门口。

此刻宫门紧闭,庭院深深,只有一盏幽火照亮这皇城中僻静的一角。

在灯火辉煌的都城,这冷清的角落倒是显出几分阴森寂寥。

传闻阳春宫内里富丽堂皇,极尽奢华靡费,是嘉和帝为其宠妃容德妃所建立。

因容德妃来自江南,他命人在宫殿内造了一座江南风格的宫殿给她,甚至为她建立了一座百尺高楼望南楼,让她可以站在高楼上远眺江南风景,以缓解思乡之情。

可如今这座宫殿依旧,楼阁高耸,却人去楼空,红颜白骨。

宣瑛轻车熟路的踩着百年盘虬的老藤树踏上阳春宫的院墙,他回头来拉祁丹椹。

祁丹椹一路上怕惊动侍卫,没有问他。

此刻见四下无人便道:“殿下为何要带下官来此?”

宣瑛微笑道:“就是想带你来看看,如果我母妃知道你来了,她肯定很开心。”

祁丹椹不解:“这是何意?”

宣瑛心里发笑。

恋爱中的人就是矫情,非要说得明明白白,这种事说破就没有美感了。

他能说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公公你也见了,反正你不喜欢他,你甚至还想弄死他,婆婆你见不到了,但是得走个过场吗?

他不能。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过场。

他带祁丹椹来见他母妃,就代表着他确定此生要同他在一起。

祁丹椹肯定明白这层含义。

他不就是想听他说出来吗?

但若是祁丹椹想听,他肯定要说的。

他就想这么每天宠着他。

他道:“因为我母妃如果知道有你这么一个懂我的人在我身边,她肯定会很开心,我想让她在那边能开心一下……”

祁丹椹:“……”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但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确实是最懂宣瑛的,宣瑛也是最懂他的。

现在他不再与宣瑛是宿敌,他们是同一党派,也算是他陪着他……

但为什么他陪着他,能让他母妃开心?

难道是因为没有他给她儿子使绊子,她儿子就能在朝堂如鱼得水?

还是因为他们互相了解彼此,能够懂对方的思路,这对身为太子智囊的宣瑛而言,是极大的助力?

与太子党众多幕僚共事这么长时间来。

每次似乎也只有他与宣瑛能想到一处去。

他理解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当年他辅佐四皇子时,四皇子那些幕僚们没有一个能跟得上他的思维的。

有些阴谋诡计,考验的是人的应变能力与处事能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旦说破,就无法实施。

有时一个表情出错,将会满盘皆输。

智谋智谋,重点在智。

所以他每一场算计,智用尽,谋却不尽然,都坏在无法理解他的猪队友身上。

想来,宣瑛很庆幸能有他这么个能理解他的思维的人,与他同一阵营。

宣瑛想必很想他的生母,否则也不会这么点小事也告知他母妃。

见宣瑛兴致昂扬的份上,他也不好泼他一盆冷水。

陪他看看他娘生活的地方,又不会损失什么。

更何况宣瑛这段时日对他这么好,将他当成知己好友。

他为朋友做点事,难道不该吗?

宣瑛都不介意他是个断袖,伸手来拉他,祁丹椹也不好再矫情,便将手递过去。

两人搀扶着走过高墙,踏上阳春宫的屋顶,翻上了阳春宫最高的一座阁楼。

阳春宫这么多年虽闲置,但每日都有人来打扫,因此这座阁楼并不脏,只是一些栏杆处落了灰尘。

登上阁楼的顶端,可以俯瞰整个皇城。

这是皇宫最高的一处阁楼。

相传,嘉和帝当年下江南,遇到绝世美女容德妃。

他见她第二面就将她封妃,从此两年未曾踏入后宫半步,他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的地步。

这座仿江南宫殿与高耸的阁楼,便是他为她建立的。

她来自江南,嘉和帝念她思乡情怯,便在皇宫里为她建立了这座百尺高楼,让她可以登高远眺江南美景,一解思想愁绪。

对于那位妃子的美貌,祁丹椹从宣瑛身上可以窥见一二。

祁丹椹的母亲苏洛曾有三首传世的诗词,均在描写那位女子的美貌。

她称赞她是大琅朝最美的符号,是这个盛世艳丽的牡丹。

苏洛出自三大世家的苏家,是文坛泰斗苏泰的女儿,她见过勋贵世家高楼院墙里无数美人,也曾游历天下,见过来自大江南北各色的美女。

她还是头一次为一个女子写诗词。

一连写了三首。

可见那位妃子是多么的姿容绝世……

此刻,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宣瑛眺望着与星河连成片的灯海,道:“你也听说过了这座阁楼宫殿是为我娘而建,我父皇为我娘做了多少事情吧?以及我父皇是多么宠爱那个美丽的女人……”

祁丹椹不置可否:“所有人都以为圣上极其宠爱容德妃,连史官都落笔无情斥责容德妃红颜祸水。”

宣瑛自嘲般笑道:“你不是说你不信吗?”

当时在龚州,两人遇难时,他同祁丹椹说过他的过去。

说到容德妃时,祁丹椹说哪有什么红颜祸水,都是些男人甩锅的借口。

祁丹椹点头:“确实不信,若圣上真的宠爱容德妃,为何将她幽闭阳春宫?为何对殿下您视而不见不管不问?”

宣瑛眸子里动容,叹口气道:“我跟你讲讲我娘吧,虽然我知道的也只是后来调查的。”

祁丹椹静静听着。

他是个很好的听客,他倾听的时候,漆黑明亮的眼睛会看着宣瑛,仿佛他听得极其专注,仿佛他是懂他的。

让讲故事的人都受到鼓舞一般,进而会更有耐心的讲下去。

宣瑛淡淡道:“所有人都以为我父皇宠爱我母妃,其实他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明晃晃的幌子罢了,这个幌子能帮他解决前朝后宫的诸多麻烦。我母妃是江南豪商的女儿,你应该知道我外祖父是做丝绸茶器玉器生意的,在江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祁丹椹点点头:“是。”

宣瑛苦笑:“如果没有我父皇,她能富足快乐的过完一生,而不是史官口诛笔伐的祸水红颜,也不是百官斥责的误国美色,更不是百姓无情谩骂的倾城妖妃,这些历史的痕迹,永远抹消不掉……”

“父皇之所以看上我母妃,不过是因为他见我母妃母家无势力,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他当时与世家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他想打击世家,想要推行一些新的政策,但这些新的政策,势必会遭到世家的反对与阻止,甚至他不知道这些政策实行的结果是对是错,他不想背上这个骂名,所以,这个时候他就需要一个幌子……”

“我母妃就是他找来的幌子,他想推行对自己有利的政策,他会对满朝文武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告诉他们他推行这个政策是因为自己的爱妃,或他表现出自己的昏聩,被爱妃怂恿魅惑。那么百官不敢对君王发火,只得将怒火转移到这件事的导火索我母妃身上……”

“如果这项政策推行下去,那么获利的是我父皇,如果推行不下去,他直接将所有的过错推给我母妃,告诉天下人他之所以做了错误的决策,都是美色误国,他还是那个迷途知返的君王。百官会谅解他,百姓不会责怪他,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只是个深情的帝王,他能有什么错?错的都是那位魅惑君王的妖妃,至于我母妃遭受的骂名,他丝毫不关心……”

“其中就包括这座宫殿阁楼,你以为他是为了我母妃才建的江南风格的宫殿吗?你以为他是为了一解我母妃思乡之苦建立的阁楼吗?不是,是他缺钱花了,他要想办法从百官百姓那里弄钱,宠妃就是他的借口,不是所有建阁楼的君王都是纣王,起码我父皇不是。”

祁丹椹虽震惊,但丝毫不意外。

宣瑛冷嘲道:“当年西南大旱,民不聊生,他将所有的钱财用于与世家做斗争,导致国库空虚,一粒粮米也拨不下去。但他不能告诉百姓,是他这个帝王导致国库空虚,所以他想了个法子筹钱,那就是为我母妃建百尺高楼。”

“他将这件事告知我外公,我外公真以为他极其疼爱我母妃,宠爱到为她误国。我母妃担了太多骂名,我外公怕惹得民愤,便自己筹集了一批钱财给他建立高楼。这笔钱最后被他收入囊中,他并没有就此罢休,依旧打着为我母妃的幌子,征加税收、要百官筹钱,最后他筹的钱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用在这座阁楼上……你看……”

宣瑛跺跺脚,阁楼发出咚咚声:“这还不是泥浆沙石堆起来的阁楼,只是一堆烂木头堆起来的,哪年虫蛀发霉,百尺高楼就会毁于一旦。这座江南宫殿也是他筹钱的手段,具体我就不细说了……”

“他努力扮演着一个迷恋美人的君王,为了这个美人,他可以付出一切。所有人都以为他爱我母妃,就连我母妃也这么认为,他极致的温柔宠爱关切让她迷失了自我,他会一遍遍的诉说自己的难处,他骗得她心甘情愿奉献自我,只为了成为他霸业上的踏脚石。直到我降生的那天……”

“魏淑妃因嫉恨我母妃,便在她临盆的那天派了刺客行刺她。当时她抱着两个孩子匆匆逃走,最终被刺客追上,杀了她其中一个孩子,那就是我的妹妹。当时若非二皇兄赶得及,我也可能不在人世了。”

祁丹椹道:“这就是你说的,你与宣瑜素有冤仇?”

宣瑛点点头,道:“对,娘胎里带来的仇。注定我同他势不两立。”

祁丹椹问道:“那之后呢?”

宣瑛:“我母妃知道是魏淑妃派人来行刺她,她失去一个孩子,痛不欲生,要父皇为她做主。”

祁丹椹接话道:“她被圣上驳斥了?”

宣瑛点头:“对,父皇不敢与世家撕破脸,他根本没把自己女儿的死放在心上。后来,我母妃在魏淑妃那里看到了一串红豆珠串……”

“那是她伺候我父皇这么多年,我父皇每晚都会拿出来抚摸的。那珠串仿佛是小孩子串起来的,做工极其粗糙,她不可能认错。那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别说如今世家权大,就算世家无权,他也不会惩治魏淑妃。她到了此时才明白我父皇心有多狠。”

“他那么爱魏淑妃,却可以做到同她成为陌路人,对她视而不见,看她善妒发疯,走向毁灭……我母妃此后对父皇彻底死了心……后面你应该知道了。”

祁丹椹点点头。

容德妃对圣上死了心,那么也就不甘被帝王利用。

一个失去价值的棋子,对他来说还有用吗?

没了帝王的庇护,失了宠的妖妃遭受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百官知道这个宠冠后宫的女子失去了宠爱,往日的仇怨一层叠一层,弹劾奏折如同纸片般纷纷飞来……

帝王为了显示自己的圣明,为了给百官一个交代,便将容德妃幽闭在阳春宫。

永生永世不得出。

宣瑛缓缓道:“昔日母妃受宠时,不少妃嫔嫉妒她,一旦她势弱,又顶着那么多骂名,可想而知她的日子多难过……所以在我三岁左右,她在阳春宫郁郁而终,去世时不过二十二岁。”

祁丹椹相信,这是嘉和帝能做出来的事情。

宣瑛从怀里摸出一个黄玉佛牌。

那玉石莹润,通体散发着黄色光泽,那光泽虽不如黄金耀眼厚重,却典雅精致。

他道:“这是我母妃留给我……”

他本想说留给他未来王妃的。

但这样形容,会让祁丹椹难堪。

他们都是男子,何来王妃不王妃的。

他连忙改口道:“母妃留给我的,是经过华恩寺上代主持开过光的,送给你。佛牌能驱邪镇恶,聚财免灾,是个护身符,你戴着,肯定能护你平安。”

祁丹椹一看那佛牌便知造价不菲。

怕是数十个黄金玉牌都不能买这一个。

他不知道宣瑛一言不合就做散财童子的毛病从哪儿来的,还送自己娘亲的遗物。

他连连推辞:“殿下,这是娘娘留给您的遗物,您送给下官多不合适,还请殿下收回吧。”

宣瑛撇撇嘴:“给你就收下,你看看你每天病恹恹的,说不定戴戴这个佛牌,身体就好了,你看我,小时候那么弱,长大后就没生过病,全是这佛牌压在枕头下的功劳……”

祁丹椹正要推辞,宣瑛掷地有声道:“你收着吧,你收着我母妃就开心了,就当她送你的新年礼物。”

祁丹椹:“……”

为什么他收下,容德妃娘娘就开心了?

难不成开心他这个朋友收下宣瑛的礼物?

这些皇子都喜欢一言不合就送东西吗?

宣瑛不由分说将佛牌挂在祁丹椹的脖子上,道:“你看看,多好看,就适合你,仿佛就为你量身打造的。”

祁丹椹不好再拒绝,想来宣瑛思母情切,都精神质了。

他道:“那下官先帮殿下保管,殿下什么时候想收回,随时同下官说。”

宣瑛不满:“你好烦!”

他送给心上人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收回呢?

看来祁丹椹还是不相信他愿意跟他在一起,这般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是他给的宠爱还不够吗?

他不仅表白了,还抱了,亲了,甚至许下了诺言,现在连定情信物都给他了……

难不成是自己曾经对断袖过敏,让祁丹椹对他们的未来不抱期望。因为祁丹椹太爱他,控制不住内心泛滥的爱意,就算他对未来不抱期望,也要同他在一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还是说,祁丹椹对他父皇有芥蒂,从而对他们的关系有了新的想法。

他对他再爱,也不能抵得过他外祖父一家的仇恨,他母亲的惨死。

他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很有可能。

祁丹椹不理宣瑜的部分原因,不就是因为宣瑜的外祖父害死了祁丹椹的外祖父吗?

宣瑛警惕看向祁丹椹,郑重道:“你是不是还想着复仇?”

祁丹椹不明所以看着宣瑛,意识到他说什么,他笑道:“有一件比仇恨更重要的事情。”

他望着远处星河灯海,道:“有些人没做完的事情,总得有人继续做,否则他们不就白死了吗?先太子虽然在宗正寺郁郁而终,可他留下了你与太子殿下。我外祖父一家惨死,可我还活着。只要我活一天,我就要让当年的真相大白天下,谁的错谁来担,百姓不该担这个错,我外祖父与先太子更不该担那样的骂名……”

“至于复仇,其实殿下是怕下官对圣上下手吧?别说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您与太子殿下会允许下官这么做吗?”

宣瑛看着祁丹椹,郑重道:“不会,但本王也不会阻止你复仇,本王与二皇兄都没有资格。本王向你保证,一定会还你外祖父清白,让苏家满门昭雪,让父皇下发罪己诏,将自己罪行告知天下。但父皇毕竟是我与皇兄的爹,他虽冷漠自私,到底将我们养大,给我们爵位荣华,你若杀他,本王不能视而不见,所以我们各凭本事,最后无论结果如何,本王都不会怪你。你也不能怪本王。”

祁丹椹点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宣瑛微笑:“那我们说定了,不要为不相关的人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祁丹椹:“……”

他与宣瑛有什么感情?

更何况,那是不相关的人吗?宣瑛前面不是说嘉和帝是他爹吗?

宣瑛解决了烦恼,开始认真欣赏起佛牌,道:“这佛牌真适合你,幸好不是个镯子,不然怎么送?”

祁丹椹:“……”

这有关系吗?

他莫名其妙收了宣瑛母妃的遗物,他想着既然宣瑛送给他新年礼物了,那他是不是要回点礼?

但以他现在拥有的财务,怕是连这个佛牌的一小片角都买不来。

思考半晌,他取下手腕上的臂缚,道:“殿下,下官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是下官幼年时与六表哥研究的暗器,后来经过我自己改良,遇到危难之时,转动按钮,就会弹射出银针。里面有二十枚见血封喉的毒针,也二十枚微毒的毒针。送给殿下防身用!”

他幼年时除了跟外祖父父亲读书外,最爱研究些机栝。

他看过不少研究机栝的杂书。

恰好他六表哥也爱此道,两人私下里做了些不少东西。

这个暗器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从无虚发。

宣瑛看着那玩意儿:“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十七岁那年,你曾经是不是拿过这玩意儿对付过本王?害得本王卧床三月。”

祁丹椹平静道:“没办法,仇家太多,又不会武,总得有点保命的手段。殿下曾经派来刺杀我的十几波人,都败于它手。”

宣瑛:“……”

祁丹椹觉得宣瑛送他礼物,又跟他定下君子盟约,他不能这么落井下石,让好面子的宣瑛丢了脸面。

他立刻恭维道:“当然,殿下武艺高强,可能用不到……”

宣瑛怕祁丹椹收回去,立马抢过:“本王武艺高强,确实用不到,但念在你诚心诚意献上你亲手做得东西的份上,本王勉为其难收下。”

用不到他也要拿回王府,插香供起来。

这是祁丹椹的保命手段。

祁丹椹能送给他这种东西,就是以命相托。

他怎么能辜负他的一腔爱意呢?

祁丹椹知道他出门在外,经常遇到刺客。

还有什么比心爱人的命更重要?

所以他送他暗器,是希望他每次遇到危险都能平安度过,然后平安回到他的身边,平安陪着他过完后半生……

这定情信物可真是情义千斤。

主要还是他亲手做的。

(几天后,宣瑛看到飞羽南星秋风人手一个,甚至连沈雁行都有,他哭了出来!)

祁丹椹见宣瑛迫不及待收入袖中,不由得悱恻:

真是多苦多难的皇室中人,不是遭毒杀就是遭刺杀,这点保命手段也不放过……

这时,天空炸开绚烂烟花,整个夜空霎时亮如白昼,夜幕下京都几十里烟火与璀璨星河相接。

宣瑛自然而然揽过祁丹椹,看着远幕的繁华美景。

与相爱的人站在阁楼最高处,相依相偎看一场彻夜不熄的烟火。

天底下还有什么比此刻更幸福的呢?

祁丹椹见宣瑛揽住他肩膀,望着天边烟火。

他也揽住对方的肩膀。

似乎那些纨绔子弟之间相处就是这样的。

好兄弟之间都会勾肩搭背。

他自始至终都孑然一身。

没什么朋友。

对谁都冷淡疏离,更不太愿意同人亲近。

宣瑛还是第一个同他如此亲近的人。

他虽不喜欢京都纨绔子弟勾肩搭背的那一套,但看在宣瑛对他不错,将他当成朋友的份上。

他也不介意学一学。

谁让宣瑛故地重游,忆起伤心事,变得比平时脆弱几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