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寺官吏带着四皇子从天工门出来,安昌侯与祁丹椹同时看去,两人心跳几乎同时漏了半拍。

祁丹椹是尽人事,将这桩算计各方面顾虑到了。

可他尽了人事,他亦怕天命。

在四皇子被宗正寺官吏带出来那刻,他就知道,自己的算计成了。

安昌侯显而易见的脸色发白,大地仿佛从他脚下抽去般,他站立不住。

安昌侯府的小厮扶住他:“侯爷。”

门打开那刻,安昌侯知道他的筹谋完了。

若是嘉和帝想放过四皇子,不会出动宗正寺的人。

他以为自己与皇帝做了相同的选择,他就有执棋天下的机会。

他以为四皇子好掌控,将来安昌侯府必然乘风而起。

可他偏偏漏算了诸葛孔明也无法扶起刘阿斗,好被掌控的人要么自身能力不足,要么愚笨不堪。

更何况他没有诸葛孔明那样算无遗漏的大才。

现在他作为四皇子的人,会同时被世家与东宫排斥,安昌侯府就算是把利刃,也将无执刀之人。

无执刀之人,利刃也会生锈。

他算计一辈子,好不容易将落败的安昌侯府扶持到今日的正一品王侯。

难道要亲眼看着侯府被排斥在权力中心以外,一步步走向落败吗?

他看着夕阳晚霞,美不胜收。

无端的,他心里凄凉惶惶。

现在的安昌侯府不也如同这残阳,逐渐的走向末路?

而这是他一手葬送的。

宣环被带着一步步走近,他面色颓败,宛若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祁丹椹站在路边,淡淡看着,声若薄雾般轻,却异常清晰:“人享受了一步步掌控权力的快感,就应该要学会承受慢慢失去权力的痛苦。”

安昌侯循声望去,只见祁丹椹苍白脸色在夕阳映照下像泛着釉光的冷白瓷,他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看着四皇子而感慨,一时让他分辨不清他究竟在说谁。

他仿佛在说一个人,又仿佛在说一类人。

接着,祁丹椹扭头看向他,像虚心求教的学生:“你说是不是呢?侯爷,人不能老想着获得,失去让获得变得更加弥足珍贵。”

他似乎不是在同他说话。

但每句话里意有所指。

安昌侯每听一个字,都感到祁丹椹戳着他的脊骨骂他忘恩负义、寡廉鲜耻,靠着妻家才有如今的地位,最后却过河拆桥、落井下石。

他还未曾开口,四皇子就被带到近前。

四皇子似乎也听到祁丹椹的话,陡然像一条活生生被下油锅的鱼,剧烈扑腾挣扎,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却被宗正寺的衙役拦住。

他怒吼道:“祁丹椹,你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没有世家与东宫,本王绝不可能落到今日?”

他极度自卑又自负。

在众皇子中,他是属于资质平庸,既没有先太子的智慧与才能,又没有宣帆、宣瑜、宣海的世家背景,更没有宣瑛那样惊才绝艳的头脑与郎艳独绝的容貌。

母家出身不高,更不得帝王恩宠。

他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资本。

从小到大,无论他做什么事都是皇子中垫底的,所以他只能通过虐待比他更低级的宫女太监,在他们惶恐求饶中,找到一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长期的自卑导致他心理越来越扭曲。

后来废太子死了,皇帝突然将对废太子的期望转移到他的身上,寒门也不得不辅佐他,他极度自卑的心理彻底膨胀。

可他发现,就算皇帝宠爱他、他掌握了寒门权势,他终究还是不如其他兄弟们……

别说宣瑜这种顶级世家出身的看不起他,连宣瑛这个生母不过是下贱商户的也看不起他,就连懦弱胆怯的老五也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依旧是被人瞧不起的。

极度的自卑容易产生自负,他逐渐的就养成了刚愎自用、怙恶不悛、自以为是的性格。

如今祁丹椹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听在他的耳畔里,就像是在嘲讽他曾经被他扶持上位,现今没了他,他就落难。更像是笑话他无能,笑话他重新封王不是靠自己,完全是靠他。

无论如何,他都是出自帝王家,不论怎样落魄都轮到一个下贱的佃农子笑话?

祁丹椹没想到自己随便说了句话,踩了这么多人尾巴。

有的人心底有鬼,脸色苍白如纸,不置一词。

有的人暴跳如雷,宛若冷水泼油锅,噼里啪啦。

四皇子在衙役手里剧烈挣扎着,那些衙役怕伤了他,不敢下重手,他怒吼衙役道“让开!”,又对衙役出死手,因而他几步扑腾到祁丹椹的面前,仿佛要将祁丹椹生吞活剥。

他怒骂道:“祁丹椹,是本王看你像条癞皮狗一样可怜,才愿意收你为幕僚,否则你还不知道被发配去哪个犄角疙瘩当个小小的县丞,你怎会有今日的地位,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一般高中后的状元榜眼探花若是世家出来的,会直接入翰林院,少了修行历练。

若不是,都得发配去地方,从八/九品县令县丞主薄做起,少则三年,多则数年。

若是朝中有关系,就升得快,若是没有,可能奋斗半生也只是个五品官吏。

当年祁丹椹高中后,四皇子在街道上偶遇他,看中他的智慧聪明,更觉得此人对他胃口,所以将其招为幕僚,让他去刑部历练。

他也确实不负他的知遇之恩,辅佐他可与东宫相抗衡。

一朝主从,谁能想到今时今日?

祁丹椹只用一句话让四皇子乍然安静。

他道:“殿下怎知?当日不是微臣设计的呢?”

宣环难以置信:“你……你设计的?”

祁丹椹并不直接回答,神色淡淡:“微臣早就劝过殿下了,多行不义,自有天谴,可殿下不听,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只能是咎由自取。殿下,你我都清楚,你将微臣彻底舍弃时,何曾想过放过微臣?”

“殿下那么爱斩草除根,杀个人都得把他家檐下燕子窝里的蛋给摇散了,若非你没有把柄,怎会用‘酷吏’两个字弹劾逼迫微臣?所以别说得那么正义凛然,你我都清楚对方是个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他笑得冰冷刺骨:“哦?殿下刚说什么来着,是问微臣是微臣设计的吗?微臣告诉您,是的,因为只有您是最好算计的,放个饵就咬钩,根本不用动脑。还有,不光这件事……”

他眼眸笑意满满:“是所有。”

他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没说。

宗正寺的官吏没想到祁丹椹这么大胆,竟然对宣环这么说话。

虽说对方落难,但嘉和帝似乎并不想严重惩治对方,难保对方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祁丹椹就这么彻底将人得罪,也不为将来考虑。

宣环听完如遭雷击。

他骤然反应过来什么。

自己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是不是也与这个人脱不开关系呢?

他说得是“所有”。

当初他只带祁丹椹去过他的斗兽场,虽然那个斗兽场为了讨好祁丹椹而被他毁尸灭迹,但只有他知道这件事。

他扑向祁丹椹:“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祁丹椹,你这个贱民……”

宗正寺官吏连忙命人拉住宣环道:“殿下,您冷静一点。来人,带走。”

宣环被衙役拽着,朝着夕阳的方向而去。

夕阳仿佛成了他们的背景板,他们在无限放大的夕阳中拉拉扯扯。

祁丹椹看向剧烈挣扎的宣环,恭敬作揖行礼:“主从一场,微臣恭送殿下。”

夕阳挣扎半天,抵不过夜幕降临,迫不得已落下山头。

那最后一抹余晖照在祁丹椹的脸上,让他苍白得渗人的脸上短暂出现血色。

恭送完四皇子后,祁丹椹温和同安昌侯道别。

父子君臣,此生不过一场算计!

直到祁丹椹走远,安昌侯还未回过神来,他的腿麻木了,手脚冰冷,看着随着夜幕降临逐渐灯火通明、繁华热闹的京华大街,他竟不知何去何从,无限寂寥惆怅涌上心头……

“本应是世家,非要自甘堕落,自贬为寒门,最后却惹得一身骚,侯爷,您可曾后悔过?”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打断安昌侯的思绪。

来人身着绯红色蟒袍,身材本就魁梧高大,却因年纪大了而佝偻着身体,饶是如此,他依然如同巍峨高山……

是韩国公苏鸣。

安昌侯淡淡看着对方,冷嗤:“士族?是依附魏家的可怜虫吧?二叔当了这么久的可怜虫,都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破釜沉舟,靠着出卖亲哥哥得来的韩国公之位。怎么?允许二叔争,却不允许侄女婿争吗?二叔满手血亲的血,是上进,是不甘,而侄女婿只不过站错了队,就是自甘堕落,真是有趣!”

苏鸣是苏国公苏泰同父同母亲弟弟。

钟台逆案发生时,他秘密向皇帝世家检举废太子与苏泰密谋造反,让嘉和帝与世家迅速采取策略,将这场惊天阴谋扼杀在摇篮中。

事后,他因大义灭亲之功劳,承袭苏国公府的爵位,但又因苏泰执掌苏国公府几十年,无论是文坛、军中、朝堂都颇有威望,世人只知苏公指代苏泰。

嘉和帝每次喊苏国公时,总是错认昔日恩师。

他只得将苏国公改成韩国公。

钟台逆案发生后,苏泰一脉的苏家人与苏泰有牵连的苏家人,全部遭到屠戮。

但苏鸣的儿孙因他之功得到赦免。更是因他之功,不仅有世袭的爵位,还有魏家这颗棵大树庇护。

不仅得到了权力,更得到了荣华。

苏鸣不怒反笑,慈爱看着这个后辈:“你为安昌侯府争的结果是什么呢?你齐家幽州原籍的子弟遭到魏家与士族的围追堵截,无情残杀,你齐家的产业这一段时间损失不少吧,还能维持你安昌侯府的开销吗?你在朝堂上,还有半分话语权吗?未来,你将是无权无势无钱的孤家寡人,你齐家覆灭之日不远了。”

安昌侯望向祁丹椹远去的方向,不免生出几分莫名的庆幸,道:“二叔,至少现今侄女婿还是安昌侯,本侯还有侯爵之位,你怎么知道先覆灭的不是魏家呢?更何况二叔能比侄女婿好得了多少?魏家不用你,你就是一条老狗,能比侄女婿高贵多少?”

他瞥向苏鸣道:“都是别人嘴下讨生活,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二叔,本侯的报应来了,二叔您的报应还远吗?走得了多远,走着走着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同苏鸣告辞。

苏鸣冷哼道:“老夫的报应来不来不知道,但你的报应我现今看到了,侯爷好自为之吧,魏家让老夫告诉你,这件事不会完。”

安昌侯不知是怎么回到侯府的。

这一路上不少安昌侯府的小厮侍卫向他汇报各地情况。

安昌侯府的二公子三公子因强|奸民女、抢夺百姓良田被抓入狱……

安昌侯府的三老爷在笑春风因一个妓子与人大打出手,被人打残了四肢弄瞎了一只眼睛……

幽州齐家因贪污受贿草菅人命被举家下狱……

安昌侯府名下的田地农庄因地契有问题,惹上官司。

安昌侯府名下店铺商行遭到无情□□劫,闹出人命被迫停业。

安昌侯府四公子齐云星被学子们联名上书,学识作假,诗赋找人代笔,要取消其国子监学子资格,取消其会试名次……

……

一夕之间,侯府树倒猢狲散。

曾经被保护在高门大院羽翼下的疮疤一一被揭开,烂疮脓疤太多了,他都不知道先去治哪一个?

他刚踏进侯府,就被疯癫女人撞上。

宋慧娘惊恐喊叫着,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扑了过来,差点将安昌侯撞得摔下台阶,还是护卫扶了一把,他才没有滚下台阶。

二房夫人追着跑过来,边跑边喊道:“让你吃药你咬人,一天到晚疯疯癫癫……”

看到安昌侯,她连忙行礼:“参见侯爷。”

安昌侯怒看向她们:“怎么回事儿?”

二房夫人战战兢兢道:“宋姨娘又发疯病了,弟媳命人为她煎药,她不喝也就罢了,还将丫鬟咬了,这药得趁热喝……”

宋慧娘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你这个贱人就是想害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跟苏洛那对贱人母子是一伙的,你们想报复我……我都看到了……”

她拉着安昌侯,慌张求救道:“侯爷,你救救我,快救救我,她想杀了我,我看到她把齐云桑领回家了……”

二房夫人连忙解释:“侯爷,宋姨娘疯疯癫癫识人不清,她将我的远方侄儿认成四公子,怎么可能吗?四公子都去世十三四年了。”

宋慧娘跳起来,跺脚怒喝:“你还想骗我?侯爷,我看到了,齐云桑左耳朵后面有颗红痣,那人耳朵后面也有红色的……啊!!”

她的手腕陡然被安昌侯捏住,捏得她骨头都似乎碎了。

她疼得撕心裂肺龇牙惨叫。

安昌侯呵斥道:“你说什么?”

若说他刚刚只有百分之五十的猜测,现在却是百分之百的确定。

齐云桑出生起就在苏洛身边。

他面对苏洛就如同面对懦弱无能的自己,面对自己卑劣不堪的行径。

在苏洛的面前,他总比她矮上半截。

他像条狗一样要看她脸色过活,所以他大多数能不见她就不见她。

而且那段时日,他为了握住机会往上爬,没日没夜的投身军中朝中,在家的时间很短。

他也就抱过齐云桑两次。

每次都满怀心事、又要应付苏洛,他根本不曾注意到齐云桑耳后的红痣。

齐云星过生辰那日,他在醉琉璃与祁丹椹擦肩而过。

他看到了,他的左耳后有一颗红色的痣。

宋慧娘疼得剧烈挣扎着。

安昌侯府二房夫人被安昌侯吓得怔楞原地,不敢上前。

只见安昌侯拖着宋慧娘就往水阁走去,边走边怒喝喊道:“管家,请家法。”

二房夫人震惊错愕。

她不知安昌侯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她与宋慧娘一向不对付,这贱人出身低贱,当上侯夫人后,天天找她麻烦。

后来安昌侯让她掌家,她也想着法子找对方麻烦。

但她碍于齐云星,不敢做得太过,只能在对方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时让对方喝脏水、学狗叫、给她擦靴子……

饶是如此,她也没想过让对方承受家法。

那可是会打死人的。

安昌侯忽然意识到宋慧娘的疯癫似曾相识。

他边拖着宋慧娘往水阁走,边让人遣散宋慧娘身边人以及府邸闲杂人等。

走到水阁,他抓住宋慧娘乱糟糟的长发摁进水中,如此往复十数回,宋慧娘终于清醒了。

这种药是宋慧娘当年端给苏洛的。

苏洛因服用过多而彻底疯癫人事不知,若是前期服用不多,人只是会偶尔疯癫,刺激刺激就会回过神来。

他看宋慧娘这模样,像中毒不深。

应该是祁丹椹腾不出手报复宋慧娘,但又不想让她好过,就想出这么个以牙还牙的法子。

真是睚眦必报。

他将宋慧娘往地上一摔,怒道:“你清醒了吗?”

宋慧娘不知为何身在这里,也不知安昌侯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侯爷,妾身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对我?”

咚的一声。

两个侍卫抬进来木凳,那是杖刑的凳子。

宋慧娘吓得一哆嗦,她哭喊道:“侯爷,妾身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吓妾身,妾身不经吓啊……”

安昌侯怒看向宋慧娘:“当年,匪寇洗劫别庄,你有没有收到勒索信?”

宋慧娘顿时所有的哭喊都忘了,呆愣半晌不知道如何回答。

安昌侯从何处得知的?

他都知道些什么?

安昌侯见宋慧娘这模样,心里已经确定七八分,怒喝:“打。”

两个侍卫拽着宋慧娘就摁在木凳上,她惊恐害怕道:“侯爷,饶了妾身,妾身与你四十多年的情谊,你真的要……啊啊……”

侍卫两杖下去,宋慧娘臀部见血,她疼得几近晕厥,连忙求饶:“有,有……侯爷,饶了妾身,有……”

安昌侯制止侍卫:“说下去。”

宋慧娘不敢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边说,她边痛哭流涕道:“侯爷饶了妾身,妾身知道错了。”

安昌侯听完,心惊胆寒。

他终于知道祁丹椹为何如此恨他们。

一个八岁的孩子,是如何在匪寇手里活下去的。

又是如何艰难走到今日?

难怪他在朝堂五六年,他们几乎日日相对,父子相见不相识。

那风霜浸透苦难磋磨出的面容,他根本无法认。

他知道他不是个好父亲,但除了祁丹椹母亲那件事,以及在苏洛死后,他看到齐云桑,就想到苏洛惨死的场景,他寻个理由将他发配到庄子上,刻意忽视他以外,他不曾对不起他。

他也曾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将他所有引以为傲的技能教给他。

他也曾因有这个神童儿子而骄傲,将他的诗赋挂在书房的正中央。

他也曾为他讲过治国大策,抱着他教他学骑马射箭……

就算是父母血缘,他也不该将整个齐家往绝路上逼。

现在想来,是他们一家先把他往绝路上逼的。

所以,他要丢弃从他这里学来的所有东西,他故意写得一手丑字,故意将他当做陌路人,他想斩断他骨子里的那点齐家血脉……

安昌侯又哭又笑,不住念叨:“报应,真是报应……哈哈,报应……”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曾经的怜惜消散,只余满腔怒火:“贱人,你怎么有如此大的胆子,安昌侯府今日一切,全拜你所赐……”

若是当日祁丹椹被救回来了,事情或许不一样。

他会在他的眼底长大,若他不曾出仕,他会用安昌侯府的权势财力保他后半生无忧。

若他命中有乘风化龙的境遇,今时今日,他也会念着父母亲缘不会下狠手。

是他们将他逼上绝境。

所以他回来还给他们绝境。

宋慧娘反驳道:“妾身做的不对吗?当年侯爷被世家逼迫,不得不对苏洛出手,可苏洛死了,那小贱种长大成人会放过我们吗?妾身这么做,也是为了侯爷,难道等那个贱种将来弑父吗?”

安昌侯颤抖着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愤恨咬牙:“真是报应……”

闭上眼睛,无情吐出两个字:“杖毙。”

侍卫抡起碗口粗的脊杖就抡,宋慧娘被打得臀|部一片血肉模糊,她哀嚎喊着:“侯爷……你,你不能杀我,你若杀了妾身,云星……会恨你的,你不能杀了一个儿子的母亲……又杀了另外一个儿子的母亲……”

安昌侯听完,似是被触动,吩咐道:“慢。”

侍卫停了。

宋慧娘已经满头大汗,奄奄一息。

安昌侯道:“你说得对,当年的错,本侯不能犯第二次。来人,将宋姨娘送到庄子上去,听闻最近庄子的老牛被药死了,暂时就由她顶上吧。”

宋慧娘已经没有力气求饶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冷漠无情,自私冷血。

他永远看不到自己的半点错,也从不敢面对自己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