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低垂,江知也躺在被褥里昏睡,宋阮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那个……”宋阮紧张地翻着小册子,“师父说,他说……服药的时候,你俩一定要在一块儿,因为副作用可能会有、有催/情之效,我、我把这条忘了。”

段泽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这么大的事你也能忘!?”

宋阮被他吓得快哭出来了:“师父说,这、这副作用的概率很小,让我别放在心上……我就没有放在心上……”

“药效要如何解?”

“不、不知道……”宋阮小心翼翼道,“师父没说,只说当心点不伤身,过一阵就好了。”

“……”

之后又是晨昏颠倒的七日。

等到江知也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不再整天黏糊糊地贴着自己了,段泽将他抱进马车,直接北上杀去了百药谷。

去百药谷的路确实难走,虽然不至于真的只剩个车轱辘,但也差不多了。

进谷的时候,江知也已经能自己骑马了,只是还有点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干脆与段泽同乘一匹,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

林间的风吹拂在脸上,很是惬意。

江知也闭着眼睛,梦呓般地呢喃道:“段泽。”

段泽轻轻扯住缰绳,将马头引向左侧,低声回应道:“我在。”

“我……嗯……”

“什么?”

“就是说,师兄的药,也不全然无用。”

段泽闻言,不由笑了一声:“你还挺享受?我可被你折腾惨了。”

“不是。”江知也睁开眼睛,仰头看他,“我想起来了。”

段泽不小心攥下了一把马鬃,痛得马匹一声嘶鸣,险些撞在树上。

他错愕道:“你全都想起来了??”

“是啊,一点不落。”江知也懒洋洋地笑了笑,“就是有些累……嗯,还有点想回谷。”

“这不就带你回来了。”段泽下马,冲他伸手,“下来吧。剩下的路不能骑马,我抱你走。”

江知也略显费劲地翻下马,扑进段泽怀里,懒得没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咬耳朵道:“那就多谢段二公子了。”

段泽“唔”了声,道:“你是不是变重了?”

“抱不动?”江知也挑眉,“怎么,纵/欲过度身子亏空了?要不本神医开几副药给你补补?”

“用不着,抓稳。”

-

薛峰和宋阮主要还是薛峰,因为受不了这两人磨磨唧唧的速度,先一步回谷了,此刻正在谷口等候。

他见段泽背着江知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似乎有些艰难的样子,本想嘲笑两句,话到嘴边又是一转:“脸色这么差,要不让谷主给你开点药吃?”

段泽:“?”

他放下江知也,道:“揍你一顿还是绰绰有余的。”

薛峰嗤了一声,嘀咕了句“好心当作驴肝肺”,又恢复了往日的腔调:“谷主在里头等你们俩等很久了,走吧。”

谷内一处秀美之地,温席玉正在煮茶,察觉动静一抬眸,笑道:“来了?”

“师兄”

“兄长。”

“怎么了,你们俩好像都有话想对我说?”温席玉似乎浑然不知,脸上流露出来的惊讶一等一的真切,“不急,一个个来。对了,我制的药可还有效?”

段泽抽了抽嘴角,又看了眼江知也。

算了,还是给温席玉留点面子。

江知也就没那么客气了,一翻白眼:“师兄你故意的?”

温席玉茫然道:“故意什么?”

看起来真的很无辜,无辜得江知也都开始犹豫了,反倒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陷入了沉思。

趁他不注意,温席玉偷偷朝段泽笑了一下。

段泽:“……”

他就知道。

江知也还是太单纯了,这么多年被师兄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

正当他在思忖要不要给自家阿也提个醒,宋阮拿着纸笔,颠颠地跑过来道:“师父、师叔、段公子中午想吃什么?”

“哦?”江知也的注意立刻被吸引走了,不再纠结送药之事,“你下厨?”

“不是我,”宋阮道,“是薛大哥。”

段泽:“???”

段泽:“慢着,他下厨?”

“哦,薛峰的手艺还不错,以前经常做饭给我吃。”江知也对此表示了肯定,“好久没吃他做的饭了,还挺想念的。”

段泽顿时沉默了。

半晌,他道:“我也会做饭。”

片刻之后。

厨房成了热火朝天的战场。

江知也、宋阮还有温席玉坐在桌边忐忑不安地等饭吃。

万幸的是,令人忧心的爆炸之类的场面没有出现,但厨房内时不时响起锅碗瓢盆叮铃桄榔的动静,激烈得仿佛决战武林之巅。

薛峰果然不愧江神医的夸赞,天南海北的菜都能做上两道,色香俱全,像模像样,摆了满满一桌。

段泽……段泽包了一锅饺子,虽然包的不太好,有的还破了皮。

也实在是难为段二公子了。

江知也伸出筷子,每道菜都夹了尝尝,又吃了一个饺子。

刹那间两道灼热的目光锁在了他身上。

江知也:“……”

江知也:“都……都挺好吃的,那道小炒肉特别香。”

其中一道目光瞬间暗淡下去。

江知也:“!”

江知也努力:“不过我更喜欢吃饺子,嗯……喜欢吃饺子。”

薛峰眼尖:“可是江神医,你怎么又夹了一筷小炒肉?”

江知也扶住额头。

某人望向自己的眼神简直心碎。

造孽啊。

这顿饭食不知味,江知也草草吃过后,迅速拉着心碎的段某人回屋,好生安抚了一番,甚至还立下了不再随便吃薛峰做的饭诸如此类啼笑皆非的誓。

此地与世隔绝,安宁悠闲。

两人在谷里住了小半月,才踏上返程。

离谷那天下了一场雪,初晴的阳光正好,落在身上不觉燥热,只有灿烂。

两人牵着手,慢慢地在雪地上走着,留下一长串并排的脚印。

“江知也。”

“嗯?”

“这样在一起的冬天,我们还能过多少个?”

“很多啊。”江知也偏头看他,笑容比落在身上的阳光还要灿烂,“多到能用完你我的余生。”

“那很好。”段泽将手牵得更紧了些,“特别特别的好。”

穿过树林,两人翻身上马,一前一后扬长而去,笑声弥漫旷野,蹄下飞雪四溅,奔向银装素裹的广阔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