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海司一再解释自己不会突然“关机”后,温故终于放慢脚步,并且答应把他放下来,两个人一起走。

他还是很难受,但他的尊严实在不允许他被一个矮他十几公分的小家伙那样抱着,哪怕是个污染值将近两万……或者是两万以上的小家伙。

温故遗憾地嘀嘀咕咕,扶着他穿过一片又一片树林,在杀死几只不长眼的污染物后,它们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再没有其他的敢靠过来。

他回“家”了。

几个月了,这里还是老样子。

他带宋海司登上无比熟悉的山坡,回头看了眼悬在半空的粉红色月亮,这阵子看惯了统治区雪白的月亮,现在觉得这样的月亮也很好看。

宋海司的伤口早就不流血了,走路却还是有些吃力,所以他们前进的速度并不快,等踏上半山腰的平缓土地时,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指着一块平坦的大石头:“我想过去休息一下。”

“哦,好的!”温故赶忙轻手轻脚把他扶过去,然后转头从身后的树上摘下一个绿色的果子。

宋海司惊讶地看着递到面前的苹果,似乎想到了什么。

温故收回苹果,挑了块干净的衣服使劲儿擦了擦才重新递给他,同时开心地给他介绍:“这里是徐西霜的家,这是他种的苹果!”

环视一圈周围,宋海司点点头:“你的家在哪?”

温故朝后一指:“山顶。”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宋海司,你不会立刻关机吧?”

宋海司咬了一口酸苹果:“……不会,我好点了。”

温故想到他们从白天开始都没吃过东西,就算不补充热量,宋海司的肚子肯定也很饿,于是提议:“徐西霜的家里应该有贮存的食物,要不,我们先吃东西睡觉,明天再上去?”

“也好。”

宋海司又看了一圈,没发现有能被称为“家”的地方,就抬头看向树顶,怀疑徐博士住在树上。

可树上也没发现树屋一类的东西。

温故突然笑了几声,知道了宋海司在想什么。

他踩了踩大石头旁一块被土渣盖上一半的木板:“在下面!”

说着,过去把它掀开。

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故却毫不在意地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摆设跟自己离开之前一模一样,甚至墙上的干蘑菇还挂得好好的。

他有点腼腆地对宋海司发出邀请:“你介意里面住过一只蜗牛吗?”

宋海司被逗笑了,虽然他不太喜欢里面的味道,还是说:“不介意。”

温故就高兴地跳进洞里,很熟悉地在里面翻了一阵,最后从几块木板搭成的架子下面掏出一个小罐子,皱起鼻子。

“怎么了?”

“徐西霜的火种灭了。”

借着头顶照进来的月光,宋海司看到了架子和上面面摆着的瓶瓶罐罐,挨着架子,墙边搭了一个简易的炉子,上面还有一个铁锅,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弄来的。

温故突然眼前一亮,抓起宋海司的手:“宋海司,你能点火吗?”

“……不能,我的火不是真的火。”

“哦……”温故失望了,“本来还想给你煮点东西吃呢!”

宋海司:“不过你可以点火。”

温故惊讶:“我?怎么点?”

宋海司:“钻木取火,很难,不过既然你恢复了,肯定行。”

突然成为有用之人的温故眉开眼笑。

他果然很行。

宋海司指挥得当,温故也执行得很好,徐西霜装火种的罐子再次被点燃了。

温故不知道要如何保存它,宋海司也不知道,不过,他们就只打算住一晚,就算灭了也没关系。

然后温故就发现,在使用徐西霜的房子这件事上,自己的表现还不如宋海司。

他会用炉子,还知道怎么做蘑菇汤,还懂让硬肉干变软的办法,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去山脚下的小河提了桶水。

宋海司把水仔细过滤了很多遍才下锅,温故眼巴巴看着他,觉得两个人一起就这样生活下去的话也不错。

两个人渐渐陷入朦胧的水汽之中,蘑菇汤的鲜美味道飘散开,整个地洞里香喷喷的。

宋海司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温故正盘着腿坐在睡觉用的草垫上看自己,嘴巴亮晶晶的,估计自我消化了不少口水。

他勾起嘴角,安抚某个馋坏了的小朋友:“就快好了,蘑菇要煮熟一点。”

“嗯嗯!”温故猛点头,“徐西霜也这么说,每次他煮蘑菇汤,都说过节了!”

宋海司笑起来。

他翻搅着锅里的汤,香气越来越浓郁,确认不会粘锅底后,就去水桶边洗了把脸。

温故已经在小河里洗过了,这会儿盯着宋海司腮边滑下来的水珠,舔了舔嘴唇,吞下一大口口水。

然后,他看到宋海司的耳垂连着腮边破了个细长的口子,是刚刚被腐烂秃鹫弄破的,就很生气。

真可恶!

正在后悔刚才应该给那家伙再撕的碎一点,就听宋海司问:“温故,你为什么不怕‘墙’?”

“啊!”温故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兴奋地跳起来,“对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怕墙?我真厉害!”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脸上笑容逐渐消失:“我……我白白被关了二十年吗……”

宋海司愣了一下。

温故瞬间没精神了,一屁股坐回草垫上,眼睛被炉膛晃得亮晶晶的,像是有水光。

宋海司赶忙坐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肩膀:“温故……”

“我好笨啊!怎么没去试试呢?妈妈要不是为了陪我,就不会死在这了……她可以去医院的……”温故抹了一下眼角,“我真笨!”

“没人敢拿这种事冒险,要真试了你才是笨!”宋海司心疼地抱住他,“也许刚才只是运气好,我不会让你再碰‘墙’第二次!”

就算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自己和父亲宋亭也等于是害了温故和他的母亲,他不但不生自己的气,反而自我责备起来,甚至还要带自己去找另外一个能量源。

他觉得徐西霜对温故的评价相当准确,他真是个单纯到近乎于“傻”的小家伙。

温故回抱住他,像他们在三区的家里时一样,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妈妈不会生气吧?我以前捣蛋的时候,她总会很生气,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数,从一数到了一百,终于停住了。

滑稽的举止搞的宋海司莫名其妙,他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数我离开了多少天,数不清了……”温故很小声地说,好像被妈妈听到似的,“妈妈让我每天在她坟墓前发誓,这回我要补上一百遍……”

宋海司忍俊不禁:“发什么誓?”

温故:“我是人类,我会保持善良,我永远不会变成丧失理智的污染物。”

一百多天没说了,仍然倒背如流。

宋海司抿住了嘴唇。

他们喝过蘑菇汤,又用医疗箱里的东西帮对方处理了伤口,最后,温故硬拉着宋海司一起感谢徐西霜的亡魂,这才钻进他的怀里,跟他相拥而眠。

-

第二天清晨,洞外响起几声粗嘎的鸟叫。

温故被这熟悉的闹铃惊得浑身一抖,把宋海司也给抖醒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斜上方敞开的洞口看了一眼,咕哝:“哦,这几只破鸟还活着呢,太好了……”

宋海司觉得他是个念旧的人。

温故想从宋海司身上爬起来,宋海司却舍不得放开他的小火炉,难得任性地没有松手,反而用力一拉,温故就顺势重新倒在他的胸膛上,人还没太清醒。

“温故。”

“嗯?”

“……”

本来宋海司是想问他另一个能量源的事,可软软的声音一入耳,他就觉得这个话题非常扫兴,暂时不想提。

他轮流打量他那两道又长又密、还在微微打着颤的睫毛,慢慢贴近他的耳边说:“我有点冷。”

“啊?”温故微眯着眼睛昂起头,困顿的猫咪似的,“那我抱着你……”

说着,用力抱紧了他。

宋海司不依不饶:“嘴巴冷。”

“嗯?哦……”

温故小心地皱了下眉,就要用手去焐热他的嘴巴,却被他按住了双手。

宋海司说:“手也冷,不要拿开。”

温故困惑地眨眨眼。

“你的嘴巴比手要热,帮我暖暖。”

“……可以这样?”

“当然。”

温故半信半疑,但无论宋海司提出什么他都不想拒绝,就把嘴巴凑上去,轻轻贴在他的唇上。

一种奇异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他下意识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却没想到这一下子把宋海司直接给引爆了。

所有矜持都被抛到云外,他十分迫切地把他按在草垫上,双腕自然地放在头侧,吻住他。

“唔唔唔”

温故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在他蛮横地索取下软了身体,脑子里炸开一团又一团的炫丽烟花。

没有任何技巧的亲吻在胶着中结束,目光仍紧紧纠缠在一起,伴随着两个人粗重的呼吸,他们情不自禁地靠近对方,再次献出自己。

温故不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全凭一种奇怪的本能渴望,忘了去害羞。

宋海司却在这一吻中获得了解脱,战斗后的强作镇定、一整夜的余悸、对未来的担忧,统统都因为怀里火热而踏实的躯体而变得坦然。

一切都没关系了,这一刻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他忘情地亲吻着他,怎么都不够似的,逐渐对他发起更加迅猛的攻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故哭唧唧的声音唤醒了沉浸其中的他。

“宋海司……停下,停下……我的叶子都要掉光了啦……”

宋海司痴迷地欣赏着他的样子,目光浅而温柔。

他的脸颊和眼眶都红红的,昨晚才愈合的脖子上缀着零星斑痕,敞开领口内的风景更是令他不想移开目光。

他的污染物特征不知不觉露出来了,一大堆藤蔓凌乱地铺了满地,藤蔓上的每一片叶子都跟白嫩嫩的脚趾一起卷曲着,在他的注视下还时不时抖动一下。

像是遇到了天敌。

温故咬着嘴唇:“……你可真讨厌!”

“这是情侣该做的事之一。”宋海司笑着在他额头上落下今天的最后一吻。

他们还有正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