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名字,景沅脚步陡然一怔。

纪晏居然也来缦合了?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仅仅一瞬。

与纪晏擦肩而过的景沅匆忙低头,却又没忍住向后看了一眼。

纪晏应该没有注意到他,高大挺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

领班见景沅没跟上,好奇地看着他:“别看啦,那是纪总。”

景沅慢吞吞收回视线:“喔。”

领班大概三十岁,在缦合工作已有十年。他意味深长地讲:“别看纪总比较惹眼,但敢扑上去的人少之又少。”

景沅不明:“为什么?”

领班笑呵呵说:“纪总瞅着斯文英俊,性格其实比较偏激,大家都很怕他。”

景沅悄然挑眉。

看来大家的感受差不多。

领班告诉景沅这件事其实是有目的的。纪晏在缦合这么有名跟两年前那件事有关。

当初一位员工端酒时借机摸了纪晏的腿暗送秋波,差点让纪晏的保镖把手折断,吓得立刻辞职,连饭盆都没来得及带走。

讲完这件事,两人穿过酒吧大厅,来到舞台后面的休息室找到音乐负责人。

“这是小景。”领班顿了顿,“全名叫什么来着?”

景沅朝负责人颔首:“午夜玫瑰。”

“差点忘记该叫艺名。”领班拍了拍景沅的肩膀,“兼职的大学生,每天晚上八点到十点工作,负责播放音乐。你有什么事,尽管交代。”

负责人叫李墨,打扮得很潮,约莫二十八九,银灰色的头发很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审美。

他叼着烟,朝景沅抬了抬下巴:“电脑里有十首歌,没有DJ表演时,你就按顺序放。”

景沅:“OK。”

李墨又端详景沅:“你一个斯斯文文的大学生,怎么来这里打工?”

景沅笑呵呵道:“勤工俭学。”

李墨嗤笑:“勤工俭学来放什么音乐?你去卖酒多赚钱。凭借你的姿色,一晚上让客人开六位数的酒不成问题。”

“六位数的酒,能拿多少提成?”景沅目光炯炯,没忍住搓了搓手心。

李墨:“提成5%。”

“哇。”景沅打着小算盘,“一天就能挣五千块钱?”

“嗯哼。”李墨挑眉,“你的颜值在这里,挣得只会更多。”

虽然景沅戴着面具,但李墨仔细打量还是能看清楚景沅的五官。

这男孩长得确实漂亮,怪不得一天干两个小时也能被招进来。

此刻景沅在巨大的财富漩涡中不能自拔。

卖酒居然这么赚钱吗?

那他以后没事过来卖卖酒,也算一项安身立命的工作。

李墨将烟掐灭,“你先去熟悉设备,有不懂的来问我。”

景沅挂上笑脸:“谢谢李哥。”

这句李哥对李墨很受用,他应了一声,转身跳上舞台,开始打碟。

景沅的位置在舞台右侧,距离音响很近。感受着音响爆发出的巨大声音,他心脏发颤,耳朵也闷闷的,很不舒服。

为此,他戴上耳罩,浑身才不那么紧绷。

舞池里的人随着音乐肆意摆动。

景沅静静托着腮,脑袋瓜一会儿想着卖酒的事,一会儿想着尽快找到云疏的事。

缦合属于会员制Club,进出的客人身份个顶个的尊贵。

就比如现在,一位热情开朗的女生凑到景沅面前:“你是新来的工作人员吗?”

景沅点点头,表现得很腼腆。

女孩观察这位戴着狐狸面具的男生很久了。她是酒吧的老顾客,从没见过这位男生。

虽然戴着狐狸面具,但男孩的侧脸轮廓精致深邃,一看就是位标准的帅哥。

女生笑嘻嘻道:“可以帮我播放一首《Lucky》舞曲吗?”

景沅语气友好:“我需要帮你问问。”

女生非常大方,随手在电脑旁放了两张百元大钞,离开前道:“那就辛苦你啦,就当我请你喝杯咖啡。”

景沅看着鲜红的钞票,像偷食的小猫,悄悄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塞进自己的口袋。

他压制着眉宇间的兴奋,继续淡定地当一个吉祥物。

他爱缦合。

缦合以后就是他温暖的家。

景沅的小费没白收,屁颠屁颠地跑到李墨那里询问是否可以临时插播音乐。李墨扫了眼歌的名字,点了点头。

播上女生点的《Lucky》,景沅继续放空,关注着大厅每个角落。

缦合的夜店面积很大,光普通卡座的面积,就相当于三个足球场。

他慢慢寻觅,视线忽然落在舞台正中央的沙发上。

这个座位,单人一晚上最低消费十万。

就在刚刚,坐下三位男士。

三位男士气质非凡,人均185。

而纪晏,正坐在中间抽烟。

景沅将面具戴紧一些,不由得好奇。

纪晏这种身份的人,不应该坐在独立包厢聊千万的生意吗?

怎么还来大厅玩儿?

正当他想得入神时,纪晏身边的男士忽然朝他这边走来。

景沅浑身一紧,假模假式地弯腰捡东西。

他乖乖蹲着,这里摸摸那里蹭蹭,拖时间等纪晏的朋友经过。

谁知这时一双黑色皮鞋停在桌前。

“请问可以点首歌吗?”

景沅屏住呼吸。

三秒后,戴着奥特曼面具的人脸悄悄探出头。

陈记风眉宇一怔:“你是工作人员?”

景沅扒着桌沿,鬼鬼祟祟点头。

陈记风递给他一张卡片:“可以帮我放一首音乐吗?”

景沅握住卡片,用手机打了几个字:“我帮你问问我们头目。”

陈记风礼貌颔首:“辛苦。”

离开前,陈记风又好奇地追着景沅看了两眼。现在酒吧也招残疾人了吗?

……

得到李墨允许后,景沅开始播放陈记风点的音乐。

幸亏他机灵,在桌下找到一个奥特曼面具。否则那半张狐狸面具肯定遮不住脸。

播放音乐时,景沅全身乏得厉害。还有一小时下班,他得再忍忍。

有了奥特曼面具,他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纪晏。纪晏从坐下开始,始终是一个姿势,指尖夹着烟,也不与朋友说笑,表情沉默且忧郁,像藏着很重的心事,偶尔才回应两句。

在走廊相遇时,纪晏好像说回家没意思?

景沅幽怨起来。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纪晏天天说爱他,还不是不愿意回家?

他翘起二郎腿,用袖子蹭了蹭额角的虚汗,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

另一边,陈记风与谢凛坐在纪晏两侧,正在讨论景沅。

“我是不是也应该给奥特曼一些小费?”

谢凛端着酒杯笑道:“应该是。”

对面的奥特曼不知道在干什么,托着腮自娱自乐,玩累了又趴一会儿。

陈记风伸手朝身边的人说了几句,助理立刻走向景沅。

“他好像是残疾人,不会说话。”

谢凛惊讶一笑:“人事招他估计为了免税。”

陈记风吐槽:“奸商。”

谢凛作为缦合的老板管的事情并不细,尤其是景沅这种岗位,他基本不会过问。

自始至终,纪晏都没抬眸,并不关心两人讨论的事情。

……

很快,对面的奥特曼站起身,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谢凛朝景沅招招手,示意他走过来。

放个音乐都能被cue的景沅瞬间无措,走路时犹豫拘谨,迈的步子非常小。

待他走到沙发旁边,陈记风从皮夹里抽出几张钱:“给你的小费。”

景沅一愣。

原来是要给他钱?

他懂事地在胸口比了一个小爱心,故作矜持地不敢上前领,并借机瞥了眼低头看手机的纪晏。

很好,就这么一直低头。

陈记风以为他有顾虑,又提了一句:“拿着吧,你们谢老板同意了。”

景沅猛地顿住。

纪晏的朋友居然是缦合的老板?

他心里走了几分神,接过钱时浑浑噩噩,动作略显冒失。

“咣当”一声巨响。

景沅立刻看向左侧,被自己碰到的酒瓶已经朝着纪晏倒去。

仅仅两秒的时间。

纪晏的西装裤湿了一大片。

景沅来不及多想,纤瘦的胳膊忽然被纪晏的手掌桎住。

入目的,是一双淡漠疏冷的褐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