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箫声已经匆忙挂了电话, 路思言这边装作并不突然说两句告别的话才慢悠悠挂掉。

他神色如常地回头坐下的时候,向之晴的手机也响了。

不同的是, 她并不敢接。

在这个家的餐桌上, 路原最讨厌的就是吃饭的时候迟到、接电话,玩手机这些行为。

这让他觉得没有得到尊重。

而如今他需要“尊重”的心态几乎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

但是路思言刚刚接了,尽管他知道路原会不高兴。所以此时向之晴也试探性地看向路原。

“吃饭。”路原说。

路思言说了声抱歉, “是他打来的所以……”

说完看向向之晴,她右手拿着筷子, 左手放在桌子下,捏着自己的手机。

“老公, 是妈妈打来的, 我怕有什么急事,去回个电话。”向之晴还是开口了。

餐桌上顿时变得安静,大家都看着路原, 看他会怎么反应。

兴许是刚刚路思言当着他的面去接电话已经让他很不爽, 现在连向之晴都要来挑战他。

“先吃饭。”

他的冷漠让路思言不寒而栗, 只是去回一个电话而已,不论向之晴在他这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路原来说那可是他的妻子。

身为他的妻子竟然连在吃饭的时候接电话也不被允许。

甚至说,接个电话竟然还需要他的允许。

路思言默不作声地夹了一筷子菜吃, 心中完全没有那种看到向之晴吃瘪的快感。

反而开始想起了夏天的时候在那个小院子里, 他和箫声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 有时候刚洗完澡头发都没有吹,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不修边幅,他们面对面坐着吃饭, 随意的聊着天, 或者拿着手机看小说, 逛淘宝。

这才是他喜欢的生活。

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路思言被路原叫进书房,两人开始就路思言的企划案讨论。

路原说好要把物流园给路思言,但是表面上说是给他,心里想的还是和之前路宣一样,名义上给他,实际上还是由他的掌控,只是想让路思言做他决策的执行者。

但是路思言这次也很强硬,就是要自己做,两人闹得有点不愉快。

“爸,如果你是对企划案不满意,我可以再改,但如果你只是想让我挂名,我不想要。”

路思言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路原都准备反驳他了,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时候,路思言就再次开口说:“下个月我就24岁了。”

“我知道。”路原说。

路思言:“所以这次我想坚持自己的决定。”

路原抬眼,看向路思言的眼神很复杂:“所以你就不听我的话了,想要自立门户?”

路思言:“不,爸爸,我只是想要像个大人一样去做事,不管是我自己的事业,还是帮你打理路氏,我都应该有独立做一件事的能力不是吗?”

“那你尽管自己去做好了,不用再拿着企划案来问我。”路原说完,让路思言出去。

路思言关上书房的门。

他拿生日来说事情,是提醒路原,他马上要把手中的部分股份还给路思言,那是受母亲遗嘱代路思言持有的,将在路思言24岁之后还给他。

路思言离开之后拿出手机想要联系箫声,但是他一直没有接通电话。

不知道那边进展怎么样。

因为联系不上箫声,路思言不知道该回家还是该去那个医院找人,他速度很慢的在路上开着车。

脑袋里忍不住想着今晚和父亲的沟通,自己熬了一周做出来的策划案,他似乎并不在意质量怎么样。

尽管作为亲生儿子和他相处这么多年,他也依然不能理解的时候父亲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

从前妈妈还在的时候,他们互相扶持着撑起路氏的时候,他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还没有这么自私这么谨慎,把路氏攥在手心里,生怕谁给他搞砸了。

十几分钟后,箫声终于给他回了一条信息。

【蒋志鹏没有进医院,我们守着他母亲,还在等他回来。】

路思言转动方向盘,往医院的方向开。

他心里隐隐有预感,今晚会是个不太太平的夜晚。

赶到医院附近的时候,路思言想着不要打草惊蛇,就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停车。

下了车给箫声打电话。

“喂?”箫声那边有点吵。

路思言:“我过来医院附近了,你们在哪,等到蒋志鹏了吗?”

箫声:“还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已经暴露了,刚刚露过一面之后就不见踪影,还是说向之晴那边下手了。”

“不应该……”路思言走过街道拐角,看到了前方夜宵摊上熟悉的身影,他稍稍往后一些,家长站在路边等出租车的样子,对着话筒说:“我看到他了,就在医院旁边的小吃街路口这里吃米线。”

路思言刚说完,蒋志鹏就起身要往医院走。

“声哥,他要去医院了。”路思言说。

跟着蒋志鹏到医院门口,路思言又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那不是路家的车是谁的车?

向之晴的车子今天抛锚拿去维修,所以开的是家里司机平时开的这辆SUV。

路思言想了想,连忙告诉箫声和黄岩先不要出来和蒋志鹏见面。

果然,向之晴换了一身低调的装扮,下车也往医院住院部走,路思言就跟在她的身后。

一路走到蒋志鹏的母亲病房楼层的拐角,箫声从隔壁病房出来:“小言。”

路思言过去,黄岩也在里面,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我要去听听看他们说什么。”

箫声:“我跟你一起。”

路思言和箫声偷偷摸摸的走到门口,果然听到向之晴在说话。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不是吗?你这样一走这么多年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向之晴压低着声音。

蒋志鹏:“我一开始就说我不愿意做,我不愿意害夫人……我还想活……”

向之晴:“轮得到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拿了我的钱不办事就算了,还跑了?”

蒋志鹏:“我不跑,不跑不得被你们报复吗?”

蒋志鹏没有什么文化,这么多年又在外面躲避,现在人已经沧桑很多,说话的时候气息并不很足,有些虚弱。

这次回来是因为母亲病危,对向之晴的咄咄逼人带着愤怒。

路思言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了,向之晴买通蒋志鹏,要制造车祸,但是蒋志鹏害怕跑了。

门口来往的家属病人不少,路思言和箫声站在门口还是相当显眼,已经有护士路过的时候来问他们是干嘛的。

路思言手里的手机正在录音,他想这些应该已经足够用这个去向父亲举证,去公安局报案。

但是下一秒,又听见蒋志鹏说:“向小姐,当年夫人早已经决定要离婚了,你和先生的事情她知道,何必要害人一条人命呢?”

“闭嘴!”向之晴严厉喝斥。

门外的路思言呆住。

箫声伸手握住路思言,给他力量让他冷静一些,不要冲动。

路思言手里捏着手机,满脑子都是当年向之晴如何设计伙同身边的人害死母亲的画面,想到那时候母亲心中已经决定好要离婚,正在用心的调查着当年轰动一时却没有人敢查的案子。

最后的结局确是母亲惨死,涉及案件的另外两个女性也都没有好下场。

“你算什么人敢来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你回来干什么?”向之晴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弄走蒋志鹏。

“给你两天的时间,离开平成市,再也不要回来。”

向之晴里面说着,蒋志鹏也答应会带着母亲离开。

正当路思言觉得可以在这个时候和向之晴对峙的时候,箫声接到黄岩的电话。

“你们快离开,好像是看到路原的人来了。”

黄岩说得急,下一秒就放下手机在那头和别人打招呼。

路思言和箫声赶紧离开。

两人退到医院门口的小店里,确实看到了跟在路原身边很多年的助理。

“你父亲怎么会过来?”箫声问。

路思言尝试着去解释,说:“之前他也一直在找蒋志鹏,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也在监控着蒋志鹏母亲。”

路原手底下的人办事低调严谨很多,没有人能再听到房间里说了什么,等路思言一行人蹲守到路原的助理离开再过去的时候,蒋志鹏已经没了身影。

蒋志鹏的母亲仍然躺在病床上,她已经失去了意识,昏迷多日,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人世。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再找到蒋志鹏的消息。

路思言一边忙着为自己拿到手的物流园项目忙碌,一边盯着向之晴的动静。

然而一切就像是被抹平了一样,没有人再有动作。

这天,路思言从路氏还有之前的安卡二手车叫了一批愿意跟随他一起做物流的员工过来,在平成市的创业园区租下两层楼,轰轰烈烈的开始了自己想做的板块。

曾经扶持他做安卡二手车的一个总监跟着过来,为他主持公司一些琐碎的细节,让路思言能够轻松一点。

所以当箫声过来,看到路思言正在办公桌后面发呆的时候,不禁感叹“怎么在你这里创业就是如此简单呢?”

路思言笑:“可能是因为你没有男朋友帮自己拍下一块地吧。”

“想什么呢?”箫声问他。

路思言起身,拉着箫声的手一起坐到沙发上:“没什么,就是这两天总觉得心里很不安,总觉得事情进展得有些太过顺利了。”

箫声理解他的不安。

他们前些天在向之晴那里拿到的录音,黄岩没有让他们拿出来用,他说会打草惊蛇。

为此路思言和黄岩有了一点分歧。

他知道黄岩要调查圆桌案,但是自己想要的只是给母亲一个真相。

向之晴的罪名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但是自己却不能出手。

“这件事我们可能真的要理解一下黄主编。”箫声说着,提出一点:“而且还有你的车祸还没有拿到证据。”

路思言却皱眉:“我庾欷的不重要,我没有死,回来就是为了我妈。”

箫声沉默片刻。

最近的路思言有些太过焦虑,他有些担心。

“应该很快的,平成市就这么点大,蒋志鹏要跑肯定会有消息的。再说……圆桌案背后的势力现在情况怎么样也不清楚。”

“圆桌案圆桌案!我只想知道是谁害死了我妈!让向之晴去坐牢!”路思言突然情绪崩溃,他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痛苦地背对箫声。

一方面他明白妈妈的死牵扯过多,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就连这个手握匕首的向之晴都未必是真正的凶手。

背后给她递刀的人又是谁?这个真相是否会让路思言失去所有?

他不得而知。

另一方面他痛恨这个不明不白的世界,讨厌被权势包装的丑恶。

他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让做了坏事的人收到惩罚。

但是就算他父亲是路氏的老板,他男友是平成市数一数二的新贵有诸多人脉,就算他劫后余生有一番事业可做。

他还算触碰不到真相的门把手。

而十三年前的母亲,又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在查真相。

比起路思言要为妈妈查真相的动机,妈妈就只是因为正义罢了。

他愧疚,心痛,自愧不如。

“对不起……”路思言依旧背对着箫声。

他向他道歉,为自己的糟糕情绪。

而后箫声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路思言,他不是没有恨没有疑惑,只是此刻他们两个之间需要一个人能够冷静下来。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小言。”箫声说。

路思言哽咽着声音:“我不该向你发脾气。”

箫声:“人总是这样,把最坏的脾气展示给身边亲密的人,这说明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你最亲密的人了。我皮糙肉厚的,你骂这两句我都没感觉。”

路思言笑,“你怎么挨打了还说我是给你按摩呢,有你这么pua自己的吗。”

箫声把路思言转过来,看他红红的鼻子和眼眶,有些苦涩地笑笑,用手指给他擦掉脸上的眼泪。

“首先,我肯定不是抖m,其次,哪个男人不挨老婆骂的。”

作者有话要说:

声哥虽然有男德,但是我们小路有点无心恋爱快要崩了qwq

(北鼻们,新冠太可怕了)(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