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雾仍旧是被沈绥渊抱在怀里的, 沈绥渊抱着他坐在真皮沙发上，两个人格扫视着四周, 沈雾活像一个懵懂的年轻帝王，茫然地看着周围，最终抬头对上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脸的骑士的视线。
沈绥渊似笑非笑，语气有点难辨：“宝贝儿，你这一手真是……”
沈雾这回是真的很冤了：“我不知道…我都没反应过来。”
他是真没反应过来。
在精神探测感知到那个少年的刹那，沈雾其实是看见了无数朵“唐荷”花在他“眼”前开放，再然后下一秒, 沈雾的脑海就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时，面前的场景已经变成这样了。
是…失控了吗？
屋内过于明亮到有些刺眼的白炽灯并没有熄灭，毕竟沈雾的异能是【精神】，不是【念力】, 做不到一键关灯。
沈绥渊低头看他，抽出一只手揉了一下他的太阳穴：“有不舒服吗？”
其实不用问沈绥渊也知道，但他还是问了。
沈雾摇摇头：“没有。”
他也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沈绥渊低头吻吻他的发间, 沈雾：“得叫个救护车。”
这些人还没死，还残存一口气，至于那些线是不是真的被斩断了，沈雾目前“看”是没有看到的，但就唐霜和孙遗他们出来时他也没看见有线这件事来说, 沈雾也不能确定那些线是真的消失了。
不过……
“我感觉到图照了。”
沈雾看了一眼地底：“在下面。”
沈绥渊明白另一个自己的意思。
他单臂搂着他起身：“能找到路吗？”
沈雾偏头, 闭上眼睛靠在他的怀抱中：“…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什么隔绝了。”
就像沈雾其实猜这个“唐荷”很有可能是和晓晓还有赤娘子一样的存在，但沈绥渊并没有闻到“香气”, 他第一时间也没有感觉到…是和幻觉有关的东西吗？
……那也得是玄级才能瞒过他啊。
沈雾又难得地感到了一丝棘手，上回还是在面对晓晓那伙人。
沈雾扶住沈绥渊的肩膀, 对上沈绥渊等待的眸子，其实不需要多说什么，沈绥渊知道沈雾的意思，但他就是没有动作。
沈雾也乐得配合：“哥哥。”
沈绥渊勾起唇，低头吻住他的那一瞬间，也化作了浓稠的黑雾，不过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这片空间。
随后沈雾闭上眼睛，异能全开！
那一瞬间所有的生物都被他的精神力狠狠扫过，和他方才那一次无意识地攻击不同，这一次沈雾不能说是攻击，他只是在用自己的精神力镇压。
事实证明对方的异能只是有些诡异，并没有到那种沈雾毫无办法的程度。沈雾的精神力全力镇压过去时，所有的障碍在他面前都要被粉碎。
沈绥渊也是在这个时候重新出现在他背后，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怀里带。
沈雾仰头想去看他的瞬间，就被沈绥渊的尾巴卷住了腰身，然后下一秒天旋地转，他直接落入了沈绥渊的怀抱中。
昨晚放肆了两次，导致今天的沈绥渊依旧产生了事后依恋情绪，不抱着另一个自己就会发疯。
沈雾顺从地勾住他的脖子：“哥哥，出门。”
沈绥渊没有展开羽翼，主要是没必要，他按照沈雾说的走，继续做他的声控坐骑。
其实要去能找到图照的地下，是没有入口的。这个别墅的确有地下室，但并不是沈雾说的那个“地下”。
不过沈绥渊还是先进入了地下室，兜兜转转后，在一面墙前停了下来。
他把沈雾放在了不远处的软椅上，然后右脚后撤一步，沈雾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就见沈绥渊右手握拳，手臂上的肌肉绷紧，青筋暴起。
沈绥渊的眉眼微沉，面上浮现出狠戾与暴虐，他挥出拳头，破空声响起的瞬间，“轰隆”的一声巨响也随之而来。
这要是换作别人，沈雾肯定要抖抖肩膀，装作被吓到，但打出这一拳的是另一个自己，沈雾不仅看得津津有味，眼里还闪起了光。
沈绥渊这一拳直接轰开了墙壁，连带着里面的泥土也激起，直接朝上方炸开，如同地下埋了个地雷被引爆，他展开骨翼，一甩尾巴勾住沈雾，在泥土要全部落回来之前，用骨翼护着本体弹射起步，速度快到沈雾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嗅到了浓烈的泥土气息。
并不好闻。
再然后沈雾就嗅到了很清浅的香气，不知为何，这种香味让他不由自主地觉得放松，不过也只是一秒的事，因为下一秒，他的精神屏障就自动发作，叫他脑内警钟大响，他也听见沈绥渊轻啧了声。
“…哥哥？”
“等下。”
沈雾被沈绥渊抱在怀里，有点不太懂为什么要等下，就感觉到沈绥渊似乎是抱着他走了走。
等到沈绥渊收起笼罩了他的骨翼时，沈雾才知道为什么要等一下了。因为这里四处充满了那种“唐荷”花，已经不仅是遍地都是了，就连四周的墙都是花墙，他们顶上也是，空气中都飘着那淡粉色的花瓣。
沈雾也能确定，这些花的的确确是带着很淡的荧光的，因为现在在这儿，所有的光线都来自这些花，淡粉色的光层层叠加在一起，将整片空间都变得粉红。
沈绥渊是直接用尾巴一扫，扫出了一块空地，才把沈雾放下来。他甚至有点嫌弃自己刚扫过花的尾巴，没用它缠着沈雾，而是自己用不常用的左手拦住本体。
沈雾觉得有点奇怪，他能感觉到另一个自己传来的排斥和反感，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沈雾没急着去救刚好也被沈绥渊扫出来了一只手、埋在花里的图照，而是先担忧地看向沈绥渊：“哥哥？”
“没事。”沈绥渊抬手用指背抵了一下鼻子，他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想要隔绝自己闻到这个味道。
但他这个动作配上眉宇间淡淡的不耐，着实帅到了沈雾，叫沈雾怔了下后，也跟着抵了一下鼻子。
啊。
原来自己这张脸做这个动作这么帅的。
沈雾掏出脑海里的小本本记下。
因为一个灵魂，所以沈绥渊总能够感觉到沈雾的想法，就像沈雾也能。
沈绥渊低笑了声，抬手捏了捏沈雾的鼻尖，看着沈雾这样，他也觉得这破地方也没什么不能待的了。
旁侧的图照动了动手，奋力地挥了挥，他猜到很有可能是沈雾来了，他当时察觉到不对时，脑海里过了很多人的名字，觉得也只有沈雾才能破局。
所以他能够猜到为什么自己的手明明已经暴露出来了，却没有人来捞他一把。
想也知道沈雾是故意的。
沈雾这个人…看着温温和和好脾气好说话，其实一笔账能记很久。他要不提醒沈雾，沈雾很有可能会让他在这埋到他把这事解决了再给他挖出来，又或者等到要用他了再把他捞出来。
图照已经摸准了沈雾一小部分性格。
他倒不是对此有意见，事实上图照还有点庆幸沈雾会有这样的一面。因为沈雾有时候总是给他一种不是人的感觉，但沈雾现在展露出来的小性子又让图照松口气。
图照挥舞的动作带动了那些花，也带动了空气气流，沈雾有注意到，所以他看向沈绥渊。
沈绥渊用已经“脏”了的尾巴一扫，尖利的鳞甲直接斩断了将图照埋藏严实的“唐荷”花。
浅粉色的花瓣在粉红色的光中四处乱飞，沈绥渊受不了这些花瓣靠近自己一点，幽蓝色的火焰显现的那一刹那，这些花瓣就很明显地萎靡了一下，沈绥渊也直接将向他们这边洒落的花瓣烧了个一干二净，连残渣都没有留下。
瞧见这一幕，沈雾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副人格的火就算是二次病变，对正常的东西也造不成伤害，无论花草还是纸，沈雾也拿手试过，对于他来说，就是没有温度的火，好像只是个特效一样。
但对上感染种和异能者，这火就不一样了。沈雾是见识过沈绥渊的火能给感染种和异能者有什么影响的。可像今天这样直接烧没……
是第一次。
沈绥渊也有些意外，他和沈雾对视一眼，那头终于得以呼吸的图照是摔在地上的，他跪在地上，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猛咳，咳出来的血痰里还夹杂了那淡粉色的花瓣。
沈雾看他，很不走心地问了句：“学长，你没事吧？”
图照摆摆手，巴不得主人格别上心，他怕副人格暗杀他：“没事。”
因为咳出了血痰，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唐荷”花刚刚埋藏他导致呼吸困难，所以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有点晕：“就是感觉自己现在虚得好像身体被掏空。”
沈雾稍扬眉：“按照常规套路，你被埋在花草下，喉咙里又有花瓣，很有可能是被做这种花的养料了。”
图照一哽，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动漫里那些胃了身体里都是花丨茎的场面，更觉恶心，甚至还干呕了下：“朋友，你就告诉我，你是在吓我还是认真的？”
沈雾弯弯眼：“都有吧。”
他实话实说：“我要是再来迟一点，你就变成养料了。”
沈雾说话间，沈绥渊用尾巴扫开图照旁边的身位，图照就看见他旁边躺着一具长满了“唐荷”花的白骨。
图照头皮发麻：“救。”
他到底为什么和白骨那么有缘啊？！
但是…
图照看向那具白骨：“这是谁啊？”
沈雾偏头，十分困惑：“你问我？”
图照噎住：“我问我自己行了吧。”
沈雾笑：“我也不知道是谁，但大概率不会是异常管理局的人…有没有可能是他们自己招的异能者保镖又或者是抓到的没有登记的异能者？”
只猜异能者，是因为想也知道只有异能者可以作为养料。
图照：“这东西是感染种吗？”
沈雾：“不知道，反正我感觉不到精神波动。”
所以他一开始没有察觉到，但他能够“看见”从这花上散发出来的X病毒，所以他知道这花不对劲：“‘我’虽然也闻到了香气，不过和以往的那种会勾起食欲的香气不一样，这个让‘我’很反感。”
知道他说的是副人格，图照迅速看了副人格一眼：“…难道是相斥了？”
感染种是不吃人类也不吃感染种的，但这个东西是吃异能者的，和沈绥渊其实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因为沈绥渊会吃感染种，无论生前是不是人，甚至异能者病变的感染种，会让他觉得更香。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确实有点道理。
但沈雾主副人格都觉得不该是这样。沈雾：“说不好，先别在这聊了。”
其实不仅是沈绥渊厌恶，他也有点反感空气中让他的神经会不自觉地放松，又弄得他的异能被动发作警醒，这样反反复复拉扯，很烦。
沈雾话音落下的刹那，沈绥渊抬起右手，变了形态成为尖锐武器的尾巴一甩，划破他的右手掌心。他左手揽着沈雾，幽蓝色的火焰于右手掌心出现，将沈绥渊黑红色的血液包裹住。
火焰出现的刹那，图照浑身的汗毛就不由自主地炸了下，鸡皮疙瘩也跟着起来，等到他回过神时，人已经后退了好几步。
而沈雾和沈绥渊都没有在意他的动作，沈绥渊一挥手，就变成血珠带着火焰飞散得更远，同时也是在空中炸开，图照一声卧槽出口，得亏是沈雾并不打算杀他，所以沈绥渊的骨翼展开时，还护了他一下。
刹那间这个空间的所有花都枯败，就像是电视剧和动漫里那些见了光的吸血鬼，当场灰飞烟灭。
沈雾特意注意了一下这些花，没有再看见那个少年，也没有听到什么痛苦嘶吼。
沈绥渊开路，带着沈雾和图照直接冲了上去。他们正上方就是别墅的后花园，但这个后花园和沈雾之前在空中看到的并不一样。之前沈雾在空中看时，里面都是他叫得出名字的花草，配以一棵其实已经到花期了，但因为天气异常还没有开花成功的桃花树，他不懂这些，都觉得布局很美。然而现在遍地都是那种“唐荷”花，就连那棵桃花树的枝木都缠上了“唐荷”花。
就像是菟丝子寄生在别的花草树木上一样，但它又不是藤类花草。
甚至不只是后花园，这些“唐荷”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要侵占整个别墅。
沈绥渊单臂搂着沈雾，另一只手拎着图照后背的衣服，图照四肢垂在空中悬着，看着下面这极其震撼的一幕，声音艰涩：“这…我们还能下去落脚吗？”
落脚是多半很难了，沈绥渊凝视着底下，和主人格异口同声说：“有东西出来了。”
确实是有东西出来了。随着这些“唐荷”花蔓延到了整个别墅，甚至将建筑物都覆盖到看不见里面的材质时，风带起花瓣，粉色的花瓣在空中旋转飞舞，像是一个小的花瓣龙卷风，但并不激烈，相反可以说是十分柔和的。
当那些花瓣徐徐落下时，中心的“人”也现出身形。那是沈雾之前看见过的那个“少年”。
少年有一头浅粉色的头发，身上的毛都是浅粉色的，这导致他整个人的线条看上去都好像是浅粉色。
他个头不高，大概就一米四、五左右，赤脚站在飞舞的花瓣间，配上白色的短袖衣服和白色的五分裤，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花丛中的精灵。
少年缓缓睁开眼，一对浅绿色偏青色的眼眸显露在他们面前的刹那，沈雾的异能再次发作，又是那种被挑衅到后抑制不住的暴怒感，叫沈绥渊搂着他的手都加重了几分力道，紧紧地将他扣在自己怀里。
而图照大脑懵了一下，先是被少年影响到有点恍惚，不由自主地想要到少年脚下膜拜，但下一秒又被沈雾的精神力影响，脊背炸寒到头皮发麻，连神经都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其实不只是图照，站在花里的少年也轻颤了一下，很明显的瑟缩动作。甚至他下一秒直接跪在了沈雾面前，躬着身将自己缩成一团，那些覆盖在别墅上的花朵也急速消退，向着少年收拢，最后消失不见。
少年颤巍巍地，用不太熟练的语言艰涩道：“我、我无意…冒犯您……”
随着这些花收拢，沈雾才归于平静，他抿抿唇，不太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也不太喜欢这个少年。
沈绥渊往下降落，他们落在地面上，少年仍旧跪着，图照掏出手机，用眼神询问沈雾。沈雾点头后，他就拨了异常管理局那边的电话，叫人来收拾残局。
异常管理局的人来得很快，他们带着特制手铐加拘束服锁住少年时，少年也没有挣扎，但沈雾总觉得不安全，所以他看向少年的眼睛，他无法读取他的记忆，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记忆一片空白，还是说像晓晓一样……
沈雾发动异能【精神】，命令少年：“配合异常管理局的所有工作，不要轻举妄动。”
少年又是战栗了一下，那双无暇的眼眸满是惊恐，天真的脸庞也显得柔弱无比：“我会听从您的安排。”
沈雾皱了下眉。
异常管理局这边的工作人员倒不会有沈雾欺负他这么危险的想法，只是确认地问了句：“沈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小心点，察觉不对…算了，我跟你们走一趟吧。”沈雾回头看向还搂着他的沈绥渊：“哥哥？”
沈绥渊没意见，因为他想弄明白这东西是什么：“嗯。”
他们说话间，异常管理局医疗车那边发生了一些骚动，有很洪亮的男声传来：“爸！妈！”
沈雾顺着看去，就见一个穿着西装但有些凌乱的男人被异常管理局的工作人员拦下，他撕扯着嗓子在吼叫哭喊：“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异常管理局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图照走过去：“先生，您好，事情是这样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女人从那辆豪车上下来，小跑过来扶住了男人，缓着语气低声劝了几句，图照当场脑袋一嗡，一时间丧失了语言。
沈雾注意到，扬扬眉，面上还是那样温和，脑海里却已经跟沈绥渊说：“哥哥哥哥，快快快，有戏看。”
沈绥渊有些无奈地低笑一声，顺从地跟他往那边走了几步，就见图照飞速从就在手边的医务车里捞了一个口罩给自己挂上，还把外套的帽子也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等到女人抬头时，图照已经把自己遮得差不多了。
他在同事们迟疑且惊悚的目光下缓着声音慢慢跟他们解释这里面的情况，细致到根本不像他往常的作风。
但在图照说那个花有问题时，男人，也就是唐霜和孙遗的儿子唐随浪根本不敢相信：“‘唐荷’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
图照顿了顿，没说话。沈雾适时开口，神情诧异且困惑，还有点受伤的感觉：“唐先生是在质疑异常管理局的专业性吗？”
唐随浪：“‘唐荷’这么漂亮的花，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独占？”
沈雾：“？”
他轻哂了声，没有刻意放大声音，只喊了声：“‘唐荷’。”
下一秒，在收押车里的工作人员就眼睁睁看着拘束衣里的少年变成花瓣消失，而在外面的工作人员只看见一阵花瓣飘过，少年出现在了沈雾身后，瑟缩着用不太熟练、咬字不清晰的国语说：“您、您喊我？”
“给我撤了你的异能。”
沈雾睨他：“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异能应该是【追随者】吧？”
赤娘子是【信仰】，那个被赤娘子救走的死囚是【审判】，晓晓是什么目前他还不知道，但他猜抛开那个菌丝看的话，应该是【蛊惑】。
【蛊惑】和这三个，也是有点关联的。
之前钟望说过那个【审判】的死囚是突然出现的，没有来历也没有背景甚至没有记忆，就连基因库都找不到能够和他有哪怕百分之零点一匹配的人……
沈雾想，这个少年也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