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锁住的那一刻宁清棠就知道,辞渊是来真的。

  他难得聪明一回想跟辞渊玩套路,辞渊倒好,直接跟他玩命。

  “我觉得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宁清棠不死心,想要再挽救一下这被动的局面。

  “我与清棠如今能商量的,只有是在定好的良辰吉日成亲,还是提前成亲。”辞渊嗓音温柔的断了他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我都敢锁了你,疯成这样了,清棠还不明白此事不可转圜吗?”

  宁清棠:“……”你个变态是懂实话实说的,很有自知之明。

  “那我总不能就在床上躺着吧。”

  “锁链很长,足够清棠下床活动,只是走不出内殿。”辞渊伸手晃晃锁链,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他,“或者清棠想让我上床陪你,我自然求之不得。”

  “别!”

  这威胁比什么都好用,宁清棠当场就老实了,“我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陛、下!”

  最后这个称呼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眼里明晃晃的写着某人就是借着这皇权仗势欺人。

  辞渊听得明白,嘴角勾了勾,一本正经道:“皇后不必如此多礼,已是要完婚了,未免太生分了些。”

  “你他娘的要不要脸!滚!给老子滚远点!”宁清棠忍无可忍,被子枕头全抓起来往他身上砸,自己的绣花鞋也没放过,差点直接砸辞渊脸上。

  辞渊就由着他发火打骂,等他闹累了才一点一点收拾残局,收拾好便坐在不远处默他要的心法,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被发现了还要挨瞪。

  一人气得火冒三丈,一人全当这是情趣撒娇,看着是吵闹不和,实则和谐得很,辞渊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时光。

  清棠撒娇闹脾气也如此好看,瞪我时娇嗔的很,想……

  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他不敢想,一想就容易付诸行动,到时怕是真要把人惹恼。

  “正好这几日清棠不方便出去玩,若是实在无聊,可以先看看心法。”他写了几页便拿去给宁清棠看,“若是有哪处不懂,清棠说出来,我讲给你听。”

  “都不懂,全都看不懂。”宁清棠正在气头上呢,怎么可能好好跟他说话,把那几页纸往他怀里一扔,自己躺在床上大爷似的命令,“你每句都给我讲讲。”

  “好。”辞渊像是看不出他在故意闹自己,就这么坐在床边耐心的逐字逐句给他讲。

  正道讲究修身养性,心法玄妙之处需得静气凝神细细感受,他以为宁清棠躺在那里不出声是入定参悟,万万没想到一刻钟后呼吸慢慢变得绵长而均匀,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辞渊拿着还没讲完一页的心法,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最后起身帮他把被子盖上了。

  罢了,清棠贪玩又性子过于活泼,此事急不得,慢慢来吧。

  宁清棠睡醒时床边已经没人了,只有那几页心法在旁边放着,地上还有长长的几截锁链,象征着他死去的自由。

  一想到辞渊不要命也要成亲他就气得想死,原本还只是心魔侵扰的时候辞渊就疯,现在神魂魔化了算是彻底没救了,他又不是不让辞渊在这里陪着自己,他只是想给辞渊留条退路。

  他孑然一身,死了估计整个修真界都要普天同庆,辞渊心中有六界苍生,肩上背的是天道责任,问心无愧了一辈子的人,清清白白的正道魁首,若是跟他这个大魔头一起死在往生壁中,那可不止是身死道消,还要背上背弃苍生的万世骂名。

  宁清棠知道,辞渊放不下苍生,心中也定是挂念着鲛人族作乱一事,只是如今选了先入这往生壁护他安好,救他出去,分身乏术。

  苍生和他,辞渊都放不下,且一直在他面前不曾表露分毫,只背着他去努力平衡。

  他能理解辞渊的为难,甚至为之骄傲,他宁清棠的道侣不是什么伪君子,是真正的表里如一,无愧天地。

  “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我了呢……”宁清棠看着纸上辞渊那一手苍劲有力游云惊龙的字,无奈的摇头笑笑,眼中却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蜜。

  “姑娘可是醒了?”

  外殿突然传来一个有些老态但恭敬非常的声音,宁清棠靠在床头看过去,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影,身上穿着宫人的衣服,“辞渊让你看着我?”

  他习惯了叫辞渊名字,也懒得改,那人听到这名讳却立刻跪了下去,“回姑娘,陛下让奴婢伺候您,姑娘尽管吩咐。”

  未曾成亲,不好称呼娘娘,这些人便全都叫他一声姑娘,宁清棠知道这是规矩,但怎么听怎么羞耻,尤其是在辞渊今日叫了他一声皇后之后。

  “你先起来,进来说,那些规矩礼数什么的放一放,这么说话我听不习惯。”

  “是。”

  那宫人快步走进来,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低着头欠身又是一礼。

  这回宁清棠总算看清了,然后被辞渊这严谨的安排生生给气笑了。

  宫中有的是美貌宫女,辞渊不给他找,怕他看美人,行,他忍,但是连个太监都不给,找了个头发都有些花白的嬷嬷来,这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这个年纪的嬷嬷,这他娘的他怎么好意思让人家伺候啊!

  这死变态是醋缸成了精吗!我身边连个正常的年轻人都不能有了吗!

  他气呼呼的长舒了一口气,那嬷嬷被辞渊嘱咐了他脾气大要小心伺候,吓得赶紧又是一跪,宁清棠见状差点被自己这一口气呛死,“别别别,快起来快起来,我是让辞渊气的,跟你没关系,你别跪我,千万别跪了……”

  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辞渊你他娘的去哪了!赶紧滚回来!

  他无语望天,那嬷嬷也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宁清棠以为是辞渊回来了,手里抓着枕头准备好砸人,估摸着马上要进门,用力往出一扔。

  “你他娘的还知道回来!”

  “砰!”

  预判失败,来人走的比辞渊慢了一点,枕头砸在地上,宁清棠一皱眉,正要骂他怎么走那么慢害自己没砸到,抬眼一看那处站着的是谁,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娘……娘亲?!”

  宁母平日里总是对他万般宠溺,跟他说话都跟哄幼童一样,这还是头一回对着他用和对宁父一样的态度,站在原地看着他,拧眉叉起腰,“你平日就是这么欺负辞渊?从哪学的骂娘还拿枕头砸人?”

  宁清棠被问得后背发凉。

  这都是他后来做魔头时养成的习惯,在凡间界年幼时爹爹娘亲把他教养得很好,别说是骂娘,就是一点不尊重人的话都没说过。

  “宁清棠,你说,到底是在哪学的这顽劣做派?”宁母是真火了,连他全名都叫出来了。

  宁清棠吓得一哆嗦,“娘亲,我……我……”

  怎么说啊,实话说不得,现在说什么都是要完!

  “伯母。”辞渊姗姗来迟,从宁母身后走出来,若无其事的捡起地上的枕头,又挥退了旁边快吓死了的嬷嬷,然后才笑着圆场,“清棠与我闹着玩的,我都习惯了,不碍事。”

  宁清棠:??!

  你是劝人呢还是告状呢?什么叫你习惯了!

  果然,宁母听完看宁清棠的表情更气了,“你是砸人家多少回了?平日就是仗着辞渊对你娇宠无度便这般打骂欺负?”

  完了……

  宁清棠糟心扶额,这一抬手看到手腕的锁链,眼睛猛地一亮,立刻晃悠着锁链愤怒控诉,“娘亲你看!是他锁着我我才那样,他把我锁在这里不让我出门!你得给我做主啊!”

  他以为找到了杀手锏,还偷偷得意的瞪了辞渊一眼,结果辞渊却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你还跟我告辞渊的状?”宁母走过来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闹着成亲的是你,辞渊为你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吃了那么多苦,现在你又要负了他,还想逃婚,这能怪他锁着你吗?”

  宁清棠彻底懵了,看看她再看看辞渊,总算明白了辞渊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好啊,我说他是干什么去了,他去恶人先告状了!

  啊啊啊这个心机的死变态!

  “伯母,此事怪不得清棠。”

  辞渊走过来,语气难掩伤心,甚至有些凄凉,“清棠反悔,定是我怕做的不够好,我……我方才一时昏了头,才做了荒唐事锁了他。”

  说着还从袖中掏出钥匙交给宁母,嗓音晦涩,想要扯动嘴角笑一笑,却因为太难过未曾笑得出来。

  “伯母开了这锁链,带着清棠走吧,去哪里都好,是我没这个福气,留不住清棠,我会让人取消了立后大典,若是……若是哪日清棠回心转意,还请伯母一定告诉我,无论多久,我都等着清棠……”

  说完便脚步踉跄着转身往外走,背影都透着无尽哀伤和绝望。

  那表情那动作,再加上这一套说辞,就是宁清棠这个知道真相的当事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更别说是被蒙蔽的宁母了,不等他走出两步便把他拉了回来。

  “好孩子,是我们宁家对不住你,是清棠对不住你,你做的对。”宁母带着一脸慈爱的笑,亲手把那锁着宁清棠的锁链钥匙又交给了辞渊,“清棠任性又骄纵,被我和他爹爹给宠坏了,他也就是一时胡闹,不是有意负你,你别难过,过几日他便想开了,他若真要逃婚,我与他爹爹第一个不同意。”

  “娘亲?!”

  宁清棠如遭雷击,僵在床上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宁母理都没理他,继续安慰辞渊,“你放心,该成亲便成亲,他跑不了,我也帮你看着他,好孩子,你受委屈了,日后清棠若是再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辞渊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没有,清棠与我很好,从未欺负过我。”

  宁母都亲眼看到了,哪能不知道他这话有多假,无奈的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啊,也太宠着他了……”

  说完又转头瞪了一眼宁清棠,“都这么不像话了辞渊还替你说话,日后你要是再这么荒唐欺负人,娘亲饶不了你。”

  宁清棠被教训得人都麻了,再看到在娘亲身后嘴角上扬的辞渊,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

  你个不要脸的老王八蛋!活了几千年光学着装弱势骗人了!

  你等着,这仇老子记下了,早晚全给你报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