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嫁给克妻将军>第9章

商靖之出身于寻常百姓人家,而非门世家大族,却能凭借一己之力,立下不朽战功,被今上册封为镇国将军,官居正一品,定当名垂青史,且商靖之身长八尺有余,英姿勃勃,面上横亘的伤痕不过是为其平添英武之气,更何况商靖之待人温柔,因此商靖之拥有不可计数的红颜知己实乃天经地义。

凤长生分明是这般想的,心里头竟莫名觉得不痛快。

“将军上月回金陵,并未将红颜知己带回来么?抑或是将军在金陵多的是红颜知己?”

商靖之不知凤长生何出此问,脑中灵光一现:“长生莫非呷醋了?”

凤长生矢口否认:“我并非呷醋。”

他执意留在商靖之身畔,一则是为了报恩;二则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三则是因为他回不得家,并无栖身之所。

至于呷醋,他对商靖之全无心悦之情,岂会呷醋?

商靖之明知凤长生不呷醋才符合常理,可他并不想听到凤长生这样的回答,竟鬼使神差地道:“我在金陵多的是红颜知己,外头的红颜知己自然并未带回来。”

凤长生笑吟吟地道:“将军的红颜知己必定才貌双全,世间难得。我若能一睹芳容,定然三生有幸。”

商靖之一时语塞,居高临下地端详着凤长生,心下尽是无名火。

凤长生发问道:“将军生气了?我何处失言了?”

商靖之不答:“我去练剑。”

他这剑从日上三竿练至夕阳西下,方才罢休。

近来边疆太平,他已许久不曾如此烦闷过了。

为了重归平静,他该当早些将凤长生送走。

一念及此,他将剑送入剑鞘,继而意外地瞧见小厮提了手炉,进了凤长生的房间。

杏花正盛,春寒消退,这凤长生何以需要手炉?

他推门而入,只见凤长生缩成一团,并将锦被盖严实了。

难不成凤长生又发热了?

他撩起床帐,掀开一点锦被,伸手去探凤长生的额头。

凤长生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回首见是商靖之,才松了口气:“我以为将军还在生气。”

“嗯,我还在生气。”商靖之言罢,竟见凤长生用面颊蹭了蹭他的手背。

凤长生虽然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处惹到商靖之了,但商靖之生气显然是他的过错,遂软声软气地道:“将军莫要生气了,生气伤肝,于己无益。”

那把无名火当即消失殆尽,商靖之从善如流地道:“好,我不生气了。”

凤长生坐起身来,正色道:“将军可否告诉我为何生气?我一定改。”

“你不必改。”商靖之生气是由于不喜凤长生夸赞他所谓的红颜知己之故,但这并非凤长生的过错。

凤长生思及商靖之先前对他的一番教诲,不再深究,而是道:“将军说并非我的过错,定非我的过错。”

“孺子可教也。”商靖之收回手,疑惑地道,“你确已退热,为何抱着手炉,还盖紧了棉被?”

凤长生愁眉苦脸地道:“我肚子疼,将手炉放在肚子上,盖紧棉被能舒服些。”

“肚子疼?我命人去请大夫。”商靖之方要作声,却被凤长生打住了:“我适才已看过大夫了,大夫开了汤药,可大夫说这大抵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无法根治。”

凤长生又补充道:“肚子疼的起因是癸水,每回来癸水俱会隐隐作痛,疼得厉害了还会在地上打滚,甚至曾疼得晕死过去,但今日还好,不算太疼。”

他第一次来癸水是一十又四那年,他乍见自己下.身淌出血来,以为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刷地泪流满面。

他提笔写下了遗言,遗言却是被眼泪晕染开来了,变得模糊不清。

娘亲正巧来给他送荔枝,见状,慌忙将他抱在怀中,一边轻拍他的背脊,一边问他:“出何事了?”

他据实道:“娘亲,我无缘无故出血了。”

娘亲巡睃着他的身体,目光末了定在他的下.身,如遭雷劈一般,好一会儿才道:“你……你下.身,你下.身出血了?”

他颔了颔首,含着哭腔道:“娘亲,我是不是命不久矣?”

须臾,娘亲变回了寻常模样:“不,你是来癸水了,不必惊慌,这天下所有人都会来癸水。”

他不相信地道:“娘亲与爹爹也会来癸水么?”

娘亲好像犹豫了一息:“对,娘亲与爹爹也会来癸水,这乃是寻常之事。”

他当即转悲为喜:“那便好,我还想我要死了咧,我还傻乎乎地写了遗言。”

他以为娘亲会问他写了什么遗言,娘亲对此却不感兴趣,而是耳提面命地道:“癸水乃是私密之事,你勿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爹爹以及姐姐们。”

后来,他肚子疼,娘亲对他说无人来癸水肚子不疼,他须得忍耐。

他提出要请大夫,娘亲厉声责备了他。

他当时不懂,认为自己应当听话,不该违背娘亲所言,且娘亲定不会害他,便从一十四岁忍耐到了一十七岁。

直到一炷香前,他才因为肚子疼,看了大夫。

可惜,只能算是一尝夙愿,根治不得。

“你竟曾疼得晕死过去。”商靖之伸手探入锦被,覆上凤长生的肚子,揉了揉,“辛苦你了。”

商靖之的手烫得很,被商靖之揉着肚子,较被手炉烘着肚子更为舒服。

凤长生将手炉一丢,抓了商靖之意欲撤走的手,要求道:“劳烦将军再揉揉。”

商靖之便又揉了揉凤长生的肚子。

凤长生将整副身体伏在商靖之怀中,下颌抵于商靖之左肩,左手圈着商靖之的腰身,右手附于商靖之肩胛骨处。

他现下犹如口干舌燥之人饮了一口清甜的泉水,亦犹如即将溺死之人得了一根浮木。

商靖之瞧着毫不设防的凤长生心生叹息,幸而他的自制力尚且奏效,不然不识人间险恶的凤长生早已惨遭蹂.躏。

凤长生舒服得微微阖上了双目,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将军说我妙手回春,我说是将军妙手回春才是。”

不知凤长生倘使知晓其具体是如何妙手回春的,会作何反应?

商靖之自诩并非禽兽,但他能在酒楼之上,对着可怜可爱的凤长生生出欲.念,较禽兽好不了多少。

凤长生有些发懒:“将军要我自私自利些,我能自私自利地请将军多为我揉一会儿么?”

“好。”商靖之自不会拒绝,他将凤长生整副身体转了过来,背靠着他,这样凤长生能更舒服些,他揉起来也更顺手些。

凤长生枕着商靖之的心口,问道:“将军亦会为红颜知己揉肚子么?”

话音落地,他发现自己糊涂了,商靖之此前显然不知来癸水可能会肚子疼,怎会为红颜知己揉肚子?

这凤长生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商靖之皮笑肉不笑地道:“不会。”

“将军此番屈尊了,长生谢过将军。”凤长生感激地道。

“长生客气了。”商靖之原先不爱生气,遇上凤长生却总是生气。

气得狠了,他便亲了亲凤长生的额头。

凤长生由着商靖之亲,与此同时,好奇地道:“将军亦爱亲红颜知己么?”

商靖之故意道:“爱亲,可爱亲了。”

“怪不得将军的吻技如此纯熟,熟能生巧便是如此了。”凤长生仰首望住了商靖之,“若是多加练习,我的吻技定能与将军一般纯熟吧?”

商靖之不答,径直吻上了凤长生的唇瓣。

这唇瓣还是更适合接吻,不适合说话。

凤长生被商靖之吻得面生桃花,一吻罢,懵懵懂懂地凝视着商靖之,稍稍缓过气,便又被商靖之吻住了。

商靖之将凤长生亲了又亲,却并不觉得腻味。

凤长生摩挲着商靖之的后颈,虚心求教:“同我接吻与同红颜知己接吻有何差异?”

商靖之低首轻咬凤长生的唇瓣,猛然施力。

凤长生不懂该如何描述自己的感受,疼是有点疼的,可这疼并不教他讨厌。

良久,商靖之才松开凤长生的唇瓣,答道:“你并非女子,但你的唇齿构造与女子一般无二……”

凤长生听到这儿,心脏无端端地被刺痛了,所以他想听商靖之说些什么?说他远胜于那些女子么?可他不过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未曾想,他居然听得商靖之接着道:“我认为同你接吻更销.魂。”

销.魂……

商靖之竟然用上了“销.魂”这一词。

凤长生顿时欣喜若狂,主动吻上了商靖之。

商靖之立即反客为主,缠住了凤长生的舌尖。

这一刻,凤长生直觉得自己的唇舌是为了同商靖之接吻才长的。

黏黏糊糊的吻持续了许久,商靖之才成功将两双唇瓣分开。

凤长生凝了凝神,后又道:“我耗费了将军不少银两,但我眼下身无分文,待我日后赚了钱,定会一分不差地还予将军,并奉上利钱,将军容我先欠着可好?”

从小到大,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未赚过一文钱。

他不知民间疾苦,从不为生计发愁。

现如今,他业已无家可归,凤家的钱财与他再无干系。

他须得先养好伤,再思量思量如何赚取银两。

商靖之听凤长生说得生分,不由又动了气,可他与凤长生的确生分。

他压抑着熊熊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道:“长生,你在这府中所有的吃穿用度都不必还。”

凤长生反对道:“我岂可白吃白喝?”

“那便先欠着吧,还不还由你自己做主。”商靖之用自己的唇瓣磨蹭着凤长生的唇瓣道,“适才的吻可算作利钱。”

“适才的吻不可算作利钱。”凤长生坚持道,“我要向将军报恩,适才的吻只能算作报恩。”

商靖之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曾挟恩图报,不过而今他只想凤长生心甘情愿地同他接吻,凤长生瞧来似乎乐在其中,却原来,只是为了报恩。

气归气,他的右手仍旧揉着凤长生的肚子。

凤长生见商靖之变了脸色,赶忙道:“虽是报恩,我亦是愿意的。我今日初次尝试与人接吻,全然不知该如何形容接吻的感受,方才将军提及‘销.魂’二字,我才知我的感受便是‘销.魂’,我曾说我兴许会喜欢上与将军接吻,如今,我想说我兴许已喜欢上与将军接吻了。”

商靖之很是好哄,即刻被凤长生的这席话哄好了。

凤长生见商靖之面色缓和,忽而想起一事:“将军今日不上早朝么?”

商靖之回道:“今日休沐。”

凤长生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耽误将军上早朝了。”

商靖之凝望着凤长生道:“长生,我知你并不贪图功名利禄,更想做纨绔子弟,但我认为你既得了会元,便该当好生庆祝一番。”

凤长生猜测道:“将军想请我家人、陈大人、陈姑娘以及当时参加诗会之人一道庆祝?将军想要他们知晓我得了将军这一靠山,不能随意欺辱?亦想趁此机会为我出气?”

商靖之严肃地道:“长生是如何想的?”

凤长生婉拒道:“我更希望我的靠山是我自己,而不是将军,纵然我眼下不知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是否能做出明堂来。”

商靖之提议道:“在长生长成自己的靠山前,将我当作靠山如何?”

凤长生踟蹰良久,终是答应了:“好吧。”

商靖之含笑道:“伤筋动骨一百日,宴席便设在白日后吧。”

“嗯。”凤长生张了张口,又阖上了。

见凤长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商靖之了然地道:“你想问你爹娘如何了?是否知晓你在我府中?”

凤长生承认了:“我是不是很犯贱?爹娘明明不顾我的死活,我却还惦记着他们。”

“这乃是人之常情。”商靖之问道,“你希望他们知晓或是不知晓?”

“我希望他们知晓,匆匆赶来见我,向我致歉,保证以后会好生待我,即使我是不男不女的怪物,仍会好生待我。”凤长生话锋一转,“但我清楚,他们就算保证了,亦不是出于本心,而是迫于将军的权势。我心知肚明,自己对于他们而言,已一文不值,他们想要的是能光宗耀祖的儿子,可我不是,永远不会是。故此,他们绝做不到真心实意地好生待我。”

凤长生所言字字泣血,商靖之一时间心如刀绞。

凤长生苦笑道:“将军问我的这一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尚且心存幻想。”

商靖之暗叹:如此懂事的凤长生却有一双如此绝情的爹娘,委实是命运多舛。

凤长生以额头轻蹭着商靖之的心口:“爹娘可有打听过我的下落?”

商靖之坦言道:“他们不曾打听过你的下落,倒是你的长姐到处打听过你的下落。”

“长姐?”长姐与凤长生同父同母,但凤长生平日里忙于念书,与长姐的往来不多。

长姐年长凤长生足足九载,当年,爹爹见娘亲迟迟生不出儿子,便纳了一房妾室。

他还有一个二姐,仅仅长他一日,便是妾室所生。

他是爹娘期盼了多年的儿子,可惜只是半个儿子。

半个儿子不及一个女儿,至少女儿是正常人,而半个儿子是怪物。

自小,爹娘便常常当着长姐的面,用他来贬低长姐,幼时,他很是得意洋洋,甚至曾欺负过长姐。

他一直记得长姐怨恨的眼神。

后来,他长大了些,懂得道理了,多次劝爹娘待长姐好些。

爹娘却恍若未闻,不是赞许他文章精妙,颇有凤家之风骨,便是赞许他前途不可限量,是要供入文庙的人物。

是以,他并不认为长姐在意他的生死,长姐应该幸灾乐祸才是。

昨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癸水,爹娘恨透了他,理当会待长姐好些吧?

“对,长姐。我尚未告诉任何人你在我府中,所以你的父母必然认为你尚在狱中,而你的长姐见不到你,又听闻你当众来了癸水正忧心忡忡。”

他的思绪被商靖之拉扯了回来:“我想见见长姐。”

商靖之柔声道:“好,今日天色不早,便明日吧。以免你长姐担心,我会先命人知会她一声。至于你爹娘处,亦要知会一声么?”

“不必了。”凤长生阖了阖眼,“他们并不在意我,知会他们做什么?不是自讨没趣么?”

“便如你所愿。”要是换作商靖之,有这样一对父母就算他们悔不当初,痛哭流涕地跪在他面前,哀求他的原谅,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他们是凤长生的父母,必须由凤长生自己决定,他不便干涉。

凤长生不愿再想爹娘,便对商靖之道:“将军,我饿了。”

晚膳早已准备妥当了。

商靖之扬声道:“传膳。”

不多时,四红汤便送来了。

“四红汤由花生、红枣、红豆以及红糖熬煮而成,有补血益气之功效,你失血过多,须得多喝些。”商靖之舀了一勺,喂予凤长生。

凤长生不由双目生泪,商靖之周全得很,他此前从未喝过四红汤。

一到信期,娘亲便会关着他,不许他踏出书房一步。

他若向娘亲诉苦,娘亲只会命他忍耐;他若不向娘亲诉苦,娘亲便对此不闻不问。

商靖之眼见凤长生要哭了,惊慌失措地放下青瓷碗:“肚子又疼得厉害?我给你揉揉?”

“好多了,只是有点疼。”凤长生与商靖之四目相接,“我长至一十又七,将军是待我最好之人。”

所幸凤长生是出于感动,而不是因为难受。

商靖之舒了口气,继续喂凤长生四红汤。

凤长生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身上的伤已好转了,不必将军亲手喂。”

“我愿意喂。”待商靖之将一碗四红汤喂罢,四菜一羹便上齐了。

他取了一只白蟹,细细地蟹肉挑出,送到凤长生唇边。

凤长生莞尔道:“将军待我未免太好了。”

商靖之回忆道:“我亦曾帮小我一十二岁的妹妹挑过蟹肉,蟹是我从河中捞上来的,又小又瘦,我险些为了捞那蟹淹死。”

凤长生从未听闻过“鬼面将军”商靖之有一个小一十二岁的妹妹,可想而知,商靖之的妹妹恐怕已不在人世间了。

“三年前,我这幼妹被人剖开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沾满了黄沙,据说她当时一直在向我求救。”商靖之眸色阴沉。

凤长生思忖着措辞,直觉得不管如何安慰皆无济于事,最后他只吐出了一句:“节哀。”

商靖之勾了勾唇角:“她是被我克死的。”

“她是被人害死的,绝不是被你克死的。”凤长生思及商靖之曾说过其双亲亦是被其克死的,他并不了解具体情况,遂问道,“将军能同我说为何觉得自己克死了双亲与幼妹么?”

商靖之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想说,对不住。”

凤长生并不想强人所难:“无妨。”

商靖之又喂了凤长生一块蟹肉,凤长生含在口中,并不咽下,接着,覆上了商靖之的唇瓣,进而撬开商靖之的牙齿,将蟹肉送入了商靖之口中,再接着,他抵着商靖之的唇瓣道:“他们不会怪罪将军,只会心疼将军。”

“多谢长生安慰我。”商靖之从不曾向任何人谈及自己惨死的家人,面对凤长生,他却数度不由自主地提了,显是本能地想从凤长生处索求安慰。

凤长生邀请道:“将军亦未用晚膳吧,一道用可好?”

商靖之闻言,情不自禁地盯住了凤长生的唇瓣。

凤长生会意,无论商靖之喂他什么,他都会分商靖之一半。

半个时辰后,俩人方才用罢晚膳。

商靖之意犹未尽,揽着凤长生的腰身,一面为凤长生揉肚子,一面啄吻凤长生的发丝。

凤长生昨日肚子隐隐作痛,加之噩梦缠身,并未睡足,而今吃饱喝足,且肚子被商靖之揉得极是舒服,控制不住地犯困了。

商靖之乍然闻得凤长生平稳的吐息,垂目一瞧,这凤长生果真睡着了。

昨日,凤长生遭逢剧变,发了噩梦,今日是该早些睡。

只是这凤长生未免太信任他了,竟能在他怀中安然入眠。

“长生,你勿要太过考验我,我可不是君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凤长生放在了床榻上,令凤长生躺好。

凤长生的衣襟有些许凌乱,他忍不住又将这衣襟拨开了些。

他对自己说他只是想看看凤长生的伤势如何了,但他的指腹却抚上了凤长生的肌理。

他猛地收回手,为凤长生盖上锦被,脑中想的却是阴阳同体究竟是何模样?

以防自己侵.犯了凤长生,他立刻放下床帐,使自己看不清凤长生。

可影影绰绰的凤长生却更教他心动神摇了。

凤长生年一十又七,他的幼妹与凤长生同年,假使并未被蛮夷虐杀,亦是一十又七。

凤长生太小了些,他足足年长凤长生一轮,绝不可趁凤长生昏睡不醒,行不轨之事。

他握紧了双拳,抬足正欲离开,却发现凤长生抓了他的衣袂不放。

他试图拨开凤长生的手,但这手抓得太牢了,强行拨开定会吵醒凤长生,还会伤了凤长生,故而他不得不将自己的这截衣袂撕了下来。

其后,他看着衣袂的破口,暗道:当年汉哀帝亦是如此做的?

待凤长生转醒,已是天光大亮,他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他环顾四周,发现商靖之已不在了,也是,他又不是商靖之的娘子,商靖之为何要陪伴他渡过漫漫长夜?

而后,他觉察到自己手中似乎抓着什么,细细一看,竟是一块布料。

这布料是从何而来的?他为何要抓在手中?

他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回忆,却想不起什么。

但这布料分外眼熟,好像……好像与商靖之昨日穿的那身衣衫的料子一样。

他昨日抓着商靖之的衣衫不肯松手,商靖之便将衣衫撕了?

他正思索着,突然听得经过的仆从闲话道:“将军昨夜似乎练了一夜的武,还折断了一支戟。”

“听说将军快出征了。”

“本来将军待在金陵的日子便不多。”

“将军不是藏了个美人么?不是还命人做月事布么?或许好事将近了。”

“将军都克死两任准将军夫人了,还是不成亲为好。”

“你们两个不准多嘴多舌,主子之事岂是你们能置喙的?”

“此处距那小公子的住处不远,你们当心被那小公子听了去。”

“小公子?将军断袖了?”

“什么?小公子?那要月事布做什么?”

“住嘴,干活去。”

商靖之练了一夜的武,商靖之快出征了,他为商靖之带来了流言蜚语。

算算日子,凤长生识得商靖之还不足两日,听闻商靖之快出征了,他竟是开始想念商靖之了。

雪中送炭为他披了罩袍的商靖之,将他从牢房中救出来的商靖之,教他要自私自利的商靖之,恨不得将他爹娘挫骨扬灰的商靖之,亲手喂他膳食的商靖之,喜欢同他接吻的商靖之,为他撕破了衣衫的商靖之……商靖之要出征了。

不知商靖之何日出征,何日凯旋?

他抿了抿唇瓣,明知自己的右足足踝尚未长好,还是下了地。

他想去找商靖之。

右足不能沾地,他疼得呲牙咧嘴,便用左足向前跳。

身体陡然失衡,重重地撞在了地上。

他正要爬起来,一抬首,他急着去找的商靖之猝然映入了眼帘。

商靖之将凤长生扶了起来,面色不佳:“你要走?去何处?”

凤长生要走,不执着于报恩了,他理当感到欣慰才是。

于是,他逼自己露出了笑来:“我送你。”

岂料,凤长生扑入了他怀中,道:“我不走,我想见你。”

商靖之捧住了凤长生的双颊,不解地道:“想见我?我有什么可见的?”

“嗯,我想见将军。”凤长生被商靖之打横抱起,抬手勾住了商靖之的后颈,并目不转睛地瞧着商靖之,“将军何日出征?”

商靖之原本有些欢喜,听得这话,欢喜一扫而空:“今日便出征。”

“今日便出征……”凤长生未料到如此快,霎时眼睛发酸。

“嗯,今日便出征,你好生照顾自己,我不在,你可安心在我府中养伤。”商靖之将凤长生抱到了床榻上头,转身便走。

凤长生急切地抓了商靖之的手臂:“将军何日凯旋?”

商靖之回过首去:“你希望我早日凯旋?”

凤长生坦诚地道:“我……我对将军……将军待我太好了,我对将军甚是依赖,我自然希望将军早日凯旋。”

“既是如此,我便不出征了。”商靖之不曾想到凤长生会说对他甚是依赖,只可惜,凤长生所托非人,他并非正人君子,却是登徒浪子。

他本无出征的打算,凤长生若盼着他出征,他可去边疆巡防,凤长生希望他早日凯旋,他便不走了。

凤长生喜笑颜开,后又劝道:“将军还是勿要违抗皇命为好。”

“并无皇命。”商靖之观察着凤长生的右足足踝,命人去请大夫。

凤长生阻止道:“将军小题大作了。”

商靖之眉尖一蹙:“你应该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待大夫来了,确定这右足足踝并未因为凤长生的举动而伤上加伤,商靖之才松了口气。

凤长生笑道:“看,我说将军小题大作了。”

商靖之询问道:“你从何处听说我要出征了?”

凤长生诚实地道:“外头有人谈及此事,被我听到了。”

商靖之决定将府中上上下下整肃一番,但想到若非有人嚼舌根,他不可能从凤长生口中听到甚是依赖他,便作罢了。

凤长生手里还拢着那块衣料子,他将手心展开,问商靖之:“这是将军的吧?”

商靖之答道:“对,你昨日睡下后,我要走,见你抓着我的衣袂,便将衣袂撕了。”

“衣袂……”凤长生登时想起了“断袖之癖”的由来。

可是他并非男子,商靖之算不得为他断袖吧?

商靖之多得是红颜知己,他仅仅是奇货可居,商靖之并不心悦于他,当然算不得为他断袖。

“将军破费了。”他仰起首来,亲了亲商靖之的唇瓣,“我再给将军些利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