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撒内尔自然了解自己，只是西泽亚特突然问他这个做什么？
他不着声色道：“只知道一些，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西泽亚特微笑道。
奈撒内尔打量他片刻：“行，你问，我尽量告诉你。”
西泽亚特道：“不请我进去看看吗？”
奈撒内尔不情不愿：“……进来吧。”
卧室里只有书桌旁有一把椅子，奈撒内尔把椅子让给西泽亚特，自己坐在了床边，催促道：“你快点问。”
语气中还有些不耐烦。
西泽亚特也清楚自己大半夜来敲门实在不讲道理，就算血族不需要睡眠，这种行为也非常离谱且失礼，是他忘了时间。
于是他也没拖延，赶紧开始问：“你见过加兰一族的三代吗？”
“没有正面见过，只远远看过一眼。”奈撒内尔道，“我世代不高，加入加兰一族后不久始祖就已经沉睡了，还是前几个月始祖苏醒时在晚宴上见过一次，隔着很远，当时始祖在和吉密一族的始祖讲话，应该也没有注意到我。”
西泽亚特道：“是吉密一族三代在晨曦联盟举办的那一场宴会吗？”
隐党调查到加兰一族三代在心焰王国和晨曦联盟往返的记录，正好佛洛尼娅在那几天声势浩大地举办了一场晚宴，请了晨曦联盟不少社会名流，很容易就能猜出来加兰一族三代是去赴宴的，西泽亚特已经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拿到了与会人员的名单，但加兰一族的三代没有留下真名。
那场晚宴场面太大，参与人员很容易就会被查出来，奈撒内尔当时只留了加兰两个字，这个身份显然是对应加兰一族三代，隐党要是细查肯定会发现名单里头没有他的名字。
奈撒内尔不打算在这种小地方翻车，他答道：“不是，那是吉密一族的聚会，我族只有受邀的始祖能去，我是在族内举办的苏醒晚宴上看见始祖的。”
血族确实有在长久沉睡苏醒后举行宴会的习惯，奈撒内尔作为世党的优秀小辈前去参加也说得过去。
而且就算奈撒内尔说自己世代不高，西泽亚特也不认为一个普通的年轻血族会注重古老礼仪，他的长亲必定属于高世代。
他姑且认为奈撒内尔说的是真的，转而问道：“那他有给你留下什么印象吗？”
奈撒内尔避重就轻：“就远远看了一眼，能留下什么印象？只看到他是黑发，个子也挺高的。”
血族的身高就没几个矮的，黑发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西泽亚特知道他敷衍，但也没有生气，只问道：“还有吗。”
奈撒内尔看着他认真的申请，忽的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向前俯身，附在西泽亚特耳边：“还有……听说始祖特别讨厌你们家的老古板，尤其是你们家的第四始祖，那个之前和他打架的老古板。”
西泽亚特被他呼出的热气搅得心烦意乱，忍不住侧头避开，脱口而出：“第四始祖是个女子，他是不是认错了？”
奈撒内尔一愣：“嗯？”
西泽亚特定了定神，继续道：“我族的第四始祖是一个外表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第五始祖才是中年男性。”
奈撒内尔：“……”
好尴尬，似乎真的是他认错人了。
西泽亚特还在说话：“第四始祖和第五始祖是同一年加入逢琢的，外人不清楚很正常。”
奈撒内尔：“……你闭嘴。”
他捂住脸，一时感觉自己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只希望不要再有别人知道他弄出来的这个乌龙。
四代诞生时血族还只有零星几只，别提世党隐党了，就连氏族都没有完全形成，大家的行动完全没有保密可言，因此各氏族都对各家的四代五代非常熟悉，个别倒霉一点的四代五代至今还有黑历史在其他氏族中流传。
比如诺卡一族的一个四代大白天不穿衣服冲出门还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并且高呼自己是神的使者这种。
奈撒内尔为人谨慎，底下的三个孩子里虽然有调皮的但也没有惹出过大事，倒没有什么丢人的事迹流传，可这次……
只要西泽亚特和族里一提，那么不久之后隐党所有成员就都会知道加兰一族的三代把老对头家的几个始祖都记错了。
奈撒内尔□□一声，对西泽亚特道：“你就当我这句话没说过。”
西泽亚特：“……嗯。”
然而不提归不提，奈撒内尔又不可能管他脑子里怎么想，西泽亚特飞快地从这个微小的错误中提取出两个可能：一个是加兰一族的三代可能记性不太好懒得管事；而另一个是加兰一族的三代太过心高气傲连四代都不放在眼里。
两种可能展现出来的性格也不一样，加兰一族的三代是世党的首领，他的一举一动都值得推敲，西泽亚特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他长居在古堡？”
“四代的几位始祖自然会为第三始祖购置多处房产，”奈撒内尔给他打马虎眼，“我也不清楚始祖平时都住在哪儿，可能是看他心情吧。”
西泽亚特：“……”
他试探道：“经常更换住所，难道不会觉得不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奈撒内尔随口道，“东西都备得好好的，只要带着棺材就能走。”
西泽亚特：“……”
说到这儿，奈撒内尔又想起来自己睡了几百年的那个棺材——款式好像有点旧了，等他明年回去就换一个。
不是他不想趁着长假回心焰王国，只是他不确定他离开后隐党会不会做什么手脚让他再也不能来东洲联盟。
他对东洲联盟没什么留恋，但恶犬病毒这件事越扯越复杂，还基本都发生在隐党地盘上，他要留在这边才能拿到第一手资料。
西泽亚特又旁敲侧击问了几个问题，奈撒内尔要么说不知道要么答非所问，不知道是真不了解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眼看着天已蒙蒙亮，实在问不出什么了，西泽亚特终于起身告辞。
“阁下且慢。”奈撒内尔拦住他，笑眯眯地说道，“阁下拉着我问了这么久，难道没有什么酬劳吗？”
西泽亚特脚步一顿，看向他：“你想要什么酬劳？”
“唔，听说你们这边的饮食文化很不错。”奈撒内尔笑道，“不如阁下带我去逛逛？”
“我记得你们这些世党氏族都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食物。”西泽亚特诧异道，“看你之前也不像是喜欢那些小吃的样子。”
“我只是不喜欢那种杂乱的环境。”奈撒内尔挑眉道，“始祖当年还和吉密一族的始祖一起喝鸭血拌番茄汁呢，我们可没有你们家讲究。”
“那是从前——你想去哪里？”
“西郊集市。”奈撒内尔毫不犹豫地说。
他之前已经查过资料，知晓西郊集市是西郊最大的集会处，狼人一族在西郊聚集，在当下社会，他们很难实现自给自足，必定需要外出交易，距离近又鱼龙混杂的西郊集市绝对是上佳选择。
西泽亚特自然也听出奈撒内尔选这个地点的用意，他本来是想着自己带人去一趟寻找线索，现在奈撒内尔说要同去，他也没有多计较，欣然同意。
两人刷卡上电梯，中途没停直接下楼，开门正好撞见一个抱猫的小姑娘，看见电梯里两个成年男人，顿时有些紧张地垂下眼帘，在两人出来后就急匆匆上了电梯。
倒是她怀中的猫儿胆大，从主人怀里探出脑袋冲奈撒内尔哈了几口气。
眼瞅着电梯门关上，奈撒内尔都没想明白：“它冲我哈什么气？我惹它了？”
西泽亚特转着车钥匙，故意调笑道：“可能是同类相斥？”
奈撒内尔：“……你在胡说什么？”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那只猫的样貌——毛发雪白，眼睛湛蓝，非常漂亮。
不过眼睛应该没他蓝。
奈撒内尔不是那种会谦虚认为自己长得普普通通的血族，他很清楚自己生了一个好长相，如果没有这张脸，他一个父母双亡爵位还被大伯抢去的落魄公子就算围猎时再出彩也不会让那时高高在上的国王王后对他这个小人物心生同情，从而能够凭借手谕离开家族。
他至今都记得王后那时说的话。
“你就是前加兰公爵的那个儿子？我见过你的母亲，你很像她。”
“尤其是你的眼睛。”
奈撒内尔跟在西泽亚特身后，垂下眼帘，手指缓缓抚上眼睛。
他似乎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过那些惨痛的记忆了。
这次苏醒后，他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刻意以血眸示人，而是坦然展露出自己的蓝眸，在西泽亚特夸赞他的眼睛里也没有想起曾经那血肉模糊的场景。
或许佛洛尼娅说得对，数百年的长眠确实会让他放下很多东西，抛开那些不必要的负担。
就好像……他终于和那个幼小的、只会蜷缩在衣柜里懦弱哭泣的自己和解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悲报：存稿彻底用完了，开始每天实时更新（看着满满的课表悲从中来）
不过没有特殊情况会稳定日更，大家放心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