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晴好的午后,天空流云朵朵,一道绚烂彩虹悬挂在岚城上空。

  “爸爸,我想吃水果!”

  公寓客厅里,一道清脆童声自沙发上响起,随即,厨房里传出另一道深沉男音:“好嘞,儿子!”

  很快,一个高大身影从厨房小跑出来,英俊的脸上满是热乎笑容,手中端着的果盘里整齐码放切好的西瓜木瓜哈密瓜,周围还点缀一圈鲜艳欲滴的草莓蓝莓黑莓。

  秦郁上用牙签插起一块西瓜,送到江棠承嘴边:“儿子,爸爸喂你吃,来张嘴,啊——”

  江棠承一口咬下大半块西瓜,一边鼓着腮帮子咀嚼,一边朝旁边那道身影瞟去,故意用响亮的声音说:“谢谢爸爸,你真好!”

  秦郁上也往旁边一瞟,忽然有些心虚,底气不足地道:“儿子喜欢就好。”

  江棠承手指交叠比了个心:“么么哒。”

  秦郁上也比了个心:“么么哒。”

  沙发另一头,江来仿佛没听见似的,淡定翻过一页书。

  五分钟后。

  “爸爸,我想吃冰淇淋!”

  “好嘞儿子,来喽!”

  “巧克力、香草还有香橙,一共三种口味。”秦郁上端着个玻璃碗,碗里三个圆溜溜的冰淇淋球,他用银质小勺挖一块送到江棠承嘴边,“来张嘴,爸爸喂你。”

  江棠承张大嘴,冰淇淋在嘴里融化,他故意匝么两下,眼神再次往旁边一瞥,用更响亮的声音说:“谢谢爸爸,好好吃哦。”

  秦郁上笑得牙不见眼:“你喜欢就好。”

  “喜欢的,你才是我的好爸爸。”江棠承晃着两条大长腿,双手举过头顶对秦郁上比了个心,“么么哒。”

  秦郁上做了个心脏被击中向后仰倒的姿势,瞥见沙发另一头的江来,顿时立正站好,讪讪地摸了摸鼻梁。

  江来仿佛自带屏蔽器,对周遭一切恍若未闻,端坐沙发一动不动,只有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面前的玻璃杯空了,他搁下书,端起杯子施施然起身,踩着亚麻底拖鞋轻巧地往厨房走,准备去再倒杯水。

  秦郁上视线不自觉追随江来的身影,咳咳两声,转头对江棠承道:“乖儿子,你先吃,爸爸去收拾厨房。”

  说完他就一个转身,脚底抹油跟在江来后面走进厨房,在对方倒完水准备出来前把人堵住。

  料理台上搁着一模一样的一份果盘和冰淇淋,江来漫不经心瞥了眼便收回视线,端起水杯喝一口,眼梢微挑地看着面前的人:“有事?”

  那声音和表情都勾人得很,秦郁上忍耐不住,上前一步,手臂撑在江来身侧,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包围圈,视线在那被水浸润的嘴唇上停留很久,凑近低声道:“咱们来来受委屈了,亲一个。”

  江来偏头躲过:“你不是不跟我说话吗?”

  秦郁上赔笑道:“我不是为了做样子给崽崽看吗。”

  自从两天前无意间得知自己的“悲惨”身世后,江棠承的天平立马就倒向了秦郁上,再也不纠结为什么这些年里秦郁上没来找他,而秦郁上这个自诩信念坚定的男人,没怎么挣扎就倒戈了。

  两人结成小团体,天天“爸爸”“儿子”地亲热称呼对方,一天上演八百回方才的场面,听得江来耳朵都起茧。

  见江来不说话,秦郁上收紧包围圈,同时腾出一只手从旁边果盘里插了一块蜜瓜:“吃块瓜清清火,不生气哈。”

  得知江来最初的决定是不要小孩,秦郁上一开始也震惊加愤怒,但冷静下来换位思考,那才是最符合江来性格的、最理智的决定,而他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

  表面看秦郁上和江棠承同仇敌忾,私下里却早已跟江来暗度陈仓,双面间谍玩得不亦乐乎。

  秦郁上享受江棠承对他的依赖,虽然这样的依赖纯粹只是为了气江来。

  秦郁上只能哄着江来道:“这两天你委屈了,等我找机会给你俩说和。乖,咱不生气啊,来吃勺冰淇淋,我给你挖了四种口味,比那个小兔崽子还多一种。”

  江棠承要是知道秦郁上当面亲热地叫他儿砸,背地里却叫他小兔崽子,估计得气晕。

  “宝贝来来乖乖~”

  秦郁上胡乱叫着,江来没办法,半推半就地被塞了一块蜜瓜两颗草莓和N勺不同口味的冰淇淋,来不及吞咽的汁水从嘴角溢出来就被秦郁上迅速舔掉。

  这段时间为了和江棠承培养感情,秦郁上夜里都睡小孩卧室,已经两天没跟江来在一起了,此刻美人在怀哪里忍得住,正要顺势吻上去,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爸爸”!

  秦郁上动作一僵,犹豫半秒想假装没听见,正要继续时,就听江棠承又喊道:“爸爸爸爸我的好爸爸,陪我看电视嘛!”

  秦郁上无声地骂了句,在江来揶揄的注视中收回手臂,狠狠向后一撸头发,撂下一句“晚上别锁门”便转身往外走,边走边切换成笑脸模式,扬声应道:“来了!”

  江来在他背后笑弯了腰,简直服了这一对活宝。

  分针嘀嗒走过几圈,转眼到晚饭时间,秦郁上发挥十八班武艺给江棠承做了顿海鲜大餐,蒜蓉生蚝、油爆虾、清帝王蟹摆了满满一桌。

  “哇。”江棠承绕着餐桌转了一圈,小眼放光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道菜下嘴,秦郁上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就见江来还坐在沙发上,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他做这顿饭就是有意为两人说和,于是咳咳两声,俯身对江棠承道:“崽崽,去叫你爸吃饭。”

  江棠承嘴一扁:“我不去。”

  继而用眼神指控秦郁上:你不是跟我统一战线的吗?

  秦郁上叹了口气,小的工作做不通只能去做大的,于是往客厅走去。

  江棠承坐到椅子上,拿了个生蚝到面前的盘子里,用筷子挑了点鲜香的蒜蓉到嘴里,目光却控制不住地往客厅偏移。

  秦郁上挡住了江来一部分身体,从他的角度看不见江来的脸,但江来好像把手搁到了头上,而后秦郁上也把手搁在他额头上,两人还说了几句话,但离得远,江棠承听不清。

  江棠承心中忽然升起不好感觉,不自觉也往自己额头摸了摸。

  这个动作是江来在判断他发不发烧时才会做的。

  不等江棠承想明白,秦郁上已经转身往回走,而江来也从沙发起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秦郁上脸色有些沉,走到江棠承面前对他说:“崽崽,你先吃饭,我下楼去买点东西。”

  江棠承立刻扔下生蚝,跳下椅子,跟在秦郁上身后进了厨房,就见秦郁上把围裙解下挂在墙上的挂钩上。

  他忍不住问:“去买什么啊?”

  秦郁上看他一眼,迟疑几秒才道:“你爸发烧了,我去给他买点药。”

  “发烧了?”江棠承猝然睁大眼。

  秦郁上低低嗯了一声,又嘱咐道:“附近没有药店,我得开车去,可能得花点时间,你吃完饭就自己看电视或者玩会儿拼图。”

  江棠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反应,连眼睛都忘了眨。秦郁上的唇角极为隐蔽地一勾,绕过小孩走出厨房,从玄关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直到关门声响起,江棠承才回神,慢吞吞从厨房走出去,经过餐桌时停下看了一眼,又看看江来紧闭的卧室门,满桌海鲜大餐顿时失去滋味。

  怎么就发烧了呢?是不是空调吹多了?

  江棠承胡乱想着,走到沙发坐下,隔几分钟就往玄关看,心里仿佛千万只小蚂蚁在爬。

  秦郁上怎么还没回来呀?

  终于他坐不住了,蹭一下从沙发跳下来,噔噔噔跑进自己卧室,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上次他发烧没用完的几片退热贴。

  退热贴攥在手里,江棠承又犹豫了,没忘记他现在还跟江来单方面冷战不说话。

  “可发烧很难受的……”

  江棠承喃喃自语,思想的天平左右摇摆,终于下定决心。

  “我就去看他一眼,给他贴个退热贴,我不跟他说话。”江棠承在心里如是说,而后攥着退热贴走到江来卧室门口,轻轻拧开了门。

  光线昏暗的卧室里,江来闭着眼侧躺在床上,心道来了。

  一串脚步从门口走到床边,随即没了声。江来将眼皮挑开一条细缝,视线里,那个小小人影站在他面前,正勾头看着他,怕被发现连呼吸都屏住了。

  江来脸上浮起一闪而过的笑意,在昏暗的可视条件下,江棠承并没有发现。他观察了一会,觉得江来应该是睡着了,便放下心来,轻轻撕开退热贴的包装,揭掉上面的透明薄膜,两手撑开贴到了江来的额头上。

  就在这时,江来忽然睁开眼,抓住了他的手腕。

  江棠承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仿佛做坏事被抓包,又立刻感到羞恼,正要挣开时就听江来虚弱地道:“崽崽,爸爸有些难受,你上来陪爸爸躺一会好吗?”

  江棠承一怔。

  江来叹了口气,继续道:“爸爸这两天都很难受,别生我气了好吗?”

  随着这句话,江棠承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小小身影立在黑暗中一动不动。江来耐心等待,一秒,两秒……终于江棠承踢掉了拖鞋,爬上床咕噜到了他的怀里。

  怀抱小孩软乎乎的身体,江来在心中发出满足的叹息,他将下巴抵在江棠承的头发上,轻声说:“崽崽,爸爸爱你。”

  一句话就让江棠承绷不住了,当即红了眼眶,声音都带上哭腔却还倔强道:“你骗人,你都不想要我。”

  江来叹了口气:“你想不想听爸爸那时候的想法?”

  江棠承安静几秒,没说听还是不听,只小猪似的哼哼两声。

  江来知道这是“你说吧我姑且听听”的意思,脸上不由浮起笑意:“当时爸爸知道有你的时候才21岁,还没毕业,刚刚和现在的公司签约做模特,收入不高但用钱的地方很多。爸爸担心,担心把你生下来不能很好地照顾你。”

  江棠承含着泪往江来怀抱里挤了挤,委屈地小声道:“那我少吃点,我很好养活的,我还可以卖艺挣钱。”

  “卖艺?”

  江棠承道:“现在好多小哥哥小姐姐对着手机唱歌,大壮叔说唱歌就能挣钱,我也会唱,我会好多儿歌。”

  江来明白小孩说的是直播,不由失笑,撩起江棠承的T恤给他擦了擦脸:“爸爸想说的是,爸爸没有不想要你,只是有些犹豫。当然我也去了医院,但在最后关头我后悔了,我想把你留下来。”

  江棠承窝在江来怀里,睫毛一眨上面的泪珠就往下掉,软声软气问:“那你为什么改主意啊?”

  江来沉默片刻,道:“因为我听到了你的心跳。”

  江棠承不是很懂,拉着江来的手贴上自己心脏的位置:“是这里吗?”

  掌心下是小孩温热的身体,心脏在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江来做了个深呼吸,竭力压下眼底泛起的潮意:“就是这里,我感受到了你的心跳,立刻就舍不得了。我想这是我的宝贝,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要把你生下来,我要给你最多最好的爱。”

  江棠承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一次比刚才还要汹涌,止也止不住,几乎到了难以自制的地步,哭到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江来帮他擦了两下就放弃了,索性紧紧搂着他让他尽情发泄,直到小孩伸手环住他的后背,一抽一噎地道:“我也爱你,爸爸,我最爱你了。”

  客厅里,秦郁上站在半掩的房门外,红着眼眶久久无言。

  不知过去多久,卧室门被拉开,江来走了出来,似乎并不意外秦郁上的出现。他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秦郁上先别说话,在身后悄悄关上门才道:“睡着了。”

  所谓发烧不过是江来为了跟江棠承和好设计的一场戏,秦郁上也根本没去找药店,勾着车钥匙站在门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悄悄开门进来,没想到正好听见了江来那一番话。

  他一把抱住江来,力道大得让江来往后仰了一下。江来稳住身形,有些无奈道:“你可让我歇歇吧,好不容易哄完他,别让我再哄你了。”

  秦郁上把头埋在江来颈间,自责道:“都是我不好。”

  “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当时什么也不知道。”江来顿了顿,“再说,就算开头不算完美,但结局总是好的,我们现在不是团圆了吗?”

  秦郁上低低嗯了一声,松开江来,在他明显泛红的眼尾上摸了摸,低声说:“饿了吧,先吃饭。”

  江来的确饿了,安抚江棠承的过程对他来说也是难得的一次情绪释放,此刻觉得身心俱疲。他洗净手在餐桌旁坐下,正要去掰螃蟹时就被秦郁上挡住。

  “我来剥,你别沾手。”秦郁上说完便掰下一根粗壮的蟹腿,用筷子剃出里面的肉拨进江来碗里。

  蟹肉鲜甜,空口吃都觉得美味,秦郁上拆完螃蟹又开始剥虾,保证江来的碗里始终有肉。

  江来细嚼慢咽地吃着,偶尔给秦郁上夹一筷子,视线相碰的时候再彼此凑近接一个海鲜味的吻。

  大概气氛太好,他没忍住,跟秦郁上讲了当年准备去做手术时发生的事。

  秦郁上听完难以置信:“真的?连叫了三辆车?”

  江来回忆那一天的光景,似乎从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就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去医院,暗示他要留下那个孩子。

  想着想着,江来忽然忍俊不禁,看着秦郁上说:“你绝对想不到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江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那一天过后也不得不怀疑,或许真的存在某种未知的力量,否则该如何解释那么多的巧合。

  他分别联系了那三个网约车司机,想给予一些补偿,毕竟司机是在来接他的路上遭遇事故。结果第一个司机跟他说,爆胎了车开不了,等保险公司来拖车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家彩票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进去买了张彩票,当晚开奖就中了五千。

  蹭到电动车的那个,车主回来后发现是大学时候的前女友,吃完一顿饭便复合了。

  “那个在附近绕圈的司机就更离奇了。”江来顿了顿,脸上笑意加深,“取消我这一单后立刻接到了下一单,客人是个IT公司的老总,要去机场,路上一直打电话,似乎是有个技术问题解决不了。”

  那个司机开网约车前是个程序员,因为前东家忽然裁员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才不得不出来开车。

  那老总打电话时司机便听了一耳,一下就明白问题所在,多嘴说了两句,老总听完大喜,当场就给他买了张机票:“你跟我飞一趟,要是真能解决你就跟我干。”

  结果司机开到机场,稀里糊涂地把车扔在停车场,又稀里糊涂地跟着老总上了飞机,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份合同。

  “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回来,兴奋地跟我说他其实方向感极差,开网约车实属无奈,现在好了,就因为没接上我,阴差阳错找到一份新工作,待遇比以前还好。”

  秦郁上仿佛听天书一般,连虾都忘了剥,半晌才想起什么:“哎,那个要给你做手术的医生呢?他不是崴脚了吗,有后续吗?”

  “有啊。”江来笑弯了眼睛,“我后来去医院找他才知道,他自己是产科大夫,却跟爱人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就那崴脚在家休息的两天,夫妻两人造娃成功了。”

  “他跟我说岚城污染重压力也大,要辞职带老婆回家乡生活,不能负责我了,可以给我推荐其他医生,结果钱司壮知道了才联系的顾泽肖。”

  秦郁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股股热流冲击着他的胸膛,让他整个人热血沸腾:“咱们儿子这么神?这么看他出生那天海棠开花也不算什么了。”

  也许只是巧合,也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江来微微一笑:“谁知道呢。”

  不过也许,这就是江棠承的魔力。

  *

  《分秒》后期制作终于完成,将于7月底上星播出,首映礼不日举行。

  江来和秦郁上商量,并在征求江棠承意见的基础上,决定带他一起出席首映礼和之后的酒会。

  小孩很兴奋,早早便开始挑衣服,比两个大人还要积极。

  “爸爸!”

  江棠承现在管江来和秦郁上都叫爸爸,但声调和语气截然不同。秦郁上一开始还有些懵,每次都要问江来“叫你还是叫我”,后来才慢慢分辨出来。

  短促利落的“爸爸”一般是叫他,而拖长音调有点撒娇意味的一般是叫江来。

  这一声短促利落,秦郁上耳朵一动明白是叫他,对江来投去一个得意的“你看儿子又叫我了”的眼神,而后在后者无语的目光中施施然从沙发起身,往声音传出的卧室走去。

  卧室里,衣柜门大敞着,江棠承从一堆被他拱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里钻出来,头上还粘了只袜子,怨念地看着走进来的秦郁上:“爸爸,我没衣服穿了。”

  秦郁上把袜子从小孩头上拿下来,又顺手帮他把卷毛理顺,想也没想便道:“下午带你去买。”

  “好耶。”江棠承拍手,“还要买领结和小皮鞋。”

  秦郁上:“买买买。”

  江来闻声也走进来,他记得江棠承有好几套小礼服,怎么就没衣服穿了?

  江棠承撇撇嘴,小声道:“都穿过了,出席场合怎么能穿重复的,那多没面子。”

  江来不用想也知道这想法是谁给江棠承灌输的,肯定是钱司壮那个不靠谱的。他正要开口,就听秦郁上啪啪啪鼓掌三下:“说得对,买买买!”

  江来:“……”

  江棠承把扒拉出来的衣服重新塞回衣柜,欢呼着跑回客厅吹空调吃冰淇淋去了。江来不赞同地瞥了秦郁上一眼。

  秦郁上一见这表情就知道江来要说什么,却故意曲解道:“咱们来来也买买买,想买什么买什么,不吃醋了啊。”

  江来哭笑不得,把那张笑嘻嘻凑近的俊脸呼到一边:“那我买你一天别来烦我。”

  “那可不行。”秦郁上见江来要走,眼疾手快把人拉回来,挤到客厅看不见的、衣柜和墙壁形成的夹角,飞快凑近在江来嘴上啄了一下,问道,“你那天打算穿什么衣服?”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江来的心尖荡开,他眼底浮起笑意,却故作冷淡道:“没事别瞎打听。”

  “怎么没事?”秦郁上说,“打听清楚了我好跟你穿情侣装。”

  江来哭笑不得,他和秦郁上原本就是半公开状态,再在秦郁上“不经意”的宣传下,圈里的人,十个里有八个都知道了。

  “那不是还有两个不知道吗?”秦郁上哼哼,“我得让那两个没眼力价地趁早离你远一点。”

  “行行行。”江来投降了,“你给我选,你让我穿什么我穿什么,行了吧。”

  “怎么这么乖啊。”秦郁上笑着在江来唇上吻了吻,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刘制片还让我最后讲两句,你说我讲点什么好。”

  “随便吧,你自由发挥。”江来顿了顿,猛然意识到什么,盯着秦郁上问,“你想说什么?秦郁上,你可别搞公开表白那一套。”

  从秦郁上瞬间僵硬的表情看,江来明显说中了他的心思。

  “为什么不行?”

  江来光想象那个场景就头皮发麻:“总之不行。”

  在秦郁上再三追问下,他才不得不瞎编一个理由:“太老土了。”

  “老土吗?”秦郁上摸着下巴琢磨,江来趁机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被挤乱的居家服,再一次警告:“你要是敢搞这一套,我回来就把公寓密码给改了。”

  “行行好好,我不搞了。”

  江来不信,盯着秦郁上那明显阳奉阴违的表情,威胁进一步加码:“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着他故意停顿,目光往秦郁上某处一扫,秦郁上顿时感到一阵凉意嗖嗖嗖往上窜,捂着裤.裆惊恐道:“你想干嘛?”

  江来笑着拍拍他的肩,那笑容仿佛在说“知道怕就行”,而后他从秦郁上和衣柜之间的窄缝里强行挤了出去。

  首映礼倒计时一周,秦郁上明显忙碌起来,每天早出晚归同导演组确定最后的成片,虽然不愿意但也要配合一些宣传。

  客房那间吱呀作响的硬板床被他处理掉了,重新购置了桌椅,改造成一间小型书房。

  每天回家后,秦郁上就钻进书房,跟江棠承两人猫在里头不知道干什么。

  大的不靠谱,小的鬼点子多,江来直觉这两人凑在一起没好事,时不时就去敲门端茶送水果,名为关心,实则观察敌情。

  但每次他推开门,就见秦郁上在桌子后伏案书写,江棠承则坐在旁边椅子上翻着一本《从零教你做导演》。

  岁月静好,一点也不像要作。

  江来搁下果盘,眯眼扫过一圈,未探测出异常,只能清清嗓子说:“吃点水果。”

  江棠承从书上抬头,甜甜笑道:“谢谢爸爸~”

  秦郁上也从文件上抬头,甜甜笑道:“谢谢老——咳咳,谢谢。”

  江来收起射向秦郁上的眼刀,在书房站了一会,悻悻地关门走了,心道难道是他多想了,这俩人不是要搞事?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门关上的瞬间,江棠承抛下书从椅子上窜下去,跑到秦郁上身边问:“怎么样,这张画得行吗?”

  秦郁上手指点着一处说:“这边角落加一盏台灯,气氛温馨点,后面天空再加几颗星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把你爹我画得帅一点。”

  江棠承顶着一头乱呼呼的头发,无语地看了秦郁上一眼。秦郁上伸手把他那头卷毛呼撸得更乱:“到时候能不能给你爸一个永生难忘的惊喜,就看你的了。”

  首映礼当天,小周开车来接一家三口。

  小周也一身笔挺西装,剪了个利落发型,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江棠承喊道:“一笑哥哥!”

  自从知道小周大名叫周一笑,江棠承就爱这么叫他。

  “你今天好帅啊!”

  “谢谢崽崽!”小周高兴道,“哇,你今天也好帅!”

  江棠承穿的是秦郁上带他去裁缝店定制的小礼服,前一天刚送来,他宝贝地不行,立刻挂在自己卧室,隔一会就要去摸摸,今天出门前老早就换好衣服,连领结都是自己打的。

  小周越过江棠承朝他身后看去,心中呦呵了一声,心道他秦导和江老师是把首映礼当婚礼了吗?

  江来看到秦郁上给他准备的礼服时也是同样感受。

  “纯白的?”江来勾着领子把那件白色西装外套拎起来,再看看床上的珍珠白衬衫和白色西裤,“你确定?”

  “确定啊。”秦郁上道,“白色好看。”

  江来瞅着他从头到脚一身黑,反问道:“好看你怎么不穿?”

  “你皮肤白啊,比我更合适。”秦郁上点了点手表,推着江来进卧室,“时间差不多了,快点换上吧,你看你还不如儿子积极。”

  江来回忆着这一幕上了车,车子穿过灯火繁华的岚城,抵达了首映礼举行的酒店。

  除了《分秒》主创,刘制片又请不少圈中和媒体人助阵,现场星光熠熠。

  常规的主创采访和互动环节过后,首映礼便结束了,一小部分人移步去旁边一个小型宴会厅。

  刚才还在台下乖乖看着两个爸爸登台的江棠承,一进宴会厅就开始撒欢,挣开江来的手往一道熟悉的身影跑去。

  “小乔哥哥!”

  乔阮转身,眼睛顿时亮了,蹲在地上抱住江棠承:“崽崽,我可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了。”江棠承闻到乔阮身上的椰子味,“你是用了我送你的椰子油吗?”

  “是啊。”乔阮说,“就是你上次去马尔代夫给我带的椰油皂,好闻不。”

  “好闻。”

  “对了崽崽。”乔阮单膝跪在地上,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到江棠承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江棠承顿时睁大眼,小声惊呼:“哇,猫猫!”

  手机播放的视频里,两只黑白小土猫正围着一只银虎斑的缅因猫不停拱,体型硕大的缅因瘫坐地板纹丝不动,表情明显在说莫挨老子,然而也没动手把那两只小猫赶走。

  江棠承认出了那两只小猫:“是不是酒店楼下花园里的那两只啊。”

  “是啊。”乔阮说,“我前段时间从救护站把它们领回家了,想让它们跟我家宝宝相处看看,没想到我家宝宝竟然没挠它们,我就一起养了。”

  江棠承羡慕了:“小乔哥哥,你好幸福,家里有三只猫猫。”

  俞珍也带着女儿来了,秦郁上对小姑娘竖大拇指:“我上次说错了,你比你妈有眼光。”

  小姑娘高贵冷艳地看了秦郁上一眼,转头去找江棠承玩去了。

  俞珍更懒得理秦郁上,端着杯香槟飘然转身去找江来了。

  秦郁上也跟过去,往江来身边一站。江来保持笑容不变,从嘴角挤出一句话:“你离我远点。”

  秦郁上非但没走,反而挺直脊背,露出一个风度翩翩的微笑:“干吗,咱俩黑白配,就得站一起。”

  两人身姿笔挺,黑白组合分外吸睛,江来敏锐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他心道你不走我走,端着杯白水就要跟俞珍去角落单聊,被秦郁上一把拉住:“行行,我不跟着你了,你热不热啊,把你外套脱了吧,我给你挂起来。”

  宴会厅里空调温度适宜,但江来心想珍珠白的衬衫好歹没纯白的外套那么显眼,于是脱下外套递给秦郁上,视线在对方笑得开怀的脸上停留两秒,总觉得这人没憋着好事。

  另一边角落里,梁松正半掩着嘴打电话,老伴去国外看女儿,他好不容易能放飞自我,对着电话一个劲儿保证“哎哎哎不喝不喝,我保证滴酒不沾,有秦郁上看着我呢你担心什么”,结果刚挂断,就对服务生招手。

  “都有什么酒啊,二锅头有没有,没有?哎算了,香槟也凑活吧。”

  梁松把一杯香槟端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感到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动了,正要喝,杯子忽然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手夺了过去。

  “哎?”梁松定睛一看,“秦郁上,你这臭小子!”

  秦郁上正要去给江来挂衣服,转头就见梁松窝在门边角落,偷偷摸摸不像干好事。

  他转手又把酒杯还给服务生,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手机:“师娘刚给我发信息,让您晚上除了果汁什么都不能喝。”

  梁松气得瞪眼。

  秦郁上对一旁的小周道:“小周,今晚你就负责看着梁导。”

  “得嘞。”小周笑眯眯道,“梁导,对不住了。”

  “你你你——”

  话没说完,秦郁上已经拿着江来的外套飘然离去。梁松叉腰,目光从秦郁上的背影移到小周身上,仿佛在思索什么,半晌忽然笑眯眯地竖起一根手指:“小周是吧,让我喝一杯,就一杯,我在下部剧里给你安排了角色,有台词哦。”

  小周满头黑线,但坚持职业操守不为所动。

  梁松继续加码:“让我喝半杯,我给你个男三号。”

  小周:“……”

  “就两口,男二号!”

  “……”

  “一口,下部剧让你做主角!”

  裴颂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这最后一句,当即吓了一跳,心道影视圈里潜规则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庆幸自己当初没去拍戏。

  裴颂环顾四周,没看到江来,反倒看到了江棠承。没办法,谁叫江棠承身边围了一群人,把他众星拱月般拥在中间,想不注意都难。

  裴颂嗖嗖嗖走过去,速度快到如脚下生风,仿佛只要足够快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他。

  走到江棠承身边他不得不停下,打招呼道:“嗨。”

  江棠承也认出了眼前这个长腿大帅哥,一个称呼他爸为哥的男人,于是也酷酷地:“嗨。”

  裴颂黑线,心道他哥的儿子还是这么有个性啊,只好主动问:“我哥呢?”

  江棠承手指一个方向,裴颂顺着看去,立刻松了口气,调转方向走过去。

  江来看到裴颂时着实吃了一惊:“你不是在国外吗?”

  他前两天看到裴颂的微博ip还在国外。

  “哥,你这么关注我啊。”裴颂高兴了,“我刚下飞机就来了,哥你第一部 电视剧开播,我怎么也要来给你撑撑场面啊。”

  说着他看看四周,忍不住又擦了把汗:“好多人啊。”

  江来不免感动,裴颂一个社恐竟然为了他主动来这种人多的场合。

  “谢谢。”

  裴颂听出这两个字的份量,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什么又道:“哥,我听了你的话去做咨询了,感觉有点效果。”

  江来递给裴颂一杯葡萄汁,和他轻轻碰杯:“这种事急不得,慢慢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裴颂看着他笑:“嗯,哥你说的对。”

  俞珍旁观全程,表面维持着端庄优雅,内心荡起一阵oooo~的狂笑。

  秦郁上这正宫位置,坐得也不是那么稳啊。

  秦郁上给江来挂好衣服,回来就看到江来正和裴颂举杯谈笑,当即黑脸,正要走过去,忽然瞥见了角落里的闻绍。

  这样的场合闻绍一向如鱼得水,恨不得端着杯香槟满场飞,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秦郁上微微皱了下眉,然而兄弟哪有老婆重要,他只停顿了0.01秒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江来身上,雄赳赳气昂昂去宣誓主权去了。

  角落里,闻绍叹了口气。最近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夜之间对吃喝玩乐失去兴趣,夜店酒吧一次没去,之前的莺莺燕燕鸭鸭也都断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寻找人生的新方向了。

  就在刚才,当秦郁上带着江来和江棠承出现的时候,闻绍醍醐灌顶,瞬间知道他的新方向是什么了。

  此刻他端着杯香槟做掩护,看似喝闷酒,实则在满场搜索目标,心想待会给自己下点药,效仿秦郁上,说不定明年就能抱娃过上父亲节。

  视线扫过一圈,闻绍摸着下巴暗自琢磨,这么多人里,谁看着比较好生养呢?

  不远处的乔阮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正想着谁在背后骂他,远远就见钱司壮走了进来。

  乔阮微微眯起眼,哼了一声,就算和江来关系再好,他还是不喜欢这个胖子。

  钱司壮不止自己来了,还把钱母也一起带了进来。钱母边走边左顾右盼,但明星太多了,根本看不过来,她脖子都扭痛了。

  “哎呦好多明星啊。”

  “那不是新晋的小鲜肉嘛,演仙侠剧的那个。”

  “还有那个小鲜花,大闺女长得可真俊啊,比电视上漂亮多了。哎大壮,能不能给我要个签名啊?”

  现在圈里谁人不知钱司壮背靠秦郁上,谁不给三分薄面?

  钱司壮一拍胸脯:“必须的,何止签名,合影都行。不过妈,这种场合您就别叫我大壮了,要叫我Al。”

  钱母一门心思看小鲜肉小鲜花了,没注意听:“什么抡?抡什么?”

  钱司壮一头黑线,正准备纠正他妈的发音,忽然手机响了。当看到来电显示时,他愣了愣。

  另一边,秦郁上如同一尊黑脸门神站在江来旁边,对裴颂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小裴,好久不见啊。”

  裴颂不知为何忽然闻到了大海的味道,立刻战术性后退,露出惊恐的表情,疯狂抹汗道:“那个哥,我还想起我有事,很重要的事,我先走了啊,祝你电视剧大卖,大卖!”

  看着裴颂仓皇离去的背影,秦郁上满意了,转头就见江来无语地看着他。

  江来刚说了个“你”字,钱司壮就慌里慌张跑过来,对他耳语几句。

  秦郁上眼见江来的表情变化,过人的耳力在这一刻发挥了十成,敏锐地听到了一个“顾”字。

  钱司壮说完问:“他现在就在外面,你要见吗?”

  江来沉默,片刻后对在场几人说了句“失陪”,紧接着用眼神制止了秦郁上妄图跟着他的举动。

  秦郁上被那眼神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身雪白的江来走出宴会厅。

  从宴会厅出来,江来穿过大堂来到了酒店正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下阴影里的顾泽肖。

  顾泽肖也看到了他。

  两人动作一顿,而后同时朝对方走了过去。

  顾泽肖穿着与往日明显不同,考究的正装变成了T恤和牛仔裤,一边肩上背着一个黑色背包。

  “江来。”顾泽肖率先开口,然而喊完这个熟悉的名字,他又瞬间哽咽。

  他做了个深呼吸,拍拍背上的行囊,笑道:“我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去实现我最初的梦想了。”

  江来诧异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你要去做无国界医生?”

  “是啊。”几日不见,顾泽肖整个人似乎少了拘束,多了洒脱,“我前段时间提交申请,刚刚收到通知,他们很缺人,希望我立刻过去。”

  江来顿了顿,问:“去多久?”

  “暂定是去两年。”顾泽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但两年后的事谁又知道。”

  “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吧。”

  “就今晚,不过不用了,我叫了车。”顾泽肖回头看了眼等候的司机,“待会就走。”

  他原本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拐道来了这里,打给钱司壮想碰碰运气,没想到江来真的愿意出来见他。

  “师兄。”江来沉默良久,“一切顺利,记得多发朋友圈,我会给你点赞的。”

  听着这一声熟悉的称呼,顾泽肖喉头哽咽,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无人知晓的叹息:“你也多保重。”

  江来目送顾泽肖上车离开,立在酒店门廊下,久久无法回神。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一辆轿车自远处驶来,停在了酒店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年轻漂亮、一看就是个混血的女孩。

  女孩绕到另一侧开门,紧接着一个气质如兰的中年妇人下了车。

  女孩喊道:“舅妈,到了,就是这里。”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梅瑛和秦羽希。

  前段时间壹心基金会遭到舆论攻击,秦郁上担心梅瑛看到新闻心情会受影响,便让秦羽希忽悠她去国外旅行,前一日刚回来。

  秦羽希问:“舅妈,咱们真的要进去吗?”

  梅瑛脚步微顿,昨天回国后她才知道壹心遭遇舆论攻击的事,秦郁上完美地化解危机叫她心中宽慰。

  她知道,这个儿子真的成长到能扛起秦霆焕留下的担子。

  她对着秦霆焕的照片一夜未眠,想着这些年来对秦郁上的漠不关心和暗地里的责备,想着秦郁上那一句“家人不就是要支持彼此做喜欢做的事吗”,终于生出了迟到的愧疚。

  听了秦羽希的问题,梅瑛温和地笑了笑,道:“走吧,去给他捧捧场。”

  宴会厅里,江棠承跟这个说一句,再跟那个聊两句,好不容易闲下来,嘴巴都干了,再一看,咦,他爹还在,但他爸呢?

  江棠承在角落里找到了秦郁上,问:“爸爸,爸爸呢?”

  秦郁上把他抱起来,没好气道:“你爸跑了。”

  “啊?”江棠承大惊失色,“跑哪儿了,那我们给他准备的惊喜呢,他看到了吗?”

  秦郁上这才道:“我骗你呢,他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江棠承舒了口气,又撒娇似的说:“你怎么骗人啊。”

  秦郁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最近没事就喜欢逗江棠承,快把人惹急了再哄,哄好了再逗。

  深究起来,只能说这是当爹的劣根性,通病。

  果然,见小孩急了,秦郁上又哄道:“是我错了,以后不骗你了。你不是想买个望远镜看星星吗,明天就带你去。”

  “真的呀?”江棠承秒变星星眼,抱着秦郁上在他脸上响亮地mua了一口,“爸爸你真好。”

  在俞珍以及搜寻目标无果、不知何时凑过来的闻绍的无语注视中,秦郁上笑得那叫一个得意:“乖崽,再叫一声。”

  江棠承在外人面前相当给面儿:“爸爸,你真好呀!”

  秦郁上笑得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余光瞥见两道身影,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几步之外,梅瑛和秦羽希目瞪口呆。

  秦羽希嘴巴张成了一个圆润的O,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梅瑛忽然身体一软,眼看就要摔倒。

  “妈!”

  “舅妈!”

  “快快,扶阿姨去休息室!”

  江来收拾心情回来,刚走到宴会厅门口就被火急火燎的钱司壮拦住了。

  “秦郁上他妈来了!”

  江来心里一惊,表面依旧不动声色:“然后呢?”

  钱司壮手一摊:“听到崽崽叫他儿子爸,两眼一黑晕了。”

  隔壁休息室里,江来刚一推开门,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问:“崽崽,我是你爸爸的妹妹,你该叫我什么啊?”

  江来悄声走进去,将门在身后轻轻合上,一抬眼恰好撞进秦郁上的视线。

  秦郁上毫不犹豫地向他伸出手,江来脚步微顿,从善如流走过去,刚一伸手就被秦郁上以十指交缠的姿势紧紧握住。

  江来进来的动静吸引了在场几人的注意,梅瑛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而后下移到他同秦郁上交握的双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棠承也看到了江来,仰起脸对他甜甜一笑,而后才将视线移回秦羽希身上,脆生生地说:“要叫姑姑。”

  “真棒!”秦羽希又指着梅瑛问,“她是你爸爸的妈妈,你该叫什么?”

  江棠承记得梅瑛,他曾经看过梅瑛的表演,还上台献过花。他仰起头同梅瑛对视,见梅瑛抿着嘴唇,眼底似乎有泪,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上前牵起对方的手,甜甜笑道:“奶奶。”

  梅瑛当即红了眼眶,蹲下一把抱住江棠承,哽咽道:“乖。”

  秦羽希转身做了个深呼吸,拼命用手扇风,还是没忍住掉下眼泪:“天啊,我真的看不得这些。”

  一旁不知是谁递来一张纸,她立刻接过擦掉眼泪,一抬头才发现是闻绍。

  对视的一瞬,双方都有些尴尬,秦羽希飞速移开目光,转过头,一边擦鼻涕一边对秦郁上说:“秦郁上,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秦郁上额角一突,却难得没有反驳这个妹妹,而是将江来的手牵得更紧:“嗯,我的福气的确还在后头。”

  梅瑛好不容易缓过情绪,松开江棠承,起身走到江来面前,露出一个抱歉的笑:“今天太匆忙了,我什么也没准备,实在是失礼了。”

  “孩子。”梅瑛顿了顿,牵起江来另一只手,“有空带崽崽回家吃顿饭吧。”

  再回到宴会厅时,酒会已经接近尾声,刘制片用小勺在香槟杯上轻轻敲了两下,等众人安静后,便提议由秦郁上说两句作为收尾。

  秦郁上在满场注视中款步走到最前方,转过身一一看去。

  人群中有他的老师,他的好友,更有他的亲人和爱人。

  视线捕捉到其中一人,秦郁上扬起嘴角勾出一个笑,把立着的麦克风稍稍压低,缓缓开口道:

  “《分秒》这部剧成功杀青并完成全部后期制作,即将播出,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在此我要感谢每一位同仁的辛苦付出。

  对我来说,这是我回国后参演的第一部 电视剧,也是我执导的第一部电视剧,是我开启事业新征程的起点。但我收获的不仅于此——”

  江来静静看着秦郁上,灯光下的男人是如此英俊耀眼,一如多年前那个晚上,他和他在天台的初次相遇。

  那时的江来刚刚签约姿琅,参加一个据说是为新晋影帝举办的酒会,彼时的他无心也不善社交,在老板闻绍面前露个脸便离开了热闹的人群,独自乘电梯来到酒店天台。

  那时他刚刚发现自己晕血,这辈子也无法像江怀礼一样拿起手术刀治病救人。他平静地退了学,但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那一晚天台的风很大,一如多年前那个深秋的傍晚,江来站在光线昏暗的天台,遥望远处热闹的万家灯火,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他现在跳下去,会不会有人救他。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背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风那么大,站在天台很危险。”

  他猛地转头,只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他告诉秦郁上,留下江棠承不过是天意,但天意之外,更多的或许是他的私心。

  记忆中那张面孔同眼前的人慢慢重合,江来眼角湿润,等回过神时,才发现秦郁上不知何时停止了讲话,正定定地朝他看来。

  不少人也随着秦郁上一道将目光投了过来。

  江来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生怕秦郁上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之语,然而秦郁上很快便移开目光,似乎只是不经意一瞥,逐一感谢剧组众人便言简意赅地结束了这段发言,只是临下台前隔空对江棠承比了个心。

  江棠承也立刻用手指比了个心。

  江来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随即又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

  酒会在热烈的氛围中结束,秦羽希带梅瑛回别墅休息,闻绍不放心,主动提出开车送两人。

  秦郁上安排小周送梁松回去,自己则打算跟江来步行回公寓。

  快走到酒店门口,江来发现他外套没拿,于是折返去存衣服的地方。外头天热,他并不打算穿,正要搭在手臂上时,忽然发现了外套的不寻常之处。

  他小心地摸了摸,从内袋里找出一张卡片。

  卡片的一面是彩绘涂鸦,一看就是江棠承的手笔,背景中有露台有沙滩还有椰子树,江来一眼认出那是他们在马代岛上住的那个沙屋,他坐在沙发上,背后是广袤的星空,身边则是紧挨着他的江棠承和秦郁上。

  江来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江棠承和秦郁上以给他驱蚊为由不停挤他,把他挤跑了。

  江来失笑,翻到另一面时却不由一愣。

  背面是几行黑色墨水写下的钢笔字,笔力遒劲洒脱,字迹十分熟悉。

  江来怔怔地看着那几行字,忽然想起数日前的那个晚上,秦郁上在得知他就是壹心基金会的匿名捐赠者时曾说:“如果我知道是你,那就多写一点了。”

  “写什么呢?”

  那一晚餐厅灯光下,秦郁上眼神明亮,看着他问出这个问题,终于在今天给出了答案。

  【江来:

  在你前二十七年的人生里,我不曾参与。但往后时光中的每一天,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

  愿你一生顺遂,心想事成。

  纸短情长,剩下的话我用余生慢慢对你讲。

  秦郁上】

  江来怔在原地。

  “爸爸!”

  他回过神,抬眼望去。不远处,江棠承被秦郁上架在脖子上,两人正回头齐齐看着他。

  秦郁上微笑,江棠承招手。

  “你快来呀。”

  月光映出江来眼底的湿润,他将那张珍贵的卡片收进西装内袋,而后在温柔的夏夜晚风中快步上前,笑着应道:“来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撒花!感谢追更的小可爱,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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