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城市灯火流光溢彩,晚风送来馥郁花香。秦郁上站在酒店侧门,越吹越燥得慌,西装脱下搭在手臂上,还嫌不够,又抬手解开两粒扣子。

  很快,一辆黑色SUV在面前停下。秦郁上长腿一跨,钻了进去。

  还没坐稳,闻绍的问题就砸了过来:“你去哪儿了,后半段直接玩消失,到处找你找不着,我生怕你迷路了出不来。”

  一连串,跟鞭炮似的,炸得秦郁上脑仁疼:“总之没去洗手间吹口哨。”

  闻绍感觉被内涵了,但没证据,切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上了车还是热,秦郁上对前头的司机说:“把空调打开。”

  闻绍又说话了:“什么天啊你就开空调,你热啊?”

  说完他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问:“你不会又中招了?”

  秦郁上吃过一次亏,自那之后一直小心,今晚酒会他什么也没碰。

  他闭上眼,一脸“莫挨老子”。

  临时助理看出秦郁上心情不佳,缩在副驾上没敢出声。路上无聊,她拿出手机刷视频,不敢公放,一只耳朵塞着耳机。

  好巧不巧,司机路口一脚猛刹,助理身体前倾,耳机掉落,正好卡在座椅旁边的缝隙里,一扯,直接从手机上扯掉了。

  视频里的声音瞬间充满车厢。

  “第二任,姿琅娱乐老板闻绍,两人多次在公开场合互动,据姿琅内部人士透露,闻绍亲自为江来挑代言选剧本,关系可见一斑……”

  秦郁上闭着的眼忽然睁开了。

  助理手忙脚乱,赶紧把手机静音:“对不起对不起。”

  闻绍听到自己名字,饶有兴致问:“在看什么?”

  助理战战兢兢:“没什么?”

  闻绍伸手:“拿来我看看。”

  助理是姿琅的员工,只是在秦郁上回国这段时间担任临时助理,闻绍是她顶头大boss。

  老板发话,助理不敢不听,只得把手机解锁递给闻绍。

  手机正播放一段视频,底下标题醒目——盘点江来感情史,你pick谁?

  闻绍“嚯”了一声:“现在的营销号,真他妈够闲的。”

  话这么说,他还是把视频拉到最开头,点了播放。

  屏幕闪着幽光,秦郁上假装好奇地凑过去。

  “大美人江来模特出道,出道以来桃花不断,猎艳对象难以计数,今天我们就来盘点江来的历任绯闻对象。第一任,知名设计师Eric,也是江来首个走秀品牌的设计师,据说曾在某聚会上公开承认江来是他的缪斯……”

  “第二任,姿琅文化老板闻绍……”

  “第三任,珠宝集团小开,江来曾经代言旗下品牌珠宝,参加新店剪彩时同小开,活动结束后小开还主动送江来返回住处……”

  “第四任……”

  “第五任……”

  随着进度条拉长,秦郁上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到最后几乎滴出墨来。

  “最后,隆重推出最新一任,大帅比裴颂。裴颂和江来同是模特,相识多年,凡江来出席的场合大多能看到裴颂的身影。今天两人还一同参加Pauson晚宴,同车抵达,携手走红毯。看江来微笑打招呼,一脸幸福的表情分明正沐浴在爱河中……”

  视频最后,几个绯闻对象的照片同时出现在屏幕上,一行硕大字幕闪现:这些人里,你pick谁,谁又会是大美人最终的港湾?

  闻绍吃瓜吃到心满意足,把手机还给助理,还不忘问:“你pick谁啊?”

  助理愣了愣:“要说实话吗?”

  闻绍乐了:“当然要说实话,放心吧,不扣工资。”

  “虽然闻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帅气多金。”助理先是一通吹捧,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我还是看好裴颂。”

  “哦?”闻绍好奇,“为什么啊?”

  助理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是身高控啦,江来腿长,裴颂身高跟他差不多,两个长腿帅哥站在一起多养眼啊。”

  秦郁上不自觉地动了下腿。

  闻绍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输在身高上,摸着下巴说:“但我觉得我跟江来也挺配的,霸道总裁俏美人什么的。”

  助理:呵呵。

  “闻总说的是。”

  秦郁上周身气场又冷两度,戳按钮把前后车厢的挡板升了上去。

  挡板刚顶到头,他立刻讽刺道:“你怎么不说自己跟猪更配。”

  平白挨了顿呛,闻绍莫名其妙:“你吃枪子了?”

  秦郁上懒得废话:“这助理不行,给我换一个。”

  “哟。”闻绍说,“怎么着,还怕人姑娘看上你啊?这么久过去了你怎么还这么自恋。”

  秦郁上恨不得上脚踹他:“骚不死你。”

  闻绍不干了:“我是明着骚,你是暗着骚,咱俩谁也别嫌弃谁,OK?”

  回到家,餐厅罕见亮着灯。秦郁上将外套搁在沙发上,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却看到阿姨从厨房走出来。

  阿姨说:“先生回来了?我正好起来倒水喝,要给你煮宵夜吗?”

  秦郁上躁动了一晚上的心逐渐冷却:“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阿姨正要走,秦郁上又问:“我妈今天怎么样?”

  阿姨说:“梅老师今天一天都在家,大部分时间在花园,听收音机,晚饭吃了点馄饨,早早休息了。”

  秦郁上点了点头。

  阿姨离开,诺大的客厅安静下来。秦郁上站了一会,关灯上楼。

  不出意外,他失眠了。

  洗手间里那段让人脸热的对话,跟魔音似的,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秦郁上冲了两遍凉水澡,躺回床上,终于把自己折腾累了,好不容易入睡却梦见了江来。

  梦里的空气似乎都染上情.事后的旖旎,江来坐在床上,平静、不带感情地对他说:“就当是一场意外。”

  一句话将他要说的堵在口中。

  他给了江来一张名片,说他欠江来一个人情,让江来有事可以找他。

  手机号码六年来一直没换,可江来并没有打给他。

  如今见了他,更当他陌生人。

  为什么?

  或许选择太多,早已忘记他是谁。

  不记得,也罢。

  -

  江来从酒店出来,在停车场找到保姆车。

  后座堆着几个盒子,他扫了眼,没在意,上车后一言不发。

  钱司壮正在看手机,江来绯闻对象盘点的视频已经上了热搜。

  钱司壮骂了一句,说:“上次曝光你录节目受伤也是这个娱乐前线,他们怎么无孔不入啊?”

  江来语气平淡:“不用理会,他们爱发什么就发什么。”

  钱司壮问:“那我们要不要发个声明澄清?”

  “有用吗?”头有些晕,江来伸手抵住太阳穴,“何必白费功夫。”

  钱司壮知道江来说的没错,澄清相当于给营销号引流,只会让他们舞得更欢,还不如冷处理。

  更有甚者,有些狗仔专门偷拍让明星花钱买料,即便爆料不实,也有人愿意破财消灾,毕竟一旦曝光,公众先入为主,舆论走向不可控,哪怕后续反转也会损失惨重。

  “也是,反正现在大家注意力来的快去的快,过两天就没人关注了。”钱司壮收起手机,换了个话题,“后座这些都是裴颂给你带的礼物,说找你半天没找到。你去哪儿了,没出什么事吧?”

  江来不知道他和秦郁上关在厕所隔间,差点被迫听了一场活春宫算不算事故,敷衍地说:“没事,都挺顺的,我还看到梁导了,他让我们明天去找他。”

  “找他?”钱司壮身体前倾,“那部新戏定了?”

  江来抱着胳膊,脸上是一贯的淡定:“差不多。”

  钱司壮张大嘴:“可以啊,我还想着这场晚宴别出事就好,你怎么还超额完成任务了。”

  凑得近,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你喝酒了?”

  江来说:“喝了一点红酒。”

  “不是跟你说别喝吗?”钱司壮急了,“还敢喝红酒?万一晕了进医院怎么办?”

  “不会,我有分寸。”

  江来轻描淡写,说完便将脸转向窗外。

  长街灯火璀璨,照得他面色白皙,仿佛浸透在冷水中的白瓷。

  钱司壮无声地叹了口气。

  眼看前方就是岔路口,钱司壮问:“直接回家,还是去我妈那儿接崽崽?”

  江来沉默两秒:“崽崽睡了吗?”

  钱司壮打了个电话回家,钱母接了,说:“还没睡呢。”

  虽然隔了一点距离,江来还是听到小孩在叫爸爸。

  “去接吧。”江来对自己心态转变感到诧异。几天前他刚失忆那会儿,还完全不能接受有个孩子,现在一听小孩声音心脏就软到不行。

  钱司壮对钱母说马上到家,挂线后说:“梁导的戏如果定下来,你很快就要进组,估计没时间陪崽崽了,趁现在有空多带带他。”

  时钟指向11点,早就过了江棠承平时睡觉的时候,他眼皮打架,却不敢睡,竖起耳朵注意院子外的动静,一听到车声就立刻跑了出去。

  江来蹲下,一把将小孩抱了起来。

  钱母准备了宵夜,等江来吃完,江棠承已经歪在他怀里睡着了。

  钱母心疼,红着眼眶说:“崽崽今天受委屈了。”

  钱司壮囫囵吞下一个汤圆,眼一瞪,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谁敢欺负我们崽崽?”

  钱母放低声音:“小区里那群小孩,说崽崽没爸也没妈。”

  钱司壮哑火,看了江来一眼,不说话了。

  江来摸着江棠承柔软的发,微曲的卷儿骚挠手心,有些痒。他没有叫醒江棠承,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时间接近十二点,钱司壮留在家里睡,江来带江棠承回了公寓,一路上小孩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回到公寓,江来把江棠承抱到主卧床上,江棠承后背沾上床,猛地睁开眼,发现是江来后放松下来,软着声音叫爸爸。

  他凑近江来,鼻翼翕动闻了闻:“爸爸喝酒了?”

  “嗯。”江来声音很轻,“崽崽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江棠承皱了皱鼻子,他模模糊糊记得江来醉过几次,似乎很难受,“你可以等我长大再喝,因为等我长大就能照顾你了。”

  江来眼中漾起温柔笑意,想起钱母的话,又心头微酸:“崽崽,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另一个爸爸。”

  江棠承愣了愣:“没。”

  他有些疑惑:“不是妈妈吗?”

  江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爸爸既是爸爸,也是妈妈,你不用觉得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江棠承咬住嘴唇,有点想哭。

  他从大人们的话里隐约知道江来工作特殊,所以陪他的时间不多,他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喊江来爸爸。

  江棠承睡着了,江来从后面搂着他,毫无睡意,透过窗户看外头。

  江来心想,既然他生下崽崽,没有告知另一人,也不必执着对方到底是谁,他自会给江棠承双倍的爱。

  城市另一头,秦郁上从梦里醒来。

  在床边静坐片刻,他拉开床头柜抽屉,翻出一个药瓶。瓶身贴着英文标签,里面的药只剩两颗。

  顿了顿,秦郁上又把药瓶放了回去。

  他翻身下床,拉开窗帘,无声矗立在窗前。

  夜空衔着一弯新月。

  月光倾泻,温柔照拂城市夜晚无眠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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