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谢梵星开始面无表情地收拾起掉落一地的水果。
和虞又发消息的时候，他正注射了抑制剂，勉强恢复了平静，在给自己默默切水果吃。
可看到虞又发来的图片时，他切水果的那只手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果盆。
果子洒了一地，谢梵星却定在原地，迟迟没有动静。
“主人？”
他的机器管家小桥被这一下从沉睡中唤醒，张开翅膀踩在地面一只橘子上，电子眼不解地闪烁，“发生了什么事？”
它还是第一次见到主人出现这种类似“慌乱”的情绪。
“……没什么。”谢梵星闭上眼头疼地揉了揉眉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明明收到过无数更过分的性骚扰消息，他也只是一看了之。放在以前，如果说这个让他慌乱的人选是阿塔，谢梵星可能会选择相信。
但是前几天，他正因为反抗父亲，拒绝了阿塔的要求。
这可一点也不像他了。
……
虞又的消息发出去，过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回应。
久到虞又以为谢梵星都被自己聊得睡了，对方才发消息过来。
小娇A:[。]
小娇A：[虞又，你被盗号了？]
……这反应也和群里说的不一样啊。怎么别人的撩骚对象反应就那么有趣呢？
虞又难得有些郁闷。
他给谢梵星随随便便回了个表情包，就回到群里，有人已经@他，八卦他要追的alpha是谁，这么优质的alpha说不定有人认识呢。
毕竟高等级AO可不多见。
虞又也没觉得有什么，便直接说了：[谢梵星。]
叽叽喳喳的群里忽然前所未有地安静了一会。
过几秒，才有人小心翼翼发消息条。
[那个，你不会是说我们学生会的那个会长吧？]
虞又已经开始觉得奇怪了，[难道还有第二个谢梵星？]
[不是，就是觉得有点神奇。]另一个Omega道，言语之间仿佛已经颇为熟练，[因为这里很多新人都是因为谢梵星进来的，他真的好受欢迎，但是太难追了。]
群里又慢慢开始活跃起来。
[对呀，而且听说他有男朋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感觉又是捕风捉影的言论。]
[一眼假，讲真的，我一直觉得谢梵星那种死直A以后会走联姻的路子，感觉他不会喜欢任何人。新人你也趁早放弃吧，这群里恋爱脑上头的多多少少都追过他，没一个沾到衣角的。]
[听说之前有个特别漂亮的O给他发半·□□片，他直接把人家拉黑了，直到现在都没解禁。]
刚刚发完腰窝照片的虞又：“……”
他沉默着关掉光脑。
所以谢梵星其实根本就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对吧？
他忽然庆幸自己发的只是腰窝照片，否则现在可能不是被谢梵星忽视那么简单了。
第二天。
小队成员的集合地点被定在了一处高大的教堂，彩色的玻璃圆窗让建筑透着敞亮的光。
虞又远远地从门口走进去，就看见谢梵星破天荒地换了一身华丽的宫廷礼服，站在一位身着精致长裙的女士身边，两人身后立着武装齐全的警卫队。
等人都到齐了，谢梵星开始介绍：“这位是我们在花神祭的保护对象，安吉莉亚公主。”
艾索星的制度类似于帝国，王室是统率星球的存在，各个地区都分属于直系贵族辖区。
虞又等人各自按照礼仪问好，其余人讨论方案之时，镜山悄悄凑过来低声问道，“你不是说我们在花神祭没有任务么？”
虞又也小声回敬：“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要你打谢梵星一拳你真会去打？”
镜山：“……”
谢梵星的眼神扫过来，发现他们在交头接耳，“镜山，你说说，我们刚刚在讨论什么？”
镜山霎时惊醒，一时低下头，“抱歉，我……”
虞又忽的打断他开口，“在花神祭上，我们得采用包围的阵型守卫在安吉莉亚公主身边，没错吧？”
谢梵星把眼神收了回去，镜山松了口气，朝虞又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虞又却没有接住他的眼神，而是微微眯起眼睛，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奇怪。
他怎么闻到一股淡淡的苦味。
而且好像还是从谢梵星身上传过来的。
虞又轻轻挪动脚步，朝着对方靠近，正要闻得更加清晰之时，没怎么开口的安吉莉亚公主兀的对他说话了。
“虞又，我想问一下，”公主是个生得很美的Omega，一双水波潋滟的紫色双眼定定望着虞又，透着纯粹的好奇，“听说你们这一队的人都有特殊能力，你的能力是什么呢？”
“……”
谢梵星率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虞又，“公主，执行任务是我们的专长，我想更多的东西无可奉告。”
说到底，他们只是被艾索星王室所看上而雇佣的一支小队罢了，像他们这种军校生，更多的信息属于国家机密，是不能随意透露的。
安吉莉亚公主笑了笑，“抱歉，是我逾矩了，你们继续吧。”
而就是这时，待在谢梵星身后的虞又刚好确认了自己闻到的那股味道来自哪里。
是从谢梵星的alpha腺体发出的。
……奇怪，按理说谢梵星也不是变态，怎么乱放信息素？
更为奇怪的是，他也没有像普通Omega一样，被谢梵星的信息素压制，反而有一种怪异的冲动——他想摸一摸那个腺体。
虞又生平头一次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一直到这次短暂的会议结束，虞又都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等他漫不经心抬起头时，才发现人都走光了，整座教堂只有他和谢梵星剩了下来。
谢梵星站在高一点的台阶上望着他，他的下巴生得很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肉，线条干净得像是大师笔下的简笔画，一笔就落成天然的风骨。
即使是这样的角度，也让他看起来冷静而自持。
虞又愣了一会才说道，“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谢梵星眉心一拢，慢慢蹙成一个山峦。
虞又是在不懂装懂？
他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能不知道？
“……”
虞又有些坐立难安，因为他发现他总忍不住要偏过头去看谢梵星脖子后面的那一块腺体，于是又主动说，“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走了哦。”
他将要转身，谢梵星却叫住了他。
“等等。”
虞又回过头，谢梵星不在原地，已经坐到了别的地方。
教堂里有一架钢琴，谢梵星竟然坐在了钢琴后面。
教堂支柱上刻着几位圣洁的神灵，静静地观望着谢梵星的一举一动。
他在神明注视下，弹奏起乐曲。
他弹的正是虞又那天告诉他的正确版本，乐曲来到绿风般柔和的部分时，他的指尖落下都显得温柔。
虞又弹出来很突兀的部分，由他弹奏出来就显得浑然天成，这才是乐曲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虞又也没离开，而是坐在最靠近的位置，撑着腮听着。
教堂通体敞亮，回声宽阔，虞又身处之中，感觉这乐曲多了几分圣洁，垂目弹奏的谢梵星身上难以避免多了几分慈悲的神性。
虞又有些不解。
在教堂里弹钢琴，谢梵星不怕亵渎这里的神灵么？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瞬之念，虞又也没有刻意去寻找一个答案，因为他从来不信神。
一曲终，谢梵星双手按在琴键上，透过玻璃圆窗投射的大片光芒让他看起来颇为耀眼，大片阴影渲染在地上，像是神明展开翅膀后的影子。
被光芒与阴影笼罩的谢梵星却没有抬起头，冷淡的目光盯在琴键上，表情像是沉思。
“我的母亲是在家里死掉的。”
他突然说。
虞又眼睛飞快眨了一下。
谢梵星慢慢地说，“我刚刚被接回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
“所以我对母亲的印象大多停留在一个自说自话还喜欢砸钢琴的疯子上，我没有尊敬过她，只觉得她很可悲，还有些害怕。”谢梵星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后来她以一种很古老的方式吊死在了房间里，我是第一个发现的。”
“……”
虞又微微皱起眉头。
“所以，我不觉得她爱过我，直到你将这首曲子交给我。很多东西，只有表达出来，我才会发现。”谢梵星掀起眼帘，朝虞又看去，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谢梵星顿了顿，随后微微侧过头去，意有所指道，“别人的感情，只有我真正看到了，才会相信。”
说实话，虞又不太懂谢梵星在说什么，但他下意识觉得对方就是缺乏母爱。
虞又也没那么阴暗，他不喜欢谢梵星，不至于要在这点上攻击他。
于是他站起来，迎着对方的目光，走到他跟前，想着象征性安慰安慰对方，在口袋里掏了掏。
他这次出来几乎什么也没带，最后费劲巴拉，在谢梵星眼皮子底下掏出一支Omega抑制剂来。
谢梵星抬起头看他。
虞又犹豫了下，想起群里那几百个虎视眈眈的Omega，还是把抑制剂递给了对方。
“给，遇见对你图谋不轨蓄意发狂的Omega就一针打过去，守护你的贞操。”
谢梵星：“……”
虞又总觉得谢梵星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有点像看变态，于是换了套说辞。
“看见你这么保护自己，你母亲也会开心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
谢梵星捏着手上粉色抑制剂，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暗袋。
忽然想起什么，他将衣袖褶皱理平，貌似浑不在意地问道，“之前给你的粉晶手链，还在么？”
虞又：“在呢，我哪敢弄丢啊。”
那玩意儿是王妃专用，可贵了，虞又可不敢乱丢，他还等着回去找乔伊斯大叔把东西来历理明白。
谢梵星将钢琴盖轻柔盖上，看似随意地说了句，
“嗯，以后，你就戴上吧。”
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居心，但虞又还是随口应了句，“好。”
谢梵星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微不可察，很快又恢复以往的面无表情。